1、极简的深邃,不炫技的好。
2、着急快进片头星人看完整季直到最后来打分看演员表时才认出保罗·贝坦尼,不知道是脸盲症加重还是演技太手术刀。有一类好演员是藏在角色背后褪去个人烙印的,身体是角色的容器,这才是整容版演技的正确打开方式,让人欣喜又尊敬,百倍千倍的喜欢。
第六集太教科书。
3、孤独是一种状态,寂寞是一种心态。
群居的人不孤独,但还是会寂寞;独居的人是孤独的,但不一定寂寞。
普通人因为自己的“普通”,靠着烟火气能去化解孤独和寂寞,对于绝顶聪明的人反而更难。
因为普通人在社会标准下是“正常”的,绝顶聪明的人“不正常”的概率才大,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多被普通人视为freak/weird/怪胎的智商都超高。
所以才有“鹤立鸡群”与“高处不胜寒”这样的词与句——绝顶聪明的“怪胎”注定要承受比普通人更多孤独与寂寞,个中滋味也会被千百倍的放大。
但在他们中间,有人能去写出瓦尔登湖,有人能演绎成《美丽心灵》,运气如童话说不定还能被烟火气的身边人宠成谢耳朵,但只有Ted Kaczynski成了Unabomber。
孤独和寂寞,以及因孤独和寂寞所带来的磨难,从来不是“造就恐怖”的理由,一旦迈过底线成为恐怖分子,万劫不复,没得辩解。
无论是因其磨难而生的同情、因其见解而生的赞成、因其困苦而生的感同身受,都已在反人类的行为面前烟消云散。
剧中的结尾让人隐隐却抑制不住的悲泣,Ted Kaczynski在牢房中转身和在林间小屋前的雨中听着巴赫恣意旋转的交错画面,使用得平实、常规,却说不出的颤动人心。
Ted Kaczynski并不可悲,可悲的是这件事,可悲的是发生这件事的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造出了太多绝望的事而令人失望,但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补救性地派来了Fitz。
只有这个克星能抓住这个炸弹客。
2018年6月24日追记:
看完《追缉:炸弹客 Manhunt: Unabomber》之后的半年多,陆续遇到了几部“类似”的剧或电影,无意间对“炸弹客”这部剧/这件事/这个人产生了更多的思考。
我的世界观偏悲观,所以倾向这个世界的根本是属“恶”的。虽然有些断章取义,但此时很适合说,“人间不值得”——嗯,在《三体》里,我大概会是“降临派”。
“恶意”无处不在,变着法儿想要折腾你,击垮你,“生活”凭什么要对你好呢?如果说你活了这么久,完全没有感受过世界的“恶意”,一帆风顺,平凡,平庸,无聊,甚至无趣,这也许是那么多受过苦的人烧香拜佛也求不来的——不用看那些能拍成电影的breaking news,看看日常的社会新闻就能明白,没被生活虐过,那不过是我们太幸运罢了。
我设想过很多次——
如果世界“恶化”到《使女的故事》,或者重回《纳粹医生》里“平庸之恶”的世界,那么在“恶贯满盈”中,“抵抗”是真正坚强、且有求生欲的“英雄”的选择;凡人大概就是妥协,服从,被虐;而我大概会是主教男主家上吊的那一个。
如果我碰上《凭空而来Aus dem Nichts》这样的事,大概也会像丧夫丧子的女主那样选择。“活着”是给想活的人,如果不想了,那就把魔鬼拽进地狱。
如果我是《你从未在此 You Were Never Really Here》中的杰昆,没了妈妈,如果再没有小女孩,自杀的那一枪是会开的,活着真的太苦了。
是啊,“活着”对于很多人来说,真的太苦了。
但再苦,我也绝不会成为“炸弹客”,绝不会成为安德鲁·库纳南(美国犯罪故事 第二季)
当“恶”围攻时,才更需要“善”的突围;而正因为“恶”的存在,“善”才显得更有分量。
这种分量是《至暗时刻》中带着恐慌、不确定却依然鼓足勇气喊出的“Never”,是《大明王朝1566》中被塑造得像是圣经中的天使般的海瑞,是《琅琊榜之风起长林》中看似“愚忠”的长林王——你会觉得这些人“好蠢啊”,但这世上作恶的“聪明人”已经够多,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这世界对你就是这么恶意,如果“人人都献出一点恶”的时代卷土重来,你会不会加入“恶”,成为“恶”?
