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就琢磨下原声带。
片中配乐极其精彩到位,动听的插曲不但充满了浓郁了异国风情,更给观众一种如看音乐电影般的错觉。片中不但充斥着大量东欧的歌曲,中国80年代初流行的如《张三的歌》、《心恋》、《跟往事干杯》等曲目更以点题加诙谐的方式出现在影片的各个段落,令观众看片的同时更过足了耳瘾。最令人意外的是就连《超级玛丽》这样的游戏歌曲也作为插曲出现在了影片中,并且该曲目还十分巧妙地起到了承上起下连接剧情的作用。
导演张猛对影片中的配乐要求得十分严格,每一处配乐他都希望能做到完美,所以他能料想上映后反响应该不错。“不过为了他这股追求完美的劲儿,我们可是费尽心思去和别人谈版权,关于版权的合同我们都谈了几十个,就连《超级玛丽》我们都是专程去到日本与任天堂公司签订的使用版权。”
用45首经典歌曲的联唱塑造了影片怀旧浪漫的情怀。俄罗斯摇滚大鳄“柳拜”乐队、德国天团“17嬉皮士”,以及贝多芬、瓦格纳等古典音乐大师的作品。
http://event51.wanmei.com/radio/201107/music_film/index.htm一、“一个婚礼和四个葬礼”
在咱这地界儿,被贴上“文艺片”标签的《钢的琴》虽死犹荣——死是指票房方面。片子还没上映就已经被“交口”(注意两个字的顺序,不是BJ),赞叹声震耳欲聋。性格乖僻如我,很怕热闹,一块地方吵吵的人太多,我便远远走避了。其实这样不好,天安门固然挤满虔诚看升旗的老乡,西湖断桥也同样要被游客踩断,我也许躲过升旗仪式,却可能错过西湖。两三个月过去,等到这部片子彻底退出热门话题的行列,加上有同学私信力荐,我才终于去看它。看完吐一口气,感觉有点像张岱说《西湖七月半》:“岸上人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吾辈始舣舟近岸,断桥石磴始凉。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
“影评人”该说的话,关于叙事、镜头什么的,大家都差不多说尽了,不赘述。当初片方为了宣传,掀起一场改名风波,《建琴大业》、《郭德•钢的琴》云云,其实按剧情可取别名叫《一个婚礼和四个葬礼》。一个婚礼不必说了。四个葬礼:片头一个葬礼,陈桂林老爹的葬礼,两根大烟囱的葬礼,再加上:全片就是让大家围观一个逝去时代的葬礼。
片头第一个葬礼有段很好的对话点题:
孝子:这曲子(俄罗斯送葬歌《三套车》)太痛苦了,不行,老人听了步伐得多沉重啊!
女:知道了,叫老人加快步伐!
陈桂林:走那么快去哪儿啊?
女:你管她去哪呢。
陈桂林:……好,那咱来个《步步高》。
这场葬礼活脱脱是个暗喻。城市、国家各方面建设都要加快步伐,但是“走那么快去哪儿啊”?——你管它去哪儿?!陈桂林这群人走得慢、被落下了,本片就是为“走得快的”和“走得慢的”唱出的挽歌——不要哀哀戚戚的调子,要幽默、要欢快,要《步步高》,不然听了步伐得多沉重啊!
陈桂林之“造”琴,亦有两种讽刺意义:“无产阶级”工人们费劲巴力要做的钢琴是“资产阶级”的象征;小元的富爸爸靠造假药发财,赢走陈桂林妻儿,穷爸爸陈桂林则要靠造一架“假”琴,把女儿夺回来。认真到极点就是黑色幽默,把最凄惨的生活嬉笑着来过,从这个角度来说,本片有了一种卓别林式的悲壮,陈桂林陪小元弹奏纸板钢琴,并与女儿一起假装听到乐曲,父亲脸上保持从容微笑,但谁都知道他心里流血。这个段落的隐痛与美妙,就像匈牙利人莫里兹的短篇故事《七个铜板》(故事全文附在后面,据说当初是语文课本中的内容,未知是哪个版本的课本)。
二、他们认为双手创造一切
现按下正事不表,暂叙闲话。我也说说俺家人:十分荣幸,爷爷、父亲、舅舅、大姨都是光荣伟大的统治阶级一员:工人。其中爷爷、父亲与大姨同属一个大机械厂。电焊工大姨曾是该厂厂花,高大俊俏,眼睛顾盼生辉,两条大辫子儿臂粗,一走道在背上晃,工程师爷爷到八十多岁还常提起大姨当年的艳光照人。大姨父是画油画的,也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画框子都自己钉。此人狡黠多智,我上小学时到他家度暑假,他得意地展示他给自己书桌做的“消息儿”:探手摸进隔板上的洞口,方可拨开机关。后来我才明白这一手可能是学齐璜。
我家里到处是这几位工人们的工余作品:父亲手工做的铁锅锅盖,舅舅用折叠椅给姥姥改装的轮椅,大姨焊的床架,姨父打的书架……
