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生活》电影剧本
文/〔意大利〕费·费里尼、埃·弗拉亚诺图皮内利
译/刘儒庭
1.费利切水道废墟·外景·白天
上午,天气晴朗。
(直升飞机的响声)
城外远郊,费利切水道废墟。天空传来嗡嗡的响声,村舍门口的人们抬头仰望。响声越来越近,一架直升飞机的影子掠过水道的墙头和地面;直升飞机下面吊着一个黑乎乎的巨型雕像。
2.郊区·外景·白天
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在土丘上玩耍,听到飞机的响声,他们仰起头跟着天空中的直升飞机跑起来,边跑边高兴地叫着。跑到最高的那个高坡顶上他们停了下来,并且挥着手,目送直升飞机向罗马的方向飞去。
3.郊外村舍·外景·白天
直升飞机仍在飞,黑乎乎的雕像在下面晃来晃去,它们的影子映在罗马郊区一所大房子的白墙上。影子越来越大,接着突然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另外几所大房子的窗口挤满了男人和妇女,他们抬头仰望着。
4.庭院·外景·白天
在一个深得像个大峡谷似的庭院里,一些工人正从卡车上卸货,他们停下手来,也仰望天空。
5.圣乔瓦尼教堂·外景·白天
圣乔瓦尼教堂正面屋顶上。一排高大的雕像嵌立着,耸入天空。响声越来越近,直升飞机从这座教堂的正前方飞过。在它下面晃来晃去的黑影被看清楚了,是个加工好的基督大雕像。
这个晃动着的雕像从那排圣徒雕像跟前移过,向市中心飞去。
第二架直升飞机跟着飞过来,时而升高,时而降低。
6.古罗马外景·白天(从直升飞机上拍摄)
雕像飞过罗马上空,擦着这座古城的屋顶掠过大街、广场和喷泉。
7.办公室内景·白天
在一个有大玻璃窗的大办公室里,直升飞机的嗡嗡声吸引了职员们的注意,他们伸长脖子向外张望,然后站起来,来到窗口。窗口早已挤满了人。
职员中也有好多漂亮姑娘。小伙子们紧紧围着她们。
雕像在窗外几米处晃荡着飞过。所有的人都叫起来,极力向外探着身子,挥动着手臂。第二驾直升飞机紧跟着飞过来,突然在挤满姑娘的窗口外边的半空里停了下来。在透明的直升飞机机舱里,除去驾驶员之外,可以看到还有两个年轻人,他们正在向姑娘们打手势。这两个人一个叫马尔切洛,一个叫帕帕拉佐。直升飞机的风吹着姑娘们的脸,她们高兴地笑着,激动地齐声喊叫,同时也向两个年轻人招手。
直升飞机座舱里,两个青年也在喊叫,虽听不清喊些什么,但显然是在同姑娘们开玩笑,在恭维她们。手持带闪光灯照相机的帕帕拉佐还好几次按动快门。
姑娘们笑着,指着已经远去的雕像喊着,尽管她们也知道,对方根本听不清。
姑娘们:那是什么?……
8.直升飞机上·内景·白天
直升飞机座舱里,马尔切洛和帕帕拉佐又打手势又比划,尽量想让对方明白。
马尔切洛:金发女郎!……电话……电话号码!……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姑娘们的手势。对着空中喊起来。
马尔切洛:基督的雕像!……运到教皇那儿去!……
他把双手放到嘴边作喇叭,又高声喊。
马尔切洛:我们把它运到教皇那里!……
帕帕拉佐(喊叫):你们也来转一圈吗?……
9.办公室里·内景·白天
直升飞机突然急速飞离,把姑娘们的叫声、笑声和招呼声留在后边。直升飞机座舱里,两个青年仍在笑着招手致意。
10.城市上空·外景·白天
现在,张开手臂的雕像正飞越市中心一个城区的上空。不知什么地方的一个高音喇叭传来低沉但又洪亮的声音。
高音喇叭:一,二,三,四……好……好……
圣彼得大教堂的圆顶出现在远方,两架直升飞机在晴空里飞向这座大教堂。
庄严肃穆的教堂钟声响起来,在城市上空回响。
化出
11.圣彼得广场·白天
直升飞机绕着大教堂的圆顶飞行。
直升飞机在一大排圣人的雕像前飞过。下面的广场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
化出
12.夜总会·内景·夜
夜总会的舞池里,两个穿着女人服装的漂亮男演员在聚光灯下表演节目。
舞池周围的桌旁坐满通常那些衣着讲究的顾客。
马尔切洛穿一身深色衣服,站在大厅一头的酒吧间,背靠酒吧柜台,从较远的地方很有兴趣地欣赏两个演员的表演。
舞池里,两个演员结束了他们的表演,在一片掌声中退了下去。
节目主持人马上走出,手持麦克风面向观众。
节目主持人:现在请冬季时装模特儿表演,著名厂家……
台上,一个穿着十分古怪的服装的男模特儿出现在节目主持人身边,微笑着伸出双手致谢,感谢观众的鼓掌。节目主持人的下半句话淹没在掌声中。
刚才跳舞的那两个演员有一人来到酒吧,紧靠马尔切洛身边坐下,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这是个漂亮的青年,面目清秀,有点女人气,但既不俗气,也不痴呆。他显得有点沮丧,但看不出是真的,还是假装的。
演员:今天晚上真丧气……我真想死……
马尔切洛笑着看着他,显出有趣而又理解的神情。
马尔切洛:为什么?