我不会。我的枪口至多会对着自己,但永远不会朝向那些无辜的、想活下去、并配得上活下去的人。
至少我真心希望我不会。
一幕高手过招的缜密心理战,自卑者之歌,英雄和枭雄间的惺惺相惜,不单是凝视深渊过久,自身亦成为深渊,还是“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有一场戏,炸弹客终被抓捕,但由于缺乏确凿证据而无法判刑,Fits的两次认罪谈判都被Ted击败,制服与倾倒,控制与反控制,形势胶着。Fits就要放弃了,他去探视Ted,他说Ted你放弃了一切想要改变世界,这是我崇拜你的地方,但你只有认罪,你做的一切才有意义,你的拥趸才能崇拜你的智慧、你的宣言,你才会得到你一直想要的尊重,他们也才能将你视之为领袖,现在如果你说你无罪,你就失败了,你就是一个平庸的凡人,这场游戏就与你无关。Ted很机警,他说Fits,你说的这些都是为了让我屈服,从而证明你的才干实现你的抱负,你又为世界留下了什么呢?Fits说,我的孩子就是我的遗产。Ted说,你错了,他们不是你的遗产,我才是,逮捕我,是你终其一生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
其实Fitz才是Ted真正的遗产。
他参透炸弹客的所有文字,捕捉文本泄露的信息针脚,他与炸弹客进行虚拟对话,他勾出他的心思,剥开他的面纱,认出他的孤独,直到他觉悟到炸弹客的可贵。而这可贵之处正在于,这个高智商罪犯与自己隐秘内心的高度重合。他意识到他们的心理路径,以及所经历所渴求的如此相似。
一天深夜,辗转难眠的Fits,起身用枪对准路灯的刺眼光芒,这时Fits还在警惕自我被同化,他感觉得到自己已经深陷Ted的所思所想,他极力抵御一个看不见的炸弹客的思想高光。
但这种挣扎节节败退。慢慢地,Fits耽溺于解读炸弹客的宣言,自我亦开始被炸弹客的精神深度渗透,Ted的信仰开始了与Fits的洗脑游戏,Fits甚至驱使自己独自钻入Ted匿迹多年的林中小屋,他成为了那个人们闻之色变的炸弹客的肉身遗产,他几乎已经是Ted了。“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我舒展开又蜷缩回去/我挣脱自身/独自/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
结局Ted不忍自己被当精神病人而审判,宁愿认罪也要向世人宣布,自己的所思所为,皆是笃定清醒的结晶。他向社会宣战,双手沾满罪恶,他卑劣如蝼蚁,他必须要让人们看到自己与这个世界多么不对称。他不是在开玩笑在发疯,他让人们忌惮他的恐吓,正视他的存在,听听他的主张。他做到了,准备重新开始人生了。他衣衫褴褛地在幽深密林,随着音乐漫舞,幻想自己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体贴的丈夫。但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这个世界的讽刺。
离开法院的路上,Fits直视那盏硕大如巨人之眼的红灯,这些现代文明造就的社会规范、秩序、身份,你被规训、遵守的一切,你渴望被尊重被认同的虚浮之物,就将你定义为一个“正常人”。那只红色之眼,永远高悬于他的心间。
这是一部少有的带有一定社会思考在里面的美剧, 且不说其在这一方向上挖掘的有多深, 这类作品出现在商业化社会高度发达的美国的商品栏里, 已属难得.