几十年前女孩择婿,“手巧”是一大考量标准。父亲与母亲婚房中摆放的五件组合家具,均由他自己打制:弹簧床、九个抽屉的书桌、带玻璃门的书柜、带左右开门的大衣柜、可摆设装饰物件的梳妆柜(去年姨家迁居,姨父作画之余,以六十多岁高龄亲手刨木头、上油漆,也打了一套家具);小时父亲为教我学认时间,用木头做过一只钟,三根针可随意拨动,他拨一个时间,让我读一个;我上学后,他给我做双肩背书包,里外好多精细的小兜,装着拉链,但当然不如同学们在商店买的印机器猫的书包漂亮,我常不好意思背出门;到了我该骑自行车的年纪,父亲从旧货市场分别买回破车架子、旧轮胎、车座子,组装到一起,重新擦洗上漆,又收罗铁条编成一只车筐,电焊工大姨带着焊枪来,把车筐焊在拼接成的车上。这辆车我骑了七八年,因车筐模样奇异,估计贼们怕偷回来没人买会砸手里,车子始终不丢;父母当然也都会做衣服,直到上大学,我的多套衣裤都诞生在家中缝纫机下,17岁第一次与男生约会,穿的是母亲缝制的格子连衣裙;高中时家里买房,父亲没有请装修队,自己买回瓷砖、石膏线等,用几个月的时间,完成80平米单元房的全部装修。
——那代人认为靠一双手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生活中一切因经济窘困造成的窟窿,他们都想用手工弥补。这信念其实没错,女娲补天的时候,不自己炼五色石难道拉着耶和华一起团购或者去沃尔玛买吗?当年用小高炉炼钢、产量超英赶美的坚定乐观,以及陈桂林相信用手可以做出钢琴,亦庶几相似。然而,这种信念当然会被“发展”的滚滚车轮碾碎。陈桂林这样的人可爱吗?如果你也有那样一个爸爸,你会知道。
不过王小波也曾在他的《域外杂谈•农场》里这样描述美国人:“……自己用的机器坏了,送给别人去修就是耻辱。不仅是因为钱被人赚走了,还因为承认了自己无能。我们到一位吊车司机家做客,他引以为自豪的不是那台自己的价值三十万美元的吊车,而是他的修理工具。那些东西都是几百件一套的,当然我们看了也是不得要领。他还说,会开机器不算一种本领,真正的本领是会修……在美国待了几年,我也受到感染。我现在用计算机写作,软件是我自己编的,机器坏了也不求人,都是自己鼓捣。这么干的确可以培养自豪感。”这充分说明资本主义社会极大发展之后,“但凭一双手、万事不求人”再次成为流行准则。陈桂林们如果等得到那一天,会变为让闺女无比自豪的牛逼爸爸。
……2009年,未来女婿小薛到我家过年,父亲提前一个月打造了一张超长木床,专门适合小薛的超长身高。2010年,我与小薛决定在京城住下。父亲提着他的全套木工、电工工具箱进京,到了我与人合租的小屋(两室一厅中一个单间),他连坐都不坐,就开始进进出出检查水龙头、水表、电路、开关、电闸盒;他用冲击钻在墙上打洞,从屋里拉出一根电线到阳台,接上节能灯管;又和了一盆白灰腻子,把墙上有碍观瞻的钉子洞挨个儿堵死(若不是我拦着,他可能会把半面墙重新粉刷一遍,因为墙上有前位租客留下的脑油印子)……小薛不敢坐,跟在他身后转悠,只有打下手的份儿。我下厨炒菜,烧冬瓜丸子汤,父亲洗手吃饭,眼睛仍在不停四处打量。
他临走前,留下备好的一整套工具——扳手、改锥、榔头、梅花刀、十字刀、试电笔、黑胶布、铁卷尺、N米电线……肃容对小薛说:“有不会用的,打电话给我。”然后很轻松似的呼一口气,拎着自己的工具箱下楼,搭晚班火车回乡去。
在《钢的琴》影片结尾,小元坐着新爸爸的雪白宝马莅临破烂工厂,来为旧爸爸弹奏一首钢琴曲,我知道等小元结婚的时候,老陈一定会拎着工具去巡视女儿的新房,检查电路和水管。没办法,爸爸买不起钢琴更买不起房,爸爸唯有这一双手了。
附:
《七个铜板》
[匈牙利]莫里兹•日格蒙德(Móricz•Zsigmond)
穷人在想哭的时候也是常常笑的。
穷人也可以笑,这本来是神明注定的。
茅屋里不但可以听到呜咽和嚎哭,也可以听到由衷的笑声。甚至可以说,穷人在想哭的时候也是常常笑的。
我很熟悉那个世界。我父亲所属的苏斯家族的那一代经历过最悲惨的贫困。那时,我父亲在一家机器厂打零工。他不夸耀那个时代,别人也不。可是那时候的情景是真实的。
在我今后的生活中,我再也不会像在童年的短短的岁月中笑得那样厉害了,这也是真实的。
没有了我那笑得那么甜蜜、终于笑得流眼泪、笑到咳嗽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红脸盘儿的、快活的母亲,我怎么会笑呢。
有一次,我俩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来找七个铜板,就是她,也从来不曾像那一次笑得那么厉害。我们找寻那七个铜板,而且终于找到了。三个在缝衣机的抽屉里,一个在衣橱里……另外几个却是费了更大的劲才找出来的。
头三个铜板是我母亲一个人找到的。她希望在缝衣机抽屉里再找到几个,因为她时常给人家做点针线活,赚来的钱总是放在那里面。在我看来,那个缝衣机抽屉是个无穷无尽的宝藏,只要伸手就能拿到钱。
因此,我非常奇怪地看着我母亲在抽屉里边搜寻,在针、线、顶针、剪子、扣子、碎布条等等中间摸索,又突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它们都躲起来啦!”
“谁呀?”
“小铜板哪。”我母亲笑着说。她把抽屉拉了出来。
“来,我的小乖乖,不管怎么样,我们得把这些小坏蛋找出来。呵,这些淘气的,淘气的小铜板!”