演员:我不太舒服……就是这么回事!我有点头疼……对不起,因为你……
马尔切洛笑着回答他,但并无讽刺意味。
马尔切洛:你不是演得很好吗?放心吧,你演得好极了……你一直都很不错。
那个男演员在找香烟。这时,马尔切洛的注意力被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吸引过去。她高高的个子,显出与众不同的样子。姑娘自信地走来,在门口停了下来。她叫玛达莱娜,戴一副很大的黑眼镜。她伸手向马尔切洛打招呼,然后向中间的桌子走去。台上,几个女模特儿开始表演。
这是一些瘦高挑儿的姑娘,她们身材苗条,贴身几乎都没穿内衣,外边却各披一件高级皮大衣。
每个模特儿走过,节目主持人即报告她的姓名,观众则报以掌声。
马尔切洛离开酒吧间的柜台,想追上刚才向他打招呼的那个姑娘。在一张桌子的周围坐了好多人,其中一个男人正盯着马尔切洛。这个男人向他打了个手势,用显然是挑衅性的口气冲他说话。
那个男人:你过来一下……
马尔切洛显然不想理睬这一招呼,但是,由于不能不理,他只得来到这张桌边,很有礼貌地向叫他的那个男人和一个妇女打招呼。那个女人衣着华丽,坐在男人身边,抽着香烟,根本不理睬马尔切洛的问好。
马尔切洛:晚上好……
那个男人既不理睬马尔切洛的问好,也不理睬他亲切礼貌的口气,只是带着威胁性的敌意盯着马尔切洛。
那个男人:你再这样我就揍瞎你的眼睛!慢点走!听见没有,慢点!
显然是由于职业习惯,马尔切洛使用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口气,既有点满不在乎,又有点心怀恶意。
马尔切洛:对不起,我的读者在等着读我的报道,这是我的职业。另外,一切广告宣传都是有用的,不对吗?
对方对此无动于衷。
那个男人:你应该守秩序,懂吗?
他非常从容地指了指身边的女人。她一直在抽烟,眼睛看着别处,对身边所发生的一切根本不予理会。
那个男人:另外,这位太太同她丈夫有点麻烦,我们的私事同报界何干?走开,找倒霉去吧……
那个男人讲话时虽然调子越来越温和,但嗓门很高,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青年人和太太们看着马尔切洛。他现在感到有点不自在了。为了挽回面子,他小心地开了个玩笑。
马尔切洛:那好吧,你把我宰了……(很快换成恭维的口气,转向那位太太)要能到著名的卡普里岛玩玩该多好,不是吗?
说完,看到刚才向他打招呼的那个姑娘(即玛达莱娜)走过来,马上利用这个机会趁机躲开这里。
马尔切洛:劳驾,让开点,我得去……小姐……
那个男人和太太对他这一套都不加理睬。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男人只是说了一句。
那个男人:走吧,走吧,出你的风头去吧。
马尔切洛假装没有听见这些,赶紧去追赶已经走到门口的那个姑娘。
走过酒吧柜台前时,马尔切洛被那个舞蹈演员叫住,他仍坐在那里喝饮料。
舞蹈演员:马尔切洛,你要走?