这部剧表面是在讲一个有过多起暴力恐怖活动的反社会人格罪犯, 和FBI侧写探员斗智斗勇最终被绳之以法的故事, 其实更深一点, 讲的是一个无政府原始主义者对社会对抗并最终失败的故事. 如果想挖掘这一点, 首先得了解一个概念 -- 异化.
异化这一概念最早在黑格尔的哲学作品中提出, 后在马克思的著作里提出了劳动异化的概念, 逐渐形成了更具体化的对异化的解释, 异化是指自然、社会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对于人本质的改变和扭曲。是人的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及其产品变成异己力量,反过来统治人的一种社会现象。简单举例就是, 人们生产了汽车, 并驾驭汽车, 但随着汽车越来越发达, 人甚至不再操控汽车, 人逐渐失去了对其的控制, 人驾驶车这一情形, 其实质已变成了, 车驾驶人. 这种现象即是异化, 在剧里也有直白的描述:
在第二集里泰德和菲茨的首次会面里, 以及第一集泰德的开场旁白, 炸弹客阐述了自己的理念, 包含着对当今社会体制下的异化部分的批判:
而菲茨则向其倾诉自己在面对红灯时回想起的自己被物化被非人化带来的屈辱和无力感, 以表达自己与泰德的共鸣:
如果仅仅看泰德的这部分对自己的理念阐述, 还是饱含人文关怀的, 其实对以科学技术为主体的理性实证主义的批判反思, 也是20世纪中后期以来很多哲学家社会学家关注并研究的议题, 著名的有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对发达工业社会的批判), 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对异化社会的批判) 等等, 其中后者最终绝望地以自杀的方式作为反抗. 回到泰德, 如果他的理念真的是人文主义的, 那要如何解释他的反社会的冷漠的伤害人类的行为? 其实原因在于泰德泰德不仅反对异化, 也反对社会, 反共同体, 反集体化, 向往原始社会, 这点在剧里没有表现出来, 但在他的宣言里可以看出他的这些主张 ( 宣言的原文链接: 论工业社会及其未来 ), 在宣言里他更多的是在表达对原始社会的向往, 批判科学, 及科学技术支撑着的权力社会对人的压迫和伤害, 以及其出于对左派 '过度社会化' 的警惕而对其的篇幅不小的批判甚至攻击, 所以与其说他是个仅仅反对异化的xx主义者, 他实质上是一个无政府原始主义者, 他的主张概括来讲是推倒一切, 回到原始社会, 回到人与人关系最朴素(存疑)的情境.
上述任何症状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社会,但在现代工业社会中它们的存在规模尤其大。我们并非首先提出当今世界似乎正在发疯的人。这样的事情对于人类社会来说是不正常的。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与现代人相比,原始人所遭受的压力和挫折更少并更满足于自己的生活方式。的确,原始社会的生活也并非充满轻松与甜蜜。澳洲原住民经常虐待妇女,性变装在美国的一些印第安部落当中也相当常见。但总体来说,我们在上文各段当中列举的各种问题对于原始民族来说远不如在现代社会中那样常见。 -- 《论工业社会及其未来》
所以泰德的理念部分的是和西方马克思对劳动异化的批判、存在主义对理性实证主义的怀疑和反思存在交集的, 而将其与这些主义区分开来的或者说泰德理念"走歪"了的地方是其对社会的粗暴否定, 并走向了极端主义. 然而无论是左派还是存在主义, 反抗的都是异化社会中异化的部分, 而不是全社会. 泰德的问题在于对抗异化无望, 转而走向极端, 意图推翻整个社会, 无论从其手段还是结果来看, 都是完全反人道的. 虽然从他的童年的悲剧遭遇来看, 他是向往和人建立朴素而本真的关系的, 但他提出的解决方案过于残酷且成本过高, 注定不会成功. 当今的哲学、社会学家的任务应是致力于用更可行的方法消除这个社会里的异化部分, 但在思想已退出社会公共领域, 人们被智能手机主宰的当今社会, 包括这部分哲学思潮在内的哲学本身, 已无人问津. 而这大概也是异化社会下不可避免的结果.