她蹲在地板上,把抽屉放下来,真像是怕它们会飞掉。她又像人家用帽子扑蝴蝶似的突然把抽屉翻了个身。
看她那个样子,叫你不能不笑。
“它们就在这儿啦,在里头啦。”她咯咯地笑着说,不慌不忙地把抽屉搬起来,“假如只剩一个的话,那就应该在这儿。”
我蹲在地板上,注视着有没有晶亮的小铜板悄悄地爬出来。可是,那儿没有一样东西蠕动。事实上,我们也并不真的相信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我们彼此望望,觉得这种儿戏可笑。
我碰了碰那个翻了身的抽屉。
“嘘!”我母亲警告我,“当心,会逃走的啊。你不晓得铜板是个多么灵活的动物,它会很快地跑掉,它差不多是滚着跑的。它滚得可快哪……”
我们笑得前仰后合。我们从经验中知道一个铜板多么容易滚走。
当我们平静下来的时候,我又伸出手去翻转抽屉。
“哦!”我母亲又叫起来。我吓得连忙把手缩回来,好像碰到一只火辣辣的炉子。
“当心,你这个小败家精!干吗急着把它放走呀!只有它藏在下面的时候,它才是属于我们的呢。让它在那儿多呆一会儿吧!你瞧,我要洗衣服,得用肥皂,可是肥皂起码要花七个铜板才能买到,少一个就不行。我已经有三个了,还差四个。它们都在这小屋子里,它们逗留在这儿,但是它们不喜欢人去惊动。假如它们生了气,它们就一去不回了。当心,钱是很敏感的,你得很巧妙地对付它,要毕恭毕敬地。它像少妇一样容易气恼。你不是会唱迷人的曲儿吗?也许我们可以把它从它的蜗牛壳里逗出来呢。”
天晓得我们在这唠叨不休的谈话中间笑得多起劲。不过那的确是非常好笑的。
铜板叔叔快出来,
你的房子着火啦!……
我一面说,一面就把它的房子翻过来。
下面是各种各样的破烂儿,就是没有钱。
我母亲噘着嘴在乱翻,但是毫无结果。
“多可惜呀,”她说道,“我们没有桌子。假如把它倒在桌面上,我们就可以做得更隆重了,并且我们一定会从下面找到一些什么的。”
我把那堆破烂儿抓在一起,放回抽屉里。这时我母亲正在寻思。她绞尽脑汁想她是不是曾经把钱放在别的什么地方,但是她什么也想不出来。
不过,我的心里倒动了一个念头。
“亲爱的妈妈,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铜板。”
“在哪儿,我的孩子?我们快把它找出来吧,别让它像雪一般融掉。”
“玻璃橱里,在那个抽屉里。”
“哦,你这倒霉孩子,亏了你早先没有说出来!不然,这时一定不在那里了。”
我们站起来,走到早已没有玻璃的玻璃橱前,还好,我们在它的抽屉里找到了那个铜板,我知道它一定是在那里的。这三天来,我一直准备把它偷走,就是不敢。假如我敢偷的话,我一定拿它买了糖啦。
“得,我们已经有四个铜板了。打起精神来吧,我的小宝贝,我们已经找到一大半了,再有三个就够了。我们既然花了一个钟头找到了这一个,到下午喝茶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找到那三个了。尽管那样,在天黑以前我还可以洗不少衣服呢。快点儿吧,也许其余的抽屉里都有一个铜板呢。”
每个抽屉里要都有一个可好了!那就真的了不起!这个老橱柜在它年轻的时候曾经收藏过很多东西。但是,在我们家里,这个可怜的家伙却不曾放过很多东西;难怪它变得那么破烂,生了虫,到处是窟窿了。
我母亲对每一个抽屉都唠叨一番。
这一个抽屉豪华过一阵!那一个从来没有过东西!这一个呢,永远是靠借债度日的!唉,你这缺德的可怜的叫化子,你连一个铜板也没有么?这一个不会有什么东西了,因为它在守护我们的穷神。假如现在不给我一点东西,你就永远别想有一点东西了,这是我惟一的一次向你要东西!“瞧,这一个最多!”她笑着叫道,拉出那个连底也没有了的最下一层的抽屉。
她把它套在我的脖子上,于是我们坐在地板上,放声大笑。
“别笑了,”她突然说道,“我们马上就有钱了。我就要从你爸爸的衣服里找出一些来。”
墙上有些钉子,上面挂着衣服。你说怪不怪,我母亲把手伸进头一个口袋,马上就摸到了一个铜板。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瞧,”她叫道,“我们找着了!我们已经有多少啦?简直数不过来了!一,──二,──三,──四,──五,──五个!再有两个就够了。两个铜板算什么?算不了什么。既然有了五个,另外两个没有疑问就要出现的。”
她非常热心地搜寻那些衣袋,可是,天哪,什么结果也没有。她一个也找不出来了。就连最有趣的笑话也没法把另外两个铜板逗出来了。
由于兴奋和辛苦,我母亲的两颊已经泛起两朵红晕。再不能让她干下去了,因为这样会叫她马上害病的。这当然是一件例外的工作,谁也不能禁止谁找钱哪。
下午喝茶的时候到来了,又过去了。夜不久就要来临。我父亲明天需要一件衬衫,可是我们没法洗。单是井水是洗不掉油污的。
这时,我母亲拍了拍前额。
“哦,我有多么傻!我就不曾看看我自己的衣袋!既然想起来了,我就去看看吧。”
她去看了一下,你相信么,她真在那里找着了一个铜板。第六个。
我们都兴奋起来,现在只缺一个了。
“把你的衣袋也给我看看,说不定那儿也有一个!”
我的衣袋!我可以给她看的,里边什么也没有。
到了晚上,我们有了六个铜板,可是我们真好像一个也没有一样。那个犹太人不肯放账,邻居们又像我们一样穷,也不作兴去向人家讨一个铜板啊!
除了打心坎上笑我们自己的不幸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时,一个叫化子走了进来。他用歌唱的调子发出一阵悠长的哀叹。
我母亲笑得几乎昏过去了。
“算了吧,我的好人,”她说道,“我在这儿糟踏了整整一个下午,因为需要一个铜板。少了它就买不到半磅肥皂。”
那个叫化子,一个脸色温和的老头儿,瞪着眼睛看着她。
“一个铜板?”他问道。
“是的。”
“我可以给你一个。”
“这还了得,接受一个叫化子的布施!”
“不要紧,我的姑娘。我不会短少这一个铜板的。我短少的是一铲子土,有了这,就万事大吉了。”
他把一个铜板放在我的手里,然后满怀着感恩的心情蹒跚地走开去了。
“好吧,感谢上帝,”我母亲说道,“再没有……”
她停了一会儿,然后大大发出一阵笑声。
“钱来得正是时候!今天再也洗不成衣服了。天黑了,我连灯油也没有!”