马尔切洛友好地向他打招呼,但没有停下脚步。
马尔切洛:再见。
说完,马尔切洛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13.威尼托大街(巴黎咖啡馆附近)·外景·夜
玛达莱娜从夜总会走出来。两三个摄影记者,其中包括帕帕拉佐,正两腿夹着相机靠在城墙上等待好机会。一见玛达莱娜来到马路上,他们蜂拥而上,赶紧抢拍她的镜头。
玛达莱娜:劳驾,不要找麻烦,我说过了,不要……
马尔切洛紧跟着她走出来,尽力想保护她。
马尔切洛:不要照!喂,帕帕拉佐,不要照!她是同我在一起,不是别人,你没看见吗?比昂奇尼,不要照!这些对你们有什么用?
三个摄影记者看在这位同事面上不照了,他们没有埋怨,也没有生气。
比昂奇尼:可是,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当马尔切洛和玛达莱娜走到她那辆大型高级小轿车边时,三个摄影记者无赖似地笑着坐回城墙边。
帕帕拉佐带着嘲笑的口吻大声喊他的朋友,显然是话里有话。
帕帕拉佐:马尔切洛,晚上好!晚上……
马尔切洛上了玛达莱娜长长的敞篷轿车,坐到她身边,姑娘冷静地发动汽车,好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玛达莱娜:您到哪儿?
马尔切洛:玛达莱娜,您呢?
玛达莱娜:唉,我……我真不知道干什么好,今天晚上我处处不顺……
汽车飞快地开走。
14.人民广场·外景·夜
大敞篷车在广场正中的喷泉旁边停下来。
玛达莱娜不慌不忙地关掉发动机,把头靠在座位靠背上。
玛达莱娜:我想到另一个城市生活,那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我。(稍停)现在怎么办?
马尔切洛(温和地):咱们再转一会儿吧,要么就在这里呆一会儿。可是……
玛达莱娜(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到一个孤岛上生活。
马尔切洛(稍带讥讽口吻):如果您能买到一个岛的话。
玛达莱娜:我想过。但那解决什么问题?
马尔切洛(理解地叹息):或许问题就出在,您的钱太多了。
玛达莱娜打开车门走下来,微笑着,仍然那么心不在焉。
玛达莱娜:您的问题就在于,您的钱太少。您看,我们两个就是这样一对。
马尔切洛并没有注意到玛达莱娜心烦意乱的表情,不慌不忙地走下车来。
马尔切洛:好了,这并不是什么不好。倒是相反……像我们这样对自己不满的人不多了……(他注意到了玛达莱娜的表情,但没有去扶她,仍不动声色)您不舒服?
玛达莱娜:没什么……不,您不要下来,咱们马上就走……您还是想再呆会儿呢?
马尔切洛回到车上坐下来。
马尔切洛:咱们走吧,咱们呆会儿……
玛达莱娜也上了车,马尔切洛看手表。
马尔切洛:已经两点半了……
玛达莱娜发动车,但没有起步,好像不会开动似的。她转了一下按钮,汽车的大灯亮起来,突然照在一个从对面围墙穿过广场的女人身上。玛达莱娜笑了一下,关掉大灯,然后又突然打开,像是在残忍地作弄那个女人。在强烈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那个女人停了下来,用手挡着眼睛,想以此躲避强光的照射。
汽车突然开着大灯飞快地向那个女人开去,她背朝墙,大灯晃着她的眼。汽车的前部眼看就要撞到她了,这才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嗓音沙哑,既害怕又愤怒。
妓女:关掉你的破灯!
玛达莱娜关上大灯,马尔切洛抚摩着她的手。
马尔切洛:您有烟吗?
玛达莱娜递给他一盒烟,马尔切洛把烟递给那个女人,她正愤怒而犹豫地走过来。她迟疑了一下。
马尔切洛:过来。你要烟抽吗?
那个女人依然犹豫,但显然是由于职业习惯,拿起一支烟,抬头看了看车上的这一对,打了一声招呼。
妓女:晚上好。
马尔切洛:你还在转?
妓女:嗯,现在我要回去睡了。
马尔切洛:你住哪儿?
妓女:啊,你想!……在切萨蒂·斯皮里蒂……
妓女说话的口气带着她那惯有的挑逗,然而又有点天真。
妓女:咳,让我怎么办?……你让我上去吧……哎呀,我已经快累死了……
玛达莱娜低声地跟马尔切洛商量。
玛达莱娜:让她上来,坐中间……
马尔切洛打开车门让那个女人上来。
马尔切洛:快,上来。我们送你回家。
妓女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登上这豪华的大汽车。
妓女(放肆地):真他妈的大?
