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吸血鬼

如果《最後的吸血鬼》小夜身邊不只是個美國“將軍的女兒”，而是位吸血鬼戰鬥現場清道“夫”式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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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的Blood: The Last Vampire，中文名不少，有港譯的《血戰新世紀》，有臺譯的《血戰：最後的吸血鬼》，還有被翻成《小夜刀》，根據2000年押井守參與製作的同名動畫改編，原作只有48分鐘。從某種角度來說，這跟1999年的《人狼》，在氛圍，甚至主題上都有貫通之處，特別是跟戰後日本特殊的軍事政治地位有關……

但成也背景，敗也背景，《血戰》的動畫實在太短了，而且混血吸血鬼獵人女孩這個概念，就算在世紀之交還有一點新鮮感的話，保質期也所剩無幾，更是和那些所謂“複雜”的國際環境，實在很難相容。

而2009年的這部真人電影版，也可以說是大混其血，美日韓（中）港大串聯，雖然在時長上比起動畫版來翻了將近一倍，但原作的人設與時代背景的不相容問題，只會顯得更加突出，而沒能有效的解決。

從上述介紹中，可能有人會得出一個錯誤的解讀，那就是押井守的動畫版本，問題出在時長，太短了，所以才會交待不清。可Production I.G製作的《血戰》動畫系列是有續作的，2005年的Blood+，50集，每集24分鐘，2011年的BLOOD-C，每集還是24分鐘，12集，還有2012年的劇場版 BLOOD-C The Last Dark，片長106分鐘……

如果單從整體片長來說，已經是非常長了，雖然Blood+，及-C裏的主角人設，和所謂世界觀一直在自我“修正”，但少女小夜砍吸血鬼的本初設定是萬變不離其宗的。

Blood+相對來說契合押井守的版本，小夜除了在日本美軍基地外，還滿世界跑，越南，俄羅斯，法國……她最大的敵人是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兩人不再是通常的血濃於水，而是血能對彼此造成最大的傷害，而這個妹妹的人設是個歌唱家，她試圖統治世界的手段，也跟自己的歌聲有關，雖然感覺比007中最浮誇的反派計畫，還要不靠譜。雖然長達50集，但真正說到“點子”上的內容，並不多。

至於BLOOD-C，它這劇集似乎更應該連起來變成一部電影，人設變成了跟身為神官的父親，一起住在神社裏的少女，也是幾乎每集就打敗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怪物，但到了最後兩集，突然揭示出整個事件背後，另有“計畫”，這個所謂的反轉雖然談不上驚豔，但至少要比前面十集那種機械的打怪，還不升級，要有趣許多。

日本動畫，包括真人劇集，在內容，甚至結構上，都是劇集（遠）勝過劇場版的，所以既然《血戰》動畫劇集的品質已是如此，那劇場版似乎就更不用多提了。雖然從漫畫到動畫，再到所謂的劇場版，或者真人影視劇，是個不斷升級，也極為保險的“產業”做法，但日本動畫的內容“含金量”，劇集勝過劇場版，也就是說它通常都無法在一個標準的電影時長裏，講出一個完整，甚至（更）有趣的故事，這本身是一個再怎麼思索，都不為過的問題，更不用說內地的影視動漫產業，在這方面也在盲目又“遲到”的跟隨中……

再說回2009年的真人電影版本，也就是全智賢主演的這部，其實在趣味，或者說製作的理念上，非常接近江老闆1992年跟電影工作室合作的《妖獸都市》，之前對此片曾有專門的評述//movie.douban.com/review/13154844/如何讓《妖獸都市》至少先在故事理念上成為真正的A級製作。

真人電影版跟之前各版動畫相比，在小夜的“家世”方面，沒有提及她的雙胞胎妹妹，而她的父親也沒有正面出現，“代之”以倉田保昭飾演的僕人，或者說是義父般的角色，而最大的反派成了小雪扮演的母親，而最大的驚喜可能在於小雪跟全智賢，五官及氣質上還真有“貫通”之處。

另一方面，真人版中多了個美國女孩，是小夜的同學，她老爸還是美軍基地的將軍，但這個將軍感覺有點光杆，反派沒多費工夫，就將他給結果了，當然雙方的武力值也不在同一檔次上。

老實說，在這種東西方合作的電影裏，因為膚色與語言的“人為”大糅合，彼此間的區分，或者戲劇衝突，反而是減弱了，有點一上來就強拉人入夥的感覺。本來小夜的造型，一直保持著穿水手式的校服，那“主場”應該就是學校，照這個戲劇邏輯，很容易順理成章的變成1998年羅伯特·羅德裏格茲 Robert Rodriguez導演的《老師不是人 The Faculty》的感覺，但《小夜刀》顯然沒有這麼弄，而是向1999年的《將軍的女兒》……

不好意思，這片當然不會變成像後者那樣的揭露軍方黑幕的電影。而將軍女兒的設置，其實更讓我個人想起《終結者3》，克萊爾·丹妮絲 Claire Danes所演的角色，父親恰恰是天網系統的負責人。