上面分析完泰德的理念后, 来谈一谈男主角菲茨, 对菲茨而言, 在接触爆炸案后, 一直存在于他身上的矛盾是其内心深处出于对炸弹人思想的认同(部分的)而对异化社会的反叛欲望, 和其作为体制一份子的使自己融入体制内的欲望的矛盾. 在1997年FBI去山林里找隐居的菲茨的时候, 菲茨是反叛的, 他的内心的矛盾仍未解决, 他对泰德的理念的部分认同让他感到负罪和痛苦, 于是最终选择和FBI回到泰德案去, 与其说是想帮助FBI倒不如说是为了找到一个答案, 能够解决上述矛盾的答案, 为此他需要接近泰德.
之后的剧情就是菲茨出于社会人的惯性, 在社会责任感的影响下, 和泰德展开了博弈, 虽然在泰德眼里他不过是在被体制当做棋子一样利用. 菲茨的内心挣扎戏份主要在菲茨-女语言学家这条线展开, 随着与泰德最终博弈的结束, 伴随着菲茨和女语言学家的最后一次交谈, 菲茨批判的继承了泰德关于社会异化间接泯灭人性的事实, 否定了泰德极端行动中非人性反人类的一面, 他也因此获得了心理上的自我拯救
而泰德, 反叛如泰德最终被体制所吞噬, 沦为了体制的玩物, 就像加缪的《局外人》里的男主角的最终结局一样. 这大概是对立志反抗整个社会体制的人的最残酷的处决.
“将我置于事外,一切进展我都不能过问,他们安排我的命运,却未征求我的意见” -- 《局外人》
在最终集, 导演以菲茨的"红灯恐惧"的画面作为结尾, 昭示着对于那些意识到自己身处异化社会中的人们, 他的余生都将 haunted by 这种异化感, 无处逃遁. 除此外, 导演希望以此警醒世人, 那些面对红灯会时而踌躇的人, 那些在异化社会中心神俱疲寻求心理治疗的人们, 那些在社会已如此发达的今天, 仍要为了生存而把生命消耗在无意义的重复工作中的人们, 那些在人潮中行走却感觉不到任何与他人的联系的人们, 警醒人们, 在空闲的时候, 把智能手机放在一边, 想想所有这一切是不是有哪些地方不对.
但也许只是徒劳.
按理说,这是一部有野心的剧集。有野心的意思是案件和解谜都不是终点,有些更深、更具普遍意义的主题要探讨和表达。
双线叙事,然后合成一股。一条线是95年的破案,写不再年轻的新进探员Fitz加入Unabomber专案组,写他怎样不囿于权威和威权独立思考,怎样独辟蹊径抽丝剥茧,怎样废寝忘食浑然忘我,怎样不择手段不惜伤人,怎样被排挤被抢功,怎样感到迷惑而离群索居;另一条线是97年的审案,像Ted一样在荒僻的小屋里独居两年的Fitz为了夺回功劳也为了“找到答案”,开始了和Ted的几次交锋:
第一回合Fitz试图拉近关系,以“我懂你”的姿态“帮”你选最好的一条出路,Ted挑明Fitz不过是想摆脱自己的职业困境放手一搏,更反戈一击说我之所以对你另眼相看恰恰是因为你跟我是同一种人,你看待语言的角度不同,这就是摆脱奴役、重获自由的第一步,臊眉耷眼的Fitz险些给策反,完败。
第二回合Fitz把手里的证据都摆给Ted看,告诉他铁证如山,plead guilty是对他最有利的选项,Fitz反击说这些证据都来自对小木屋的搜查,而那张搜查令只建立在你创立的“鉴证语言学”所给出的孤证上,我只要在法庭上揪住这个薄弱环节穷追猛打,所有这些“铁证”就轰然坍塌,随之一起毁灭的还有你的信誉、名声和前途,以及你心心念念的“鉴证语言学”。完败。
第三回合Fitz自觉抓到了Ted的痛点:认罪你还能以“Unabomber”之名永存于世,如果否认而且脱罪,你的manifesto就只是澹妄诳语,连你自己都不敢认的宣言,还指望有人相信吗?自由和legacy,你总得放弃一样。Ted说你跟我提legacy?我才是你的legacy吧?你急于要我认罪,难道不是因为你最迫切的渴望,就是证明自己不一样,宣示自己比任何别的人都聪明,难道不是因为抓到我,是你仅有的、最大的成就?下一个镜头,Fitz离开,两个人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不约而同地扶住墙捂着胸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一回合,算是Ted惨胜。