妓女坐在后排,正好在玛达莱娜和马尔切洛中间。玛达莱娜一发动车,这个妓女即开始摸她所能摸到的一切,像个没有教养的女孩。她真心羡慕这辆车。
妓女:多好的汽车!是“派克牌”的吧?
玛达莱娜从容地、满有把握地开着车前进。
妓女:这是什么?……这是收音机吧?
她摸过了所有的按钮,找到了收音机开关,电台正在广播。
妓女:噢,终于找到了……声音再大点。
马尔切洛有礼貌地在她的手指上打了一下。
马尔切洛:你不能不动吗?什么你都动……
因为再没有什么好动了,妓女转向玛达莱娜,用“您”来称呼她。
妓女:谁的?是您的?
玛达莱娜:是的。
妓女以洞察一切的眼光转向马尔切洛。
妓女:是你给她的吧?
马尔切洛笑了。
马尔切洛:是她父亲……
妓女:什么父亲!……我父亲给我的是耳光……
玛达莱娜转向马尔切洛,越过妓女的肩头同马尔切洛谈了几句,好像中间没有这个妓女。
玛达莱娜:您已经认识我父亲了,对吧?
马尔切洛:认识,有一次,您给我介绍过。
玛达莱娜:您父母在哪儿?我记不起来了。
马尔切洛:在切塞纳。
玛达莱娜:在海边,对吧?
马尔切洛:不在海边……
好像是为了让那个妓女也参与进来,马尔切洛转向她。
马尔切洛:怎么样?
妓女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妓女:能怎么样呢?
玛达莱娜的语调同马尔切洛的友好语调大不相同,她的语调更含糊,好像站在远处说话。
玛达莱娜(低声):今晚生意如何?
妓女(几乎是不满地):只有一个:他只给了一千里拉(注1)和一盒国产香烟……
她不再说下去,突然想到这是一位太太在问她。她既吃惊又怀疑地看着玛达莱娜。后者仍然很平静。
玛达莱娜:是个什么人?年轻的还是老的?
妓女:我连看都没看清他。
玛达莱娜看着前方,含糊、急速地问马尔切洛。
玛达莱娜:您也找过像她这样的吧?
马尔切洛感到有点不自在,但为了继续谈下去,尽量表现出没有被玛达莱娜的问题搞得措手不及。
马尔切洛:没有……
玛达莱娜:她并不比别的坏……噢,您没有找过这样的?
马尔切洛:有时……
妓女仍在摸摸这儿,动动那儿。她把收音机的音量旋大,歌声大作,她高兴地叫起来。
妓女:听这个,多好听!我多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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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妓女的破木板房·外景·夜
玛达莱娜的汽车开到旷野上盖起的一大排破木板房前,在其中的一个门前停下来。马尔切洛打开车门下了车,好让那个妓女也能下来。
妓女:咱们轻点,大家都在睡觉。请把收音机关掉,请关掉收……
她急匆匆跳上汽车去关收音机,但玛达莱娜先伸手关了。收音机不响了。
马尔切洛:反正我们很快就走……天不早了,这儿离城里很远……
妓女:什么?……不喝杯咖啡?你们呆会儿吧,我去……我很会煮咖啡,五分钟就好……
在马尔切洛主张要走的时候,玛达莱娜却走下汽车,关了大灯。
玛达莱娜:你同谁一起住?这儿有人吗?
高兴殷勤的妓女走在玛达莱娜和马尔切洛前边,走过木板房前一个小小的园子。
妓女:你们请放心,这儿没别人。能有谁呢?我有个堂兄,但他到维莱特里办什么手续去了……
她在砖下摸了一下,拿出了钥匙,打开门,先走了进去。
妓女:我去点火……五分钟……一杯咖啡……你们请进吧……
玛达莱娜进来,马尔切洛也跟进来。
16.妓女的家·内景·夜
玛达莱娜和马尔切洛跟着那个妓女走进一个空空荡荡的破房间,它既是大门洞又是厨房。妓女像个玩接待客人游戏的小姑娘一样,忙着接待玛达莱娜和马尔切洛。
妓女:巴不得你们……太窄小……我去搬个椅子……你们请坐……
当她发现绝对无法使两个人同时坐下时,急忙走进旁边的另一房间。
妓女:巴不得……这边大概好一点……我睡在这儿,总之……地方是有的……
玛达莱娜和马尔切洛走进来,这个房间很大,但几乎全被一个大床占满。房间里另有一个带镜子的柜子,一些衣服挂在墙上。一切都显得那么脏。
妓女:你们请坐……如果你们要坐的话,位置是有的……我去点着煤气炉……
她说着急急忙忙走回另一个房间,去准备煮咖啡,玛达莱娜和马尔切洛慢慢在房间里转,那个妓女仍在说话,不时从门口探头进来。
妓女(画外音):你们这就开这辆车回罗马?我,这个时候,您知道我在哪儿?我恐怕还在圣乔瓦尼教堂附近呢!您是一位先生……明天早上你得去上班吧?……
她又从门口探头进来。
妓女: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咖啡,浓的?我给你们准备了咖啡!……
她又走进来。这时,马尔切洛正在看柜上的一个纪念品,他有礼貌地问她。
马尔切洛:“巴黎留念”,你这是……你叫什么名字?