她笑得透不过气来。这是一种可怕的、致命的窒息。她弯着腰把脸埋在手掌里,我去扶她的时候,一种热呼呼的东西流过我的手。
那是血,是我母亲的血,是她宝贵的、圣洁的血。我的母亲呀,就连穷人中间也很少有人像她那样会笑的。(完)
《钢的琴》2011年中国内地电影中不可多得的一部好口碑电影,也是青年导演张猛的代表作,获得了第14届电影华表奖优秀故事片、优秀新人导演奖和第1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传媒大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奖等荣誉。影片讲述了在20世纪90年代初的中国,东北的一个工业城市里,下岗工人陈桂林的生活艰难,面临妻离女散的危机,为了挽救自己生活中的希望——女儿,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决定用尽全力去满足女儿的音乐梦想,送她一架钢琴。为此,他去借钱、去偷钢琴、去造钢琴也终未能留住女儿。影片通过对小人物辛酸而幽默的生活展示,表达了对那个年代记忆的一种情怀。
这部电影是一部风格化很强的现实主义作品。虽然影片的主题是当代电影中不并多见的关于工人阶级的现实主义题材,但导演在题材的影像化处理过程中却做出了背离传统现实主义的大胆尝试。在电影投资越做越大,大片云集的今天,《钢的琴》以四五百万的小成本创作,达到了高质量的艺术效果,为我们的电影创作提出了一种思考。本文试从镜像话语的角度对影片的艺术效果和表意内涵做出分析。
一、低角度与舞台效果
《钢的琴》影像多采用正面或侧面的低角度仰拍镜头构图,不论是在运动拍摄中还是在固定机位拍摄中,镜头都保持着这种低角度的仰拍构图效果。这是一种非常态的影像画面构图方式,是一种强化性的表意方式,能够造成影像的扭曲和畸变,一般只偶尔参与特定影像的画面构成,用来对特定人物的姿态与环境风貌做造型处理,以强化对象的高大、突兀、压迫感等效果。在本片中,导演大量使用低角度仰拍镜头来拍摄这群社会中的底层小人物,并将这一手法贯彻影片首首尾,并非是要制造他们的高大形象,摄影机在低角度中拍摄人物时采取了中规中矩的正面或侧面对准人物的方向,这样就避免了影像的扭曲变形和镜头的主观化,而使镜头保持了一种观众的客观视点。这样的镜头拍摄方式在画面中制造出了一种舞台效果,导演仿佛是要给这群被社会遗忘,被时代抛弃的底层小人物们一个舞台,让他们在这个舞台上展示他们的生活状态和他们的精神追求。而镜头的视点则恰恰保持了一种坐在电影荧幕前面,仿佛坐在这个舞台下面的我们观众的视点。
如在影片的片头部分,以持续两秒钟的内银幕开场,仿佛是话剧开场前的暗场,这时画面中已经出现人声,开始了人物对话,接着画面开始亮起来,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对话的人物并排站位正面面对摄影机的中景镜头,低角度镜头中的二人占据了画面的中心位置和一定的空间,但导演把摄影机仰角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避免了影像的过度变形,中景中的人物并没有给人非常高大或带有压迫感的形象,而是观看舞台人物式的一种感觉,使视点与人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人物所处的环境是在一个与舞台相似的平坦开阔的地方,一个废旧工厂外面,人物后面的背景是导演有意选择的,背景是一间有着两扇巨大屋檐的废旧房屋,人物站在房屋的正前方,在低角度仰拍的镜头前,这两扇屋檐正好分别处于两位人物的肩头,像一双张开了的翅膀。历史的车轮辗过,让这双破败的翅膀再也无法载着昔日的工厂翱翔了,而对于这对正在谈判离婚事宜的夫妻来说,这双背景中的翅膀又成为暗示他们劳燕分飞的一个象征。仔细看来,这两扇屋檐中,挨着男主人公一面的屋檐是破败的,只剩了空的钢架,而挨着女方这一面的屋檐则是完好可以遮蔽风雨的,这一细节也暗示了这二人在生活中、在这场离婚谈判中以及在影片叙事即将展开的二人对女儿抚养权的争夺中的优劣势地位,为后面的叙事做出了铺垫。这一背景的选择与利用以及与人物形成的一种叙事关系都与舞台背景的作用与效果相似。本片中贯穿始终的,执着的低角度仰拍镜头为影片叙事提供了一种舞台式的间离效果,对于影片处理现实主义的题材来说,起到了一种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的,意想不到的特殊艺术效果。
二、景别的选择与叙事表意
景别与对象的关系是电影镜头构成的重要部分,不同景别的选择具有不同的画面表现力与叙事功能,在本片中,导演充分利用了不同景别的功能与效果来构图和叙事,使影像的话语功能得到了较好的发挥。
例如,在影片的片头部分中,镜头利先用中景呈现画面中并排站着的两个人物,根据对话可知,二人正在进行离婚谈判,中景使我们既能看清二人的面部表情又能看到人物形体上的神态和动作,同时也交待了废旧工厂的环境场景,便于我们从整体上把握二人对离婚这件事情的态度以及二人之间的关心矛盾。接着镜头根据对话的内容进展,改变了景别,当小菊提出孩子的幸福问题时,镜头忽然跳至近景,使小菊说话时的面部表情在画面上更加清楚的凸显出来,起到了提示和强调的作用,提示了叙事的重点所在,使二人关系的矛盾在画面中逐渐凸显起来。接着是陈桂林的近景镜头,镜头中凸显了他脸上坚定的表情,面对小菊的质疑,他内心充满了坚定的信心,认为他心爱的女儿会跟着他并且会幸福,如此,关于幸福的问题开启了影片的叙事。