最后一个回合,Fitz带Ted来到他被连根拔起的小屋,告诉他律师打算用“精神异常”为他辩护,告诉他你以为最坏的情况不过一死?不不不他们连这个也不会给你,你会...被“治好”,会变“正常”,会重新回到社会,跟你所鄙视的任何一只“羊”一样,过那个你用了一生反对和抗争的人生。这一次,连杀身成仁的机会也没给你留下。当Ted失掉他一直以来的风度和冷静,像被逼到墙角的困兽一样詈骂和摔打,Fitz知道这次他赢了。
然而真是他赢了吗?击败Unabomber的,究竟是不合群的探员,还是无形无质又无远弗届无所不能的社会规则,或者负责“抹除”“异端邪说”的“他们”?Ted认了罪,他是个殉道者,是个战士;他虽然屈从于法律,却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Fitz呢?他所描述给Ted的那个,让一个连环爆炸案的嫌犯恐惧到宁可坐一辈子牢的“正常”生活,不正是他自己已经过了半辈子,还将再过半辈子的人生?所以,究竟是谁,还要坐一辈子的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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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认为Ted关于现代科技的想法是什么深刻洞见,我甚至不觉得它新鲜:
“科技成为了事实上的控制者,它迫着人们一刻不停地追求更快的车,更高的楼,更强大的电脑,更聪明的电话;如果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更好的生活,那它也早已偏离了那个轨道,成了人们纠结、纷争、身不由己的源泉。人,成了机器的奴隶”。所以,“科技社会本质上是反自由的,要想重新获得自由,必须毁掉科技,回到更原始、更本真的生活形态里去”。
然而“更原始、更本真”的田园生活,真的美好过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年的辛苦,可能仅能温饱,最大的奢望,不过风调雨顺;孩子不一定生得下来,生下来很可能养不大;生了病基本看命,再富贵的大人物也未必有的救;遇到灾年离乱,易子而食不是一种修辞。就算一切太平和顺,一直被生存压得透不过气的人,连一件衣服都要自己种棉、收棉、脱籽、纺纱、织布、染色、浆洗、裁缝才能上身的人,就“自由”了?就摆脱奴役了?
“没有科技的美好生活”不过现代人自带滤镜的矫情想象。科技让我们活下去的机会更大,成本更低,交流更容易,科技让我们走得更远,见得更多,视角更全面。更重要的,它使资源的利用效率更高,可供利用的资源更多,它使我们的获得,不必以其他人的失去为代价,使我们的自由,不必以对别人的奴役为前提。今天的任何一个城里的普通人,在物质上的享受都不输古代贵族,但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家里都没有“下人”。今天我们不必再面对“让儿子饿死还是让母亲饿死”的选择——这个星球上依然每天都有人死于食物匮乏导致的营养不良,但那绝不是因为科技,而是因为没有科技。
况且,就算要“回滚”到没有科技主宰人类的幸福时光去,回到那一步算结束呢?消灭电子产品、消灭电气机械、消灭蒸汽机、消灭锄头镰刀这些铁器、还是消灭驯化畜养和种植?打从树上下来开始,人类哪一天、哪一步没有技术的存在呢?Ted要宣布科技的罪状,却滑稽地选了邮政系统来作为恐怖袭击的目标——邮件的系统传递,难道不是在第一次工业革命以前就早已存在的?反对它,你到底是要说什么呢?还有,你在丛林木屋里的本真生活,却也没阻碍你骑一辆老旧的自行车,到镇上读几书架的机器印刷出来的图书——再老旧的自行车,难道是可以徒手造出来的?没有科技,你一辈子接触到的书,可能也没有一个书架上陈列的那么多。
科技不是丧失自由的根由,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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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d和Fitz共同恐惧的,是现代社会下人的异化。Fitz两次描绘过他在深夜的十字路口等红灯过去的体悟,路上一辆车也没有,然而他依然机械地,顺服地,停在路口等绿灯亮起。与其说这是科技对他做了什么,不如说是外来规则已经内化为行动准则;“合群”的压力,塑造了一部分的他。