妓女(画外音):莉莉亚娜。
马尔切洛:莉莉亚娜。你到过巴黎?
妓女(画外音):哎,是的,到过巴黎!……不,不,是买来的……很可爱的一个……
在那个写着“巴黎留念”的纪念品旁边是一些照片,照片靠在墙上。马尔切洛在看照片,玛达莱娜站在他身后,不安地慢慢看着四周。
马尔切洛:这是谁?你妈妈?
他转过身看到了玛达莱娜,她正默默地盯着他,既有点胆怯,又有点羞涩。
妓女(画外音):是我妈……有我妈,还有我姐姐。您说像我吗?……
那个妓女仍在那边讲话时,玛达莱娜走近马尔切洛。
玛达莱娜(低声):把门关上……
说完,没等马尔切洛动手,玛达莱娜走过去一下子把门关死,然后又默默地转向马尔切洛。他走近她,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深情地吻她。玛达莱娜也深情地拥抱他,吻他。
化出
17.妓女的破木板房·外景·夜
现在,那个妓女坐在大门前不远处的一个破箱子上,大门洞开,灯光照着大门。
她望着月亮在抽烟。周围一片静悄悄,一片黑暗。她望了一下大门,好像在等待什么,然后又抬头望着天空。马尔切洛出现在门口,站在她身后。
他有点不白在。妓女刚转向他,他即走过来,像是为了打破尴尬局面,亲切地抚摩起她的头发来。妓女笑了,天真地笑了。
妓女:谁知乘这样的月光能不能抵达,抵达了又能找到什么?
她慢慢站起来。马尔切洛微笑着指着门口。
马尔切洛(低声):这不是,她来了……我们这就走……
玛达莱娜走出来,仍像平时那样自信。她在黑暗中辨认方向。
玛达莱娜:这儿,汽车能调得过头来吗?
妓女走上来,意思是说,她能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姑女:不用调头,一直向前开,转个弯就回来了。这儿有时也来这样的车,都能……
玛达莱娜在包里摸了一下,找到了钱,她把钱递给妓女。与此同时,马尔切洛也拿出钱来,不让她给。妓女飞快地把两个人的钱都拿了过去。
妓女:谢谢……天这么晚了,已经打扰你们半天了……向前直走,到了那个拐弯的地方向右拐……
玛达莱娜(对马尔切洛):快上车。
玛达莱娜跳上车,有礼貌地匆匆向妓女打招呼。
玛达莱娜:再见!
马尔切洛上车之前握了一下妓女的手,又亲切地在她脖子上拍了一下。
马尔切洛:再见,莉莉亚娜,再见!
玛达莱娜马上打开大灯,发动车。马尔切洛刚坐好,汽车立即飞快地开动,在黑暗中颠簸着向前飞奔。妓女仍在挥手。钱从她手里挥下来,这使她有点发怒,但她又显出母性的爱。
妓女:再见,再见了……你们不要开得大快了,小心车坏了……我说你们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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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马尔切洛家的楼梯·内景·夜
马尔切洛正要进家门。他在大门的钥匙孔里转了一下钥匙,大门正对楼梯。门开了,他小心地走进去,尽量不弄出响动。
19.马尔切洛的家·内景·夜
马尔切洛走进窄小的大门,扭亮电灯,小心地关好大门,穿过走廊,正要走进起居室时注意到走廊尽头一个房门下的门缝透出一道光线。他迟疑地停了下来。
马尔切洛(低声):埃玛……
房间里没有任何反响。马尔切洛走进起居室,桌上摆着准备好的晚餐,他又回到走廊,静静地听了一阵。看来又不得不应付一场司空见惯的令人不快的争吵了。他推开门走进去。
不太大的卧室里乱七八糟。到处是女人衣裤。床头柜上的灯开着。床上一个年轻女人面朝里躺着,一动不动,像个死人。她应该是漂亮的,有点沉闷,也有点诱人。但是,她的一切现在还看不清。
马尔切洛的脸白了。
马尔切洛:埃玛!