接着,俄罗斯名曲《三套车》的音乐声响起,画面转入送葬场面,镜头先用中近景展现奏乐队伍的整体,接着切为近景,分别聚集两位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陈桂林与淑娴,交代他们在雨中卖力演出的情状,接着镜头切为远见,交代人物所处的大环境,在一块荒草丛生的空地上,矮墙背后露出两座高耸的大烟囱正在冒烟,人物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非常渺小。接着镜头再次切为小全景,使画面中众多人物之间的关系与人物的位移、动作得到了完整的展现。这一叙事段落结尾,影片再次转入远景,一大片荒凉的空地上,前景中死者的祭坛与后景中的两根冒烟的大烟囱形成一种画面张力。镜头中两次大远景的展示具有很大的暗示力,大烟囱是那个工业化时代的象征,就如片中人物所说“烟囱比楼多”,这个场景中所展现的既是一个老人的葬礼,也可以象征整个大工业时代,以及工人阶级主人翁地位的葬礼。在影片的叙事中加入了一支关于烟囱的线索,在影片的最后,两根巨大的烟囱作为工业时代的记忆,在人们无奈的留恋中轰然而塌,摄影机在远景中仰望送别烟囱的人群,尘土在镜头前升起,遮蔽了人群,工业空间的摧毁暗示了工人阶级社会地位的丧失,历史变迁的大潮将渺小的个体淹没其中。这里,影片充分利用了不同景别的功能与效果进行选择与变换,使画面构图有力地辅助了叙事中矛盾的凸显,并使故事内涵得到了极大的丰富与扩展。
此外,景别的选择也与叙事空间和话语权利有很大的关系,特写与大特写的镜头使人物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空间,将镜头注意力的焦点集中在人物身上,给人物充分的话语权。而在本片中,镜头几乎没有用到特写或大特写,镜头的景别配合摄影机的运动形成了一个关于剧中下岗工人社会位置的有效视觉表达。在景别上,他们被限定在一定的画面空间之中,无法占据镜头画面;在镜头运动中,水平移动镜头任人物在右侧入画、左侧出画,不去干预故事中人物的命运,也使人物无力掌控镜头。如影片中有多处拍摄人物在巨大的废旧工业建筑中穿行的镜头时,采用了大全景水平移动镜头,刻意把巨大的废旧工厂建筑展示出来,让人物在画面中显得渺小,在巨大的建筑中出现,又在其中消失,人物与镜头的关系作为叙事中的驱动因素在本片中得到了极大的发挥。
三、水平运动机位的悖反与创新
本片的影像主要是在低角度仰拍的固定镜头与低角度仰拍的水平运动镜头里完成的,在镜头运动的方式中,水平移动的镜头最具机械特征,它不能伪装成人眼自如地观察事物,所以导演们一般都要慎用水平移动镜头,通常只出现为恐怖片的鬼视点。而《钢的琴》中则有大量的镜头运动采用了水平移动方式。不论是表现人物在场景中运动的画面还是表现人物在固定位置中的场面,导演都执着的采用这种单一的运动方式来表现,并配合水平上的场面调度,以这种看似简单的但却是非常大胆的艺术尝试创造出了一种丰满有力的艺术表达。
水平移动的运动镜头与场面调度强调一种画面的“扁平感”和空间的封闭性,导演利用这一效果来进行画面造型,在较适合水平移动的运动镜头的短景深或无景深场面中,摄影机用水平移动镜头从与人物移动方向成90度的侧面来横移跟拍人物运动。在演员的调度上,刻意采取了从右侧入画,从左侧出画的走位方式来配合这种镜头运动方式的叙事需要。本片中的低角度水平运动镜头在画面内成功地创设出了一种观众的在场感,从而使镜头的视点呈现出既与片中人物亲近,又保持一种观众的冷眼旁观效果。而在大景深场面中,摄影机则采用了固定机位的长镜头静止或推拉来表现人物在景深场面中的纵向移动,塑造了一种纵深的空间感。影片将水平移动镜头画面与固定机位长镜头画面交替剪辑在荧幕上营造出了一种垂直十字交叉特殊画面空间效果,这种空间是一种限定性的空间,是限定性视点下所能看到的空间,这样拍摄方式的选择体现了导演对本片题材处理时所持有的一种态度。导演张猛出生在东北的工业区,在那个环境中长大,他熟悉那里的一切环境与那里的下岗工人们,他和影片中的小女孩陈小元一样体验了那个时代的剧变,张猛的影片关注现实、关注底层,但他的重点却不是批评,他热爱那片老工业区,他崇敬那时候的老工人,怀恋那段工人阶级在社会中占据主人翁地位,热火朝天干事业的社会主义岁月。导演采用这种限知视角,尽量少的干预题材,在影片中营造一种充满温情的诗意来避免现实主义的苦情,将观众的目光引向对那些处于现实困境中的普通人的内在精神的注目上,体现了导演内在的一种人文关怀。
如影片第一个段落中,镜头利用轨道在低角度仰拍镜头中展示故事发生地的某一条破旧的街道,然后镜头水平向右匀速移动,逐一展现人物,街道对面先掠过片头出现的几个奏乐工人,接着在镜头中近景中,骑在摩托车上的男主人公陈桂林从右侧入画,接着是第二个人物女主人公淑娴入画,人物在镜头中依次登场后,镜头接到表现陈桂林骑摩托车回家的场景上,镜头在水平横移侧面跟拍与固定长镜头之间交替,在画面中塑造出了垂直十字交叉的限定性空间效果,让观众明确掌握了陈桂林的运动轨迹,镜头中布局有序的工业建筑群也让观众熟悉了陈桂林所处的城市的环境状况。第一段落通过陈桂林往家中窗内望的动作与画面上响起的钢琴声实现转场,画面剪辑到小元在红布帘内弹钢琴的推镜头,这一段仍然使用了水平横移镜头与固定推镜头的交叉配合,镜头在小元和陈桂林之间呈现出距离感和限定性的空间,通过镜头的操作暗示了剧情中陈桂林无法触及小元的音乐梦想以及掌握小元的成长空间的叙事线索。
四、声光色的能指渲染
本片由于受到资金限制,影像画质与音响效果都不是很理想,但导演在画面构图上的独特造型与配乐上的精心选择则足以弥补这些不足。本片结合影片不同段落的叙事节奏选取了多首五、六十年代的苏联、东德流行的社会主义音乐来烘托气氛,这些极具时代感和社会主义特色的音乐容易引起观众共鸣,使影像的时代特点一下子凸显了出来,同时也渲染了人物内心的情感。如陈桂林和他的朋友们聚到一起,各司其职的合力造琴段落,配音欢乐的节奏渲染了片中人物内心的兴奋感,影像中的场景在配音的烘托下也使观众感到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欢乐的音乐所属的那个年代。