在最后一次谈话中,Fitz耐心地描摹了Ted以精神异常脱罪后的正常生活:“......他们会把你关到精神病院去,然后用那些“疗法”——威胁、惩罚、奖励,直到把你彻底治好。可能得花好多年,可你肯定会被“治好”的。你会变成“正常”人,你会重新回到社会。你会有信用卡,公寓,衣柜里挂着商务休闲装...你会有份坐办公室的工作,朝九晚五,按部就班。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你会买部手机,第二个月买台电视,要是奢侈点再买部任天堂。你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电视直到睡着,每个周末去商场,逛逛电器城,心里琢磨着是现在换台20英寸的好,还是再攒攒钱,换个更大的?...可能有人认出你是Unabomber,你回答他‘是,我是,不过我那时脑子有病。我现在都治好了。’然后,你回家接着看电视去了。你甚至记不起来你曾经想要的东西,想说的话。”
如果治好了的Ted再加把劲儿,凭借数学天分做个火箭科学家,把城里的小公寓换成郊区的大房子,娶个金发的trophy太太,生两个孩子,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养了条名叫fluffy的狗,两部车,一部福特sedan,一部SUV,周六除草,周日上教堂,每年旅行两次,一次去滑雪,一次去海边。咦,好像这叫“美国梦”来着。
这是真正捆住我们的东西。高度的分工使人退化为大机器上的小零件——我不是在说流水线上的产业工人,我是在说格子间里的你、在7-11排队的你,我也是在说觥筹交错间的你、商务舱和五星酒店里的你。学会反思、总是发问的零部件,机器表示不太喜欢。所以,社会期待、群体压力铸好了模范,它以理所当然的姿态,告诉人们什么才是“幸福”的、“成功”的、“值得一活”的人生,人“应该”喜欢什么,“应该”厌弃什么。我是祖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这不挺好么?
Fitz觉得不好。1997年的那条线上,Fitz去找从前的合作伙伴、语言学女博士Janet,说出自己的纠结和痛苦:
Fitz:“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么...无力。”
Janet:“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有。”
Fitz:“如果每个人都是这种感觉,那我们做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我们喜欢那种感觉,喜欢那种被困被束缚被打败的感觉。也许自由比奴役更让我们害怕。”
Janet:“事实就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这就是生活,你只能忍下去,活下去。”
Fitz:“不,这不叫生活,这就是活着而已,这叫梦游。看电视,吃垃圾食品,天天上班好为了谁去成就点什么。从来没人做点什么,连试都不敢试,除了Ted。”
Janet:“是!他试过,可是Fitz,他是Unabomber,他是个坏人。”
Fitz是愤怒而迷惑的,他不甘心做大机器上的一颗小螺钉。这不甘心赶着他从穿制服的小巡警变成联邦调查局行为分析部的探员,赶着他几乎是单枪匹马地破了几百人忙了好几年的案子。他渴望名声、荣誉、权力、尊重,他渴望一切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为此不惜出卖尊敬他的伙伴,不惜利用Janet的好感。但他更害怕平庸,害怕“未经审视的人生”,甚于害怕孤独。他远远近近目之所及的地方,只有Ted一个同伴。他抓住Unabomber是为了功成名就,但他同意去劝Ted认罪低头,是为了向同路的先行者、与整个现代社会作战的堂吉诃德,求个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答案。