马尔切洛扑向床,摸了摸那个女人,又哽咽地叫起来。
马尔切洛:埃玛,你怎么啦?
他的手在颤抖,看得出来,他恐惧、不安。女人像是死了。马尔切洛不安地环顾四周,看到桌上有一些空药瓶,他抓起瓶子,看完瓶上的标签后扔掉,惊慌地转向女人,极力想弄清女人是不是还活着。他惊慌失措。
马尔切洛:你疯了?……你真是个傻瓜!埃玛!
他转过脸,额头挂着冷汗。他镇静了一下,抓起电话开始拨号,然后突然又把听筒放下了。他又迟疑了一下,然后吃力地把那个女人抱起来,失望地向门口走去。
女人的手臂和头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路。
马尔切洛吃力地打开门走出来。
他回头关上门,抱着僵硬的、垂着头的女人走下楼梯。
化出
20.马尔切洛的汽车上·内景·夜
马尔切洛开车飞奔,时而小心地看一眼埃玛的身子。她依然那么可怕地躺在车座上,双目紧闭,头无力地随着车的颠簸摆动着。
化出
21.急救站的走廊·内景·夜
马尔切洛慌慌张张大步走过走廊。走廊两侧有很多门,尽头是一个大玻璃门,里面是急救站的院落。马尔切洛独自一人,他自言自语,配合着简短的手势。一个修女打开一扇门,拖着鞋在他面前走过,没有看他。
马尔切洛伸手捂脸。
门朝走廊的一个房间里传出呻吟声,马尔切洛仔细听了一会儿。
他又激动地走起来。
从急救站的房间走出一个男护士,马尔切洛立即迎上去。护士边走边问他。
护士:是您妻子?
马尔切洛:不,不……
护士继续快步走着,几乎是与此同时,第二个男护士追上来。
第二个护士:现在,你来一下。
第一个护士也走进去,马尔切洛又孤零零一个人了。他垂头丧气,心烦意乱。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一名记者:马尔切洛!
一名服饰不整、身材瘦小的年轻人从旁边的一个门走出来,微笑着向他走来。
马尔切洛认出了那个人,他怀着敌意,警觉起来。
记者:出了什么事?是你把那个女人拉来……对吧?
马尔切洛(警觉地):求求你,姜内利,什么也不要写……警察会找我的麻烦……
记者:她还活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尔切洛:她还活着……
记者:那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一个姑娘疯了……可是,你想出点风头……她叫什么?
马尔切洛跳起来。
马尔切洛:姜内利,让我安静一下吧,你给我走开!
记者:这对你来说,算什么了不起的事?
马尔切洛几乎是恳求了。
马尔切洛:她有家庭……求求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万里拉递给那个记者,记者很快装进口袋。
记者:我可没有张口要啊。
值班大夫激动地组匆从走廊走过,边走边扣钮扣。
马尔切洛向大夫迎上去。
马尔切洛:大夫,请您快……
大夫匆匆点头,走进急救室。
叠出
过了大约两小时。
晨曦从窗口射进来。
垂头丧气的马尔切洛坐在长凳上等着。门开了,第一个男护士伸出头来,马尔切洛赶紧站了起来。
第一个护士:一切就绪……如果您想看看她……
面色苍白的马尔切洛走进房间。
马尔切洛:她醒了?