本片画面影像采用了一种怀旧的冷色调处理,人物的着装上面,只有淑娴有粉红色的大衣与大红裙装,而她那一群人中的唯一一位女性,也是在陈桂林挽救女儿的一系列行动中对陈桂林的支持与鼓励最多的人,是她帮助陈桂林度过了影片本文中那一段艰难的日子。所以她的着装提示了她作为整部冷色调影像与影片叙事中的一个亮点的特殊性。在影像布光方面以采用自然光为主,以配合其现实主义题材叙事的需要,在叙事中插入的几处超现实主义镜头中采用了不同颜色的人工的顶光来造型,如偷琴失败后的第一次超现实主义段落,导演使周围环境在一片黑暗之中,以示暂时逃离惨淡的现实,而安排一束白色的顶光投射在那台令人纠结的钢琴上,偷琴者陈桂林坐在钢琴前动情的弹奏着,渐渐将刚才偷琴失败的尴尬与失落驱散出去。白色人工光和缓缓飘散的雪花营造着一种浪漫主义的情境,黑暗中顶光的投射便于表现人物的整体行动,不易造成画面形象的变形,能够造成人物与周围环境的分离,使镜头表现的焦点投注于人物自我的精神状态当中。本片中的人工顶光运用起到了渲染诗意气氛,表现人物内心情绪的重要作用。
影片《钢的琴》中镜像话语的特征体现了导演对现实的一种特殊理解。运用一系列反传统现实主义的电影语言来表现现实,特写了张猛对工人阶级精神的一种深切理解。影片以一种积极乐观、充满喜剧幽默与诗意的“语调”来讲述这个现实悲剧故事,导演让我们看到了“钢的琴”所象征的工人阶级在没落中自我救赎的精神。
如果不了解幕后消息,很多人可能会觉得,《钢的琴》就是个歌舞片,也是音乐片,反正就像文艺片,还挺好看。当然了,它也可以是家庭片,还可以是个幽默的剧情片,反正怎么着都讨人欢喜。然而如果了解张猛的创作初衷,那么你会好奇,为什么《耳朵大有福》跟《钢的琴》都是讲工人,形式上还那么像,答案只有一个:成长环境使然。
张猛是来自工人阶级的孩子,在破败的东北工业区长大,从小耳濡目染,后来生活其中。走在小城街头上,那些接受了命运改变的人们,有的另谋职业,有的无所事事,加上文工团的父亲、看到自造的钢琴,这一切都激起了他的创作欲望。正如张猛自己说,陈桂林的性格也有自己的影子,至少星座上会是一样的:白羊座。那么,把《钢的琴》称为某种意义上的亲历体电影,其实也是行得通。
什么是“亲历体”的电影?它可以是罗启锐在金像奖的颁奖典礼上,把26个英文字母倒背如流;它也可以是锡兰的小镇、河濑直美的奈良、盖伊·马丁的温尼伯,他们的故乡;它还可以是侯孝贤的童年、吴念真的父亲、王童家牵挂的红柿子,海峡对岸,生死两隔。这一回,它是钢琴背后的工厂,是张猛眼中的东北风貌。
明眼人都看得出,《钢的琴》讲了一大截的父女情深,之后掉头一转,猛地扎到了工厂里去。那帮临时召集起来的朋友,关心烟囱何去的工人们,在他们身上,有一种被称为共同命运的东西。那也许不会是他们的一生,但至少,是一个阶段的生命,就像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在电影以外,张猛是东北人,王千源和秦海璐也是东北人。他们一帮人都从中央戏剧学院出来(在片中也看得见剧场舞台的影响),大家交情摆那,一起排练,开工起来就跟片中造钢琴一样,各司其职,简单熟练。
过去的这些年,秦海璐动静全无,今年一下子出来俩(《钢的琴》和《到阜阳六百里》);王千源演着电视剧,默默无闻;张猛埋头跟剧本猛干,他们都不是舞台上的风光人物,只能归为背景。从这点来说,《钢的琴》又是不折不扣的小片,光彩全无。唯一有点噱头的,大概只能说是男配角田雨了,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好听——他是汤唯的前男友。当汤唯愈发的人见人爱,一删戏便引发满城风雨,田雨也只是偶尔被翻出来,不经意被提起。他在《耳朵大有福》里演了偷情的姑爷,在《钢的琴》里名叫王抗美,这也是范伟在《耳朵大有福》里的角色名字,然后也还是有偷情桥段。这相似细节,同一个人名,用张猛的话说,是相同人物的不同阶段,被某种共性串在了一起。
可见,踏实做事,低调做人。《钢的琴》没有上天垂怜,更没有意外好运,它只是集体劳动的辛苦成果。当某些内地导演忙于抢占道德制高点,行使投机之实。我们要庆幸,张猛选择了他所熟悉的人和事,那座充满感情的工厂和城市。哪怕他站在破败的工厂废墟,也比自称站在喜马拉雅山顶的货色要高大,值得我们去尊敬。因为,这才是一个电影人和创作者的尊严,没有背景关系,没有哭哭啼啼,没有任何下作的自我炒作和自命不凡。正因如此,很多人跟我一样,不遗余力去推荐《钢的琴》,希望欢笑和感动能带给每个人。用朋友的话说,这样的片子要是进不了院线,那中国电影是真的没希望了。好消息是,七月中,它就会奏响强音,穿透这个时代的浮躁。【玩家惠 专栏】
你所不知道的《钢的琴》:
Q:那架“钢的琴”能出声吗?
A:很多人想知道的问题。能,但是声音很难听,小元的弹奏是后期配的。
Q:电影院里的影片叫什么?
A:导演自己也不知道,就从电影院拷贝里随便翻了个,有开枪画面。感谢考据迷八旦同学,《皇家飞凤》
http://t.cn/aOYGHR (第21分开始,中枪的是太保,“我送你去见你老婆”
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5384541/)
ps.门口左侧有张电影海报,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Q:配乐这么满,到底是有多少?