Ted没答案。他看对了问题,却给错了解法。童年的创伤和性格的偏执,使他虽然敏锐地看到人的普遍工具化,以及由此带来的消费主义的泛滥、独立思考的式微,却给不出现实的解决办法,只能归咎于“机器”“科技”,只能主张人们都退出都市,退回山野丛林中去,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他认为这样,被异化的人就能得救,被剥夺的自由就能取回。如果不行,“就算作为一个人死去,也好过当一个机器上的齿轮苟且偷生。”
剧集的末尾,Fitz又一次停在深夜的十字路口,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等着红灯过去。他没找到他的答案,而且,他依然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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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d和Fitz的孤独,其实并不难懂,也一点不少见。
有一个问题终极性地把人从“动物”的类别里分离出来——“我想怎样过完我的一生?” 而所谓“自由”,也许就是自己寻找问题答案的权力。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高级”的烦恼。但一旦开始想它,相信我,你就再也不能不想了。好消息是,清醒自觉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那一刻起,你向“人”的进化就已完成。坏消息是,这种自觉使你再不能容忍别的什么人把答案写好硬塞给你,把剧本写好要你照着演。Ted的反抗很激烈,他成了Unabomber;Fitz的反抗比较温和,他离开了贤妻在怀、幼子绕膝的“完美”探员人生,一个人走进了Ted同款小木屋。
在这个意义上,自由并不是一种blessing,“寻找自己的路”的定义,天然捆绑了“孤独”。“自由”的吊诡在于,你一旦开始意识到它的存在——意识到你不必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意识到你只欠你自己一个人生——它就像个流氓软件一样再也删不掉了,你无法回到“没意识到”的状态。对“醒”过来的人来说,“成功人生”是好的,但它必须是“我自己的选择”。
Ted的弟弟说,哥哥在牢里呆着也许更好:一日三餐热汤热水,有人照顾,有人保护,连牢房的尺寸都和哥哥的林中小屋差不多——他在那小屋里离群索居地过活,跟坐牢又有什么分别?
Ted说,如果世上真有种药,吃下去就能把我变“正常”,让我能不再想所有这些...问题,我想我可能真的选择把它吞下去。不过,那必须是我的选择。
“有什么分别”吗?就是这个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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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了政治正确,有些话也不能省。Ted是天才,也经历了非常残酷的对待,他有一切权利愤怒,但没有任何权力迁怒;他有一切权利追寻自由,但没有任何权力用暴力胁迫别人一起走;他一生呼号捍卫“自由”,然而那些受害者的人生道路,难道不是被他强行截断和改变的?夺走他们选择自由的,难道不正是Ted自己?
Ted智力上很早就已成年,但他心智从未成熟:他仍然依靠哭闹吸引父母的关注,只是哭闹换成了邮件炸弹和恐怖威胁;他一直停步在“反叛”权威,像个青春期的熊孩子,好像社会什么样,权威能说了算似的;他应对成长的烦恼就一条——“我不长大了”,幻想着永远停留在小时候,没有问题的、充满安全感的小时候。人类从刀耕火种走到现代社会,这条路是回不了头的。就像人总要长大变老死去,它也无人能够阻挡。Ted聚焦在“发展”带来的问题上——人的异化、机器对人的控制、战争、环境恶化,但他怎么能够对发展给人类福利带来的巨大飞跃视而不见呢?有问题就一个一个解决,有危机就一个一个化解,这是成年人的思维方式。幻想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麻烦,Ted真的只是个缺爱的熊孩子。