22.急救站·急救病房·内景·清晨
马尔切洛走进病房。第一个护士正在整理房间,房内像是发过洪水似的,到处是脏水。大夫正在洗手。病床上,埃玛面色苍白,像个死人,但双眼已经睁开,看着走进来的马尔切洛。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双眼微闭,苍白的脸上掠过羞愧、痛苦的表情。
马尔切洛嗓音沙哑,声调都变了。
马尔切洛:你干的什么好事,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埃玛毫无血色的嘴唇抽动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她开始悄悄地抽泣。她缩缩身子,用床单盖住脸哭起来。
马尔切洛抓住她的一只手。
马尔切洛:可是,这是为什么啊?埃玛……
大夫马上走来干涉。
大失:请让她……不要让她太累了。现在您看过她了,到那边去吧。
马尔切洛迟疑了一下,不知所措。
大夫:去吧。走吧。两小时之后您可以带她回家。现在,您得去警察值班室登记,这是法律规定的……
他转身对两个护士中的一人吩咐着。
大夫:陪他去……
马尔切洛(低声):谢谢……
他又转身看了埃玛一眼,可以看出,她仍在床单下面哭。
马尔切洛:等一会儿,埃玛,一会儿我带你回家。
马尔切洛跟着护士走出去。
23.急救站·走廊和警察值班室·内景·白天
马尔切洛由护士陪同走出急救室,穿过前厅和走廊,来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房间里空无一人。
护士:请坐一会儿,我去报告值班警察。
只剩马尔切洛一个人了,他坐下来,椅子响了一下,他赶紧站起来。他心烦意乱。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电话机。
他略迟疑了一下,拿起听筒拨号。
24.玛达莱娜卧室·内景·白天
玛达莱娜躺在一张古怪又豪华的大床上睡得正香。卧室也很古怪、豪华。百叶窗关着,窗帘也没有拉开,早晨的一线阳光从窗缝射进来,在黑暗中形成一个光柱。电话放在床头,紧靠熟睡的姑娘。铃声被床单和床垫挡住,玛达莱娜没有听到。
电话铃又响了四五声,但不太响。玛达莱娜没有醒来。
转暗
25.钱皮诺机场·白天
红日当头。一架四引擎飞机放下起落架准备着陆。机场的广播喇叭正用英语和意大利语报告这次航班途经的城市。
喇叭声:……纽约、香农(注2)、巴黎。二四五次航班……
化出
26.钱皮诺机场·跑道·白天
飞机着陆后在跑道上飞奔,发动机仍在轰鸣。
(飞机的轰鸣声)
27.钱皮诺机场·机场空地·白天
在机场的空地上,星期日无事出来闲逛的一大群人(请假外出的士兵,两个消防队员,农民,青年,移民家属)高兴地沿栏杆来回走动。
28.钱皮诺机场·跑道尽头·白天
迎接客人出入的旁门打开,五十来个摄影记者一窝蜂涌进机场,向正在调头准备停在停机坪的飞机跑去。
飞机的风吹着这群人,他们一直挤到了飞机的紧跟前。
叠出
这群急急忙忙的摄影记者挤在舷梯周围,一片混乱,被这混乱景象弄得不耐烦的最后几名乘客走下飞机。
摄影记者们的叫声:西尔维娅!西尔维娅!
机场空地上也有人在叫喊。
最后一名乘客走下来。这是一名穿着白色衣服的神甫,他好奇地笑着,看着周围这一切。又有一些摄影记者奔来,他们混乱地挤到舷梯紧跟前,神甫淹没在这群人当中。
航空小姐和机组人员像杂志上登的那些教母和教父,分列舱门两侧,微笑着看着机舱里面。他们向舱内示意,请里面的什么人出来。里面是个什么人现在还看不见。
美国电影明星、漂亮的西尔维娅出现在机舱门口。她穿一身浅色丝绸衣服,风一吹,裹住了她的身子,衣角随风飘动。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摄影记者们一边随心所欲地喊叫,一边抢拍镜头。
(按动照相机快门的咔嚓声)
其中最激动的一个是帕帕拉佐。
摄影记者们的狂呼:
——西尔维娅,再招一次手!
——再来一次,西尔维娅,笑一笑!
——请返回里边,彻底重来……
——请讲:“哈喽,罗马!”
——不要让她下来!
——航空小姐们,你们躲开点!
漂亮的女明星十分顺从,返回机舱,又走出来,再次微笑招手,即将走下舷梯时又停住,像是在吊桥上,向四周招手,送飞吻。最后,她决定迈下第一个台阶。
我们看到,一个像是南方人模样的老头(黑上衣,戴手套,黑帽,有胡子),气喘吁吁地跑到飞机跟前,身后跟着两个饭馆招待,抬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是一块刚出锅的著名那不勒斯馅饼。另外还有两个顺从的、面露不安表情的年轻秘书。
马尔切洛也挤在这群人当中,他放慢脚步,然后停下来,看这一场面。显然,女演员的漂亮很使他激动,但他尽力不流露出这种感情。相反,他极力想微笑,想显得不动声色。他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同谋。他同机场上一个年轻人的目光遇到一起,这个人正从那群人当中走出来,有点痛苦地摇着头。
机场工人:太漂亮了!我可不看她了,要不,晚上我会把我老婆杀死的……
马尔切洛大笑起来,显出了他的激动。
与此同时,那个老头用力挤开摄影记者们,尽力向西尔维娅靠近。她已下了舷梯,被挤在闪光灯和麦克风中间。
老头(喊叫):闪开,闪开!饼来了,喂!