A:要的就是“走在马路上的嘈杂感”(张猛语)。据不完全统计,包括BGM在内(像淑娴给陈桂林钱,隐约听得见邓丽君的《在水一方》),总共大概有三四十首(
http://www.douban.com/note/157982157/)。这其中,人气最高的可能是《Skoro dembel》、《心恋》等几首。
Q:陈桂林妻子口型不对……
A:那就是韩国演员,叫张申英,电影韩国人有投钱。相比这个院线版,第一个版本的口型还要不对,重配过的。现在版本的配音演员是车晓,在《非诚勿扰》里饰演“性冷淡”。
Q:好像总有一些情节疑惑和剪辑失误
A:说好不造琴,又突然造起琴——因为大烟囱倒下了;胖头的女婿?——他们没结婚,只不过电影院后面马上接了一段婚礼,造成了一些人的混淆;老爹怎么就挂了?可以结婚了怎么不结束——好吧,这些都是电影后半段的各种问题。
……待续
≪钢的琴≫,电影说的是一群东北的工人为了一个女孩的弹琴梦,在废旧的工厂里亲手打造了一架纯钢制作的琴。过两天在奥克兰举行的中国电影节将放映这部电影,我推荐给所有的朋友。如果有可能,我真想包场一次,让大家都来欣赏。
我生在沈阳,作为曾经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心脏,外地的朋友甚至沈阳的晚辈,很难对工人这一群体产生如我们这样的共鸣。以前共和国还年轻,很久以前了,那时东北的工厂是国家经济发展的产业重心,是燃烧着煤炭的钢铁打造的一颗心脏。工业成绩先按住不表,毕竟要挤掉赶英超美那段日子的水分,就另一经济支柱农业来说,整个东北生产的商品粮,能养活起全国三分之一的人口。
后来经济转型,计划经济没了,东北的工业开始没落。工厂倒闭了,东北话叫“黄了”,开始大面积裁员,这种按照市场经济走的平常事儿,让咱中国人安了一个婉转的名头:“下岗”。90年代末期,包括沈阳在内,整个东北地区开始涌现下岗大军的浪潮。
有人管春运大迁徙叫人类奇迹,管以前闯关东叫人类奇迹,还有长征,板上钉钉的人类奇迹。我们的确是一个擅长创造人类奇迹的民族,但我们似乎三缄其口,忘记了这批下岗大军其实也是个奇迹。
喜欢研究各国文化的韩国教授李元馥,曾经用生动的漫画勾勒出日本企业大规模精简的那段时期里,失去工作和尊严的老派顽固日本工人,是怎样成为企业转型的“绊脚石”的。漫画里,日本企业搭乘现代化管理的小车试图一溜小跑往前冲刺,但一群老日本工人,就像路障一样挡在路中央,眼一闭心一横,说要想裁掉我们,就直接从我们身上碾过去吧。
那时候日本企业里少不得的是鸡飞狗跳,拦上吊拦剖腹,改革派只恨政府对这些老古董过分人道主义了。
但你什么时候看到报纸上大肆渲染我们的下岗大军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么?几乎没有,除了一小撮别有用心的坏分子,大部分下岗工人在纸面上看来,都是走在再就业的康庄大道上的。
这一伙以百万计的人群,就这样悄然无息地被快速发展的社会所吞没。
我算来自半个工人家庭。我奶奶和三姑都是工人,我父亲以前也是土木工程师。我记得我三姑父,东北话叫老姑父,以前在工厂工作时的模样。他皮肤黝黑,肌肉不突兀但很结实,这就是常年在工厂锤炼出的身板。我们以前喜欢玩他臂膊上隆起的肌肉,他一绷紧上臂,那里的肌肉就饱满地拱起,我们几个孩子就用手在上面“掐小耗子”。那时的工人学历并不高,那时可没有什么蓝翔技校,不少工人都是从学徒做起,由师傅手把手带出来的。他们没有金光灿灿的毕业证书,但他们所具有的高素质却是学历所不能尽数的,他们态度积极他们精神饱满他们热情高涨。
曾经穿蓝色粗布、戴手套、缠着白毛巾、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工人阶级,是多么令人尊敬和羡慕的群体。沈阳的工业重区,铁西区,遍布以工业工人命名的街道:保工街、肇工街、兴工启工卫工...后来工厂倒闭,机床报废,烟囱炸毁,工人们突然失去了信仰和生活的来源。他们或领着微薄的下岗补贴,或蹬着三轮车做小生意,或挂着如卖身草标一般的“广告牌”,在劳务市场里等着接诸如木工、批灰、刮大白等零活。如上面所说,他们被社会吞没了,他们垮了。
他们垮得无声无息。后来总有消息,说哪个哪个下岗工人作奸犯科了,哪个工厂的工人又聚众闹事了。他们燃烧了自己的青春去运转国家的发动机,而后被人们记住的则是烟囱排出的废气,仿佛没了他们,沈阳的天才是蓝的,水才是青的。现在沈阳的老工厂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公寓和写字楼。那群人数庞大的工人们呢?他们在这个论资本讲学历的年代默然。
市场经济是好的,飞速发展,按劳分配,凭脑力吃饭。也许是吧。
我小学时曾参加过一个语数补习班,那是1999年。班级开设在南站附近,靠近铁西区边缘的一家濒临倒闭的自来水厂。厂里周末连条看门的狗都没有,就有一位看大门的老头,无精打采得仿佛是被这半死不活的工厂传染了一般。他偶尔在院子里晃悠一会儿,拿拖把象征性地在男厕所那满是污水的地上写意地划拉几个来回。
课间,我们就在大院里游戏。我们在煤堆上嬉闹,踩过发出咯吱咯吱噪音的灰白色的煤渣子。用被遗弃的镐头和铁锹玩耍,拿报废的轴承和钢珠打弹子,少不了蹭上满手又难闻又难洗的油污。
南站的铁路线上偶尔会驶过运输火车,上面排满了也许是最后一批生产的坦克。我们冲着那些绿色钢铁和炮筒欢呼,殊不知那远去的火车,是一个时代的落幕。
今天去国贸那儿连看了两场电影,先看的是《战略特情组》,然后又看了《钢的琴》。看完《钢的琴》之后,我在路上用手机发了一条微博:刚才看了《钢的琴》,在黑暗中流干了眼泪,原来我会嫉妒山西出了个贾樟柯,现在不嫉妒了,终于也有关于东北的好看的电影了。
《钢的琴》中那些东北特有的破败场景我实在是太熟悉了,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片中的很多细节和气氛都让我情难自禁。
《钢的琴》作为一部文艺电影,它最难能可贵的是,它看上去一点都不闷。我们都知道,很多深刻的电影都不好玩,很多好玩的电影则不深刻。而《钢的琴》却是一部又深刻又好玩的电影,它让我想起了黑泽明的某些市井电影,黑泽明的电影的艺术性自然毋庸多说,早已经被夸得天花乱坠了,但黑泽明的电影好玩的那一面更吸引我,他在电影中探讨的那些高深的主题都是用一些生动有趣的情节表现出来的。
当然我不会说《钢的琴》达到了黑泽明的那种高度,我只是觉得能拍出一部又深刻又好玩的电影真的挺难的,而《钢的琴》就是这样一部电影。
看《钢的琴》的时候,我想起了贾樟柯的《二十四城记》,这两部电影题材相似,只不过后者既是一部伪纪录片,同时也是一个房地产项目的软广告(虽然《二十四城记》是一个软广告,但我个人还是挺喜欢这部电影的)。
关于《二十四城记》,贾樟柯曾说过这样一段话:“越老的工人越在维护这个体制,绝不是他对这个体制没有反省,没有批判,而是他很难背叛他过去青春的选择。”
在《钢的琴》中我再次看到那样的画面,剧中人物家中的墙壁上贴满了奖状,那些奖状让我想起张胖儿曾对我说她老爸任劳任怨地在一家国有企业工作几十年,退休的时候得到了什么?只得到了一堆奖状,还当个宝贝似的都珍藏在家里。
当时我对她说,那些奖状见证了你老爸的青春,只能说他们的骗术太强大了,用几张废纸就偷走了几代人的青春,偷走了几代人的一切。
说到这儿我想起了一部俄罗斯电影,名叫《小偷》,也是一部挺深刻、挺好玩的电影,其中的政治隐喻耐人寻味。
说回到《钢的琴》,它是今年到目前为止我在电影院里看过的文艺电影中最好看的一部,如果你是东北人,我强烈建议你看一看这部电影,你看的时候肯定会感觉既亲切又心酸。如果你不是东北人,我也建议你去看一下,我相信你一样会感同身受的。这就好像我虽然不是山西人,但我在看贾樟柯的《小武》和《站台》的时候同样会感同身受;这就好像在中国,即使是异性恋者,看了王小波在《似水柔情》结尾写的这段话可能同样也会产生强烈的共鸣:“他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不想回家,但是不回家也没处可去。眼前是茫茫的黑夜。曾经笼罩住阿兰的绝望,也笼罩到了他的身上。”
非常奇特的一部作者电影,而且丝毫不沉闷……导演一定非常喜欢库斯图里卡和黑泽明……
作为工人家庭出生的孩子,我看的心酸死了。这爸完全就是我爸,从前他也特别喜欢在家里,一边做菜一边唱苏联歌,拿厂里的零件给我做各种小玩意。现在他老了,我不在身边。真想我爸,内牛满面的想我爸。
小人物大梦想,那个钢琴对于父亲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是一个自我实现的过程。既然婚姻失败、事业无成、养儿无望,那我们就一起来造一架钢琴吧!王千源,我终于记住了你的名字,好好加油!