现在看来,Kaczynski说的都没错
镜头语言好 男一演技跟不上趟
精彩度不输《心理神探》。犯罪学真是一门深刻拷问人性的学科,从各种黑暗角落扫出所有人性的蛛丝。追缉的过程不止是一场智力之争,也是把自身人性押上赌局的临渊而立。案件与人物的悲剧性,使你看完后非但无法松一口气,心境反而愈发凝重。自由不是取消所有红灯,而是假如没有红灯,绿灯就成了混乱的象征。
语言学侧写是全剧的精华,至于大段大段不被上司信赖、跟老婆孩子离心离德、男主本身被诱惑,all,bullshit,满满套路,肥肠无聊。
1、极简的深邃,不炫技的好。2、看演员表才认出保罗贝坦尼,不知道是脸盲症加重还是演技手术刀。第六集教科书。3、孤独是一种状态,寂寞是一种心态。普通人靠烟火气能化解孤独和寂寞,对于绝顶聪明的人反而更难。但他们中有人能去写瓦尔登湖,运气如童话或许能成为谢耳朵,一旦成为恐怖分子,没得辩解
国内的作者和编剧们都来学习下,什么才叫侧写师,不是看几本教材和小说,然后靠着想当然就可以创作侧写师题材的文艺作品。
2017美剧真是疲软。这部算是很大的惊喜了。往往大量闪回、和现实对照的写法都不讨巧,但是这个故事的叙述方式非常引人入胜。
保罗贝坦尼演了个非常神奇的角色,山姆沃辛顿似乎也在期待着职业生涯第二春,剧本身这么优秀的情况下,我觉得不差《真探》。Ted在1993年以F.C.为署名发布《工业社会及其未来》宣言,1995年落网,而1996年恰克·帕拉尼克写出主题相似的<Fight Club>《搏击俱乐部》。
旁白参与叙事,爵士乐腔调的“ 公民凯恩”,节奏见功力,我喜欢的犯罪心理素材
开始觉得摄制有股说不出的穷相不过一旦投入剧情就忘记这档事了。案件结清后的最后一集别开生面,卡钦斯基在司法系统里的“遭遇”真是讽刺(司法系统真可怕啊哪怕智商167没学过法律也是分分钟被玩弄)
想捉住魔鬼 就得先变成魔鬼 感觉又是一部高手对决相爱相杀的汉尼拔啊!
Sam当初阿凡达起点太高, 奈何演技跟不上名声, 结果消失了那么多年, 现在进军美剧总算是挑到了个好剧本, 老实的外表下有股韧劲, 挑战官僚制度和傲慢的高智商罪犯, 算是奉献了合格的表演.
社会学必看剧集,不,人文社科类学生必看的剧集,卡钦斯基作为一个新卢德分子,知行合一,地下室地板高于双标白左的阁楼天花板,《宣言》水平高于97.97%的文科论文。本剧双男主都很赞,期待华盛顿的第二春,帮助菲茨的女教师居然是金刚狼的银狐。。。
保罗你又双叒叕演反社会人格了 Orz 包子似乎电影路不太顺利都来演电视剧了 Orz 嫌弃拍摄手法老套的请看右下角 Discovery 台标不谢
一颗看透螺丝命运的螺丝的故事。
一段云淡风轻的反社会独白之后,炸弹突然爆炸。仅仅这个开头,足够抓人且惊艳。
人设太单一,大部分人,你永远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没有任何惊喜,弃
编剧强大,剪辑色调镜头无可挑剔,再加上演员,五星。最后一集大结局很精彩,场景、镜头切换、内心戏、力度相当到位
【A+】1995年所发布的那篇《论工业社会及其未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搏击俱乐部》的创作,而后者在二十多年后又成功影响了这部依据“航校炸弹客”案件所改编的美剧——《追缉:炸弹客》。事实上,无论是叙事节奏、人物塑造,还是视听风格,都精巧的无可挑剔,完全就是大卫·芬奇的调调(尤其是第四集开场信息量极大的交叉剪辑,完美习得其精髓),甚至在整体质量上都不输同年的《心灵猎人》。某种程度上也让我们看见那些最顶级的「罪案剧」应该是什么标准。
电视剧本身一般,但UNAbomber很有意思,美国真是太多这样的high functioning sociopath,所以创造力源源不绝啊。Richard Stallman也是这样的,喜欢玩文字游戏,GNU也是一个递归缩写。某种程度上Elon Musk也是这样的人。还有表现对法律程序的注重,更多体现是活在观念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