但《終結者》後來的續作，都無法跟前兩部相提並論，甚至連卡梅隆之後親自參與製作，都無法再現當年風采。究其原因，還在於前兩部雖然看上去只是機器人從未來穿越到當下，或刺殺或保護未來的救世主，不管他是母親肚子裏成形或八字還沒一撇的胎兒，或者已經長成了一個兒童，在這個時代的追殺與反抗，從來就不局限於這樣的表面狀態，而是能讓人聯想起未來的一場終極大戰，也就是說，不管是人設，或者是穿越後的改變，卡梅隆都做到了以小見大，以簡襯繁，甚至是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而續作，包括卡梅隆自己參與的，都是在可能是不得己的狀態下，把未來“實體”化，或者是加入更多的角色，抑或是時間線，從而把這種以小見大，以簡襯繁的絕佳“初始”狀態，給破壞掉了。

那拿《終結者》的“狀態”，來衡量《小夜刀》，理想的狀態就是表面看起來只是寥寥幾個人參與的追殺，但不管是人設，來歷，“前傳”或“後事”，都可以不用實際呈現，就能讓觀眾產生無窮的想像……正如同《終結者》前兩部中那就算後來投資再翻倍，也幾乎沒有正面呈現的未來人與機器之間的大戰。

那《小夜刀》呢？小夜跟那些學校，或者社會上的怪物打鬥，就真的只是打鬥，也不涉及真正的判斷誰是怪物的標準，更沒有像《疾速追殺John Wick》系列那樣，雖然故事很精簡，但至少展現了那個所謂的殺手組織，在“行業”規則，以及內部和類似丐幫的組織，上下命令傳達方面的細節，從而讓觀眾產生期待和聯想，於是才可能有後續關於洲際酒店 The Continental的劇集開發的必要。

而不是像《小夜刀》那般中段才冒出來一個老媽，最後母女大戰，給人一種有點沒頭沒尾的李安版《綠巨人》的感覺，畢竟把家庭倫理放到這種超現實暗黑故事中，也是得從頭開始鋪墊的。

另外，因為家庭倫理的觀念，日本也是傳承自中國，所以在很多故事上也很喜歡“公私不分”。比如《死亡筆記》中夜神月的父親總一郎，恰恰就是kira事件搜查總部的指揮官，當然在從國際到家庭的戲劇衝突上，看起來好像是增強了，但在格局上其實是大大的縮小了。

而且《死亡筆記》不管是動畫還是劇集，大多還是發生在日本人中間，而《小夜刀》看起來就國際化很多，但在這樣的前提下，依然玩“將軍的女兒”這一招，似乎就有點辜負這樣的製作班底了。

再加上，那些年國際影壇上類似的題材不少，比如1998年首部《刀鋒戰士 Blade》的推出，2002年“啟動”的《生化危機 Resident Evil》系列，2003年開始的《黑夜傳說 Underworld》系列……雖然“非人”人設與組織背景上有所區別，但終究是大同小異，而且在動作設計上都是“相容”了東方武術，甚至都有點向《駭客帝國》致敬的意思，那《小夜刀》與上述系列相比，在個人特色，背景設計，甚至是動作（槍戰）場面上，其實都有點“力不從心”。

當然會有人說，這樣的比較是沒有太多實際意義的，畢竟成本有差異，甚至是有“主場客場”之分。那對此我個人認為，有時候所謂的“劣勢”，恰恰意味著是劍走偏鋒的機會。舉一個例子，還是日本的，像奧特曼和哥斯拉這樣的特攝老題材，日本不厭其煩拍了那麼多年，感覺是根深蒂固的“相撲”情結在作祟，而且一直就是那種很過時的特效，好不容易到庵野秀明這邊，才大規模的用上電腦特效，但動漫感還是很強烈。

而在故事本身，我個人覺得這些特攝系列，甚至包括庵野的最新版本，其實都不如今年三木聰的《大怪獸的善後處理》，這可能也相當於《愛死機Love, Death & Robots》中第二季第八集The Drowned Giant講海邊的一個巨人屍體，是故意避開正面描寫人與巨人或怪獸間的打鬥，因為實在打了那麼多年，重複到完全沒有新意了，而是把焦點，或者說是時間線，放在怪獸或巨人已經死了，然後人類社會如何善後這堆如同“建築垃圾”般存在的問題，同樣涉及到對日本政壇的諷刺，我個人認為比庵野秀明的《新哥斯拉》更有趣一些。

如此這般的不按牌理出牌，也類似於早年那種黑幫題材裏的“清潔專家”，比如《低俗小說》中哈威·凱特爾 Harvey Keitel所演的角色，甚至包括美劇Ray Donovan清道夫中的主角人設。

而倘若從這樣的思路去設想《小夜刀》，小夜身邊就不應該只是彼此間沒有多少化學反應的美國“將軍的女兒”，沒准應該是一個吸血鬼戰鬥現場的清道夫，不管這人是個大叔，或者是個美國女孩……都沒問題。而這個角色跟小夜之間總是會有火花的，因為小夜只求開戰後砍個痛快，而不管把街道“污染”成什麼樣，會不會有目擊證人這些事情。而這些“善後”的雜務，便由這位“清道”搭檔負責，而且不像通常那樣，這個角色是後來介入，而是從一開始還沒動手，就來到了小夜的身邊，監督她的戰鬥，使之不至於失控到不可收拾，而小夜對這個角色一開始當然是覺得煩不勝煩，還會認為TA只會紙上談兵，但接下來兩者之間的關係，在一次次的戰鬥前後，可能迎來一個很大又有趣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