喜欢《耳朵大有福》的该看看《钢的琴》,这导演还是那么喜欢和时代保持着审视的距离,却又那么懂得笑看被遗忘的底层人生,喜欢那种独特的幽默,喜欢那些沉稳而没完没了的镜头平移(包括一次下沉),喜欢动不动就有苏联人在唱,喜欢听话的大狼狗。没想象中那么库斯图里卡。
小時候我的琴譜丟了幾頁,問同學借來一本,我爸熬到很晚照抄了一份重新粘在琴譜里,每一個字都是照著印刷體寫的,而他平時寫字都那麼潦草。這片子還可以更好些的,我喜歡王千源。
不明白怎么豆瓣评分会这么高!!!是我太庸俗吗?!?!
焦点物:钢琴,视觉母题:工厂。当某些内地导演忙于抢占道德制高点,行使投机之实。我们要庆幸,张猛选择了他所熟悉的人和事,那座充满感情的工厂和城市。哪怕他站在破败的工厂废墟,也比自称站在喜马拉雅山顶的货色要高大,值得我们去尊敬。因为,这才是一个电影人和创作者的尊严
迄今为止,今年国产影片最佳。平民的悲喜,咱们工人有力量,男人同样有力量。依然是张猛擅长的黑色幽默,还有他的苏联情结。顺带还回忆了一整个工厂时代,里面的情怀是只能亲身体会的。一个给赵本山写小品同时喜欢塔可夫斯基的张猛,献上最混搭的中国式幽默。非常统一的镜语,结尾略过度。
拍电影这事还是得有点个人情怀,本片从导演技巧(平移镜头加前苏联配乐很“库斯图里卡”)到群戏表演,都将主创的才情发挥到了极致。作为一部记录时代变迁与小人物梦想的杰作,《钢的琴》必将是年度华语十佳之一,尽量去影院支持吧。也希望影院大佬们相信口碑的力量和国内观众的欣赏水平,保证排片。
今年首次买票看电影献给《钢的琴》。这是一部有生命的电影,荒诞中存在着真实,疏离感中包含着不愿触及的过往。可能不太容易被普通观众接受,不知能收获多少票房。如果把拍摄根本不会走进院线也不用走进院线的xx献礼片等的资金用在扶植这些导演身上,国产文艺片的未来会好很多
“也就我呗,二了吧唧,你干啥我跟着你干啥。”“你二吗?”“就你看我不二呗~”这是我听过最朴素最真实的爱的表达。
前面还好,拍到后半部就有点泄劲了,叙事有点散、节奏有点乱,太多不必要的转折跌宕,反而没能形成有效的高潮,结尾欲振乏力,比较可惜。
看了《钢的琴》,觉得中国电影还是有希望的;但是这样的片子要是进不了院线,那中国电影是真的没希望了。【电影资料馆】
刚才看了《钢的琴》,在黑暗中流干了眼泪,原来我会嫉妒山西出了个贾樟柯,现在不嫉妒了,终于也有关于东北的好看的电影了。
作为东北工业区长大,工人家庭中的一员,看的过程中一直在流泪。砖墙、烟囱、下岗、厂房、硬碰硬、俄罗斯老歌、生锈的车间、失落的包工头、不卑不亢的父亲、埋在机床里的文艺梦,满含情怀,以及底层的、穷途末路似的智慧。一个阶级的倒掉,工厂之子的挽歌。比想象更荒诞的,是他们那个卑微的梦。
不喜欢。笑点太低了。整片乱乱的,我明白他想拍成什么样,但是差远了。配音实在是难以忍受,效果很差,韩国女的还强奸嘴唇。人物虽然也有不少,但太浅了。本来想给三星,但是影院中一些观众哈哈大笑,然后无比厌烦,再加上无数人的热捧,以致让我难以对这个片子有好感。
第一次带母亲去电影院看过的第一部电影。男主角终于做成了一架钢琴,但还是没有能留住女儿。人生里会有很多事,用力去做,即使没有抵达圆满的结果。就像是片中,工厂那两声巨大的爆破声,两根坍塌的大烟囱。
美国人只能造出钢铁侠,中国人却能造出钢的琴。今年看过的最佳国产片,中国式苏联片。张猛的前苏情怀很浓啊,音乐和画画渲染极富感染力,能利用道具设计画面和讲故事,台词从演员嘴里出来后处处流露着真性情的幽默,又不乏淡淡的忧愁。
我迟钝!中国原来也能拍出这么不俗的写实电影,难得的是剧本台词毫无废话,实在。王千源简直了,小人物也有大悲悯和情怀呀。真的是错过了支持票房,我有罪
《钢的琴》确实算是一部十分优秀的国产电影,故事、情节、演员、导演、配乐,尤其是场景和色调讨我喜欢。但……节奏控制得并不算好,有些段落有些松散不够集中;笑点有,但总觉缺些什么。评分如此之高,我想……更多的是大家对于在这种大环境下出现一部表现不俗的国产电影的一份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