混乱中,电台记者正双手捧着麦克风低声讲话。
电台记者:现在,著名电影制片商陶托·斯卡利塞已抵达机场,为拍一部彩色历史故事片他聘请了这位女明星,该片将在南斯拉夫开拍。制片商和他的女明星的会见……
斯卡利塞满头大汗,被挤得东倒西歪,他用臂肘推开摄影记者们,终于挤到了西尔维娅面前。他脱下帽子,眼里放出激动的光彩,结结巴巴地讲出一句英语来。
斯卡利塞(用英语):欢迎你到罗马来……太高兴了!(愤怒地对别人喊叫)鲜花!饼!快点!
一个青年献上透明纸包着的鲜花,与此同时,斯卡利塞设法让两个招待把盘子抬到西尔维娅面前。他指着饼,面带胜利的微笑,但显得那么笨拙。
斯卡利塞(用英语):那不勒斯馅饼!这是阳光充足的意大利最有名的佳肴!
尽管他被记者们挤来挤去,但还是用叉子叉起一块饼递给了西尔维娅。
电台记者继续在低声播他的新闻。
电台记者:……漂亮的西尔维娅张开口,露出一排美丽的牙齿,她咬了一口意大利的特产,著名的馅饼。她表示,非常喜欢这种饼……现在,制片商斯卡利塞陪明星向海关窗口走去……一群影迷围在外边,想向她表示欢迎……
这时,那群人乱起来,摄影记者们你争我抢,有的倒退,有的爬下,有的摔倒,像耍杂技,有的在向斯卡利塞叫喊。斯卡利塞走在西尔维娅左前方,微笑着,显得十分高兴。
摄影记者们在叫喊:
——先生,挽住她的手臂……
——西尔维娅,吻一下这位先生!
——吻一下,斯卡利塞,吻她一下!
两个年轻修女拿着纸和笔走过来要求签名。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显出不太高兴的神色,向这边敬了个军礼。其中一个拿出一张照片,他也请求签名。满头大汗的斯卡利塞被挤来挤去,无法控制局面。他极力想让摄影记者们听话,又激动地向正设法挤过来的两个秘书下命令。
斯卡利塞:喂,护照!海关……没有?只要护照……
一个秘书拿出女明星的护照,又顺从地回答。
秘书:护照在我这儿。我去,先生。
他向办公室跑去。这群人继续向前走。
马尔切洛也在这群人旁边向前走,身边是两个漂亮可爱的航空小姐。他向她们笑了笑,意思是说,他同这群迎接这位明星的人无关。
马尔切洛(用英语):你们一路上不错吧?
航空小姐(用英语):非常好,谢谢!
这伙人正登上侧面的台阶,一阵风吹来。风来自一架正要起飞的飞机。
化出
29.钱皮诺机场·外景·白天
化入
斯卡利塞的卡迪拉克牌黑色小轿车正向机场出口开去。车里,面带笑容的西尔维娅正频频点头,向集聚在空地上的人群打招呼。这辆汽车开走时,记者们的汽车也开动起来,他们按着喇叭,你追我赶,一片混乱。斯卡利塞的汽车越开越快。
化出
30.新阿皮亚大道·外景·清晨
化入
马尔切洛的型1100型敞篷汽车(里面还有帕帕拉佐和助手,他是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有点呆头呆脑)同斯卡利塞的汽车并排前进。帕帕拉佐仍想引起女明星的注意。
帕帕拉佐(用英语):西尔维娅,西尔维娅!看这边!
帕帕拉佐赶紧按快门。马尔切洛没有把目光转向西尔维娅。他有点不耐烦,这也暴露了他压抑着的欲望。
马尔切洛:住手,不要照了!
说着,一踩油门超过了斯卡利塞的车。
化出
31.西尔维娅房间·豪华旅馆(注3)·内景·白天
化入
房间里挤满了人。正在举行记者招待会。记者们坐在不多的几张椅子上,沙发都被占满,有人坐在沙发扶手上,另一些人只好站着。约有二十来个人,围着一个大沙发,沙发上是西尔维娅,只她一人独占。她已换了装,比我们在机场看到时显得更漂亮。她显露出美丽的脖子,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露出自负的神气。窗口透进的光线照在大沙发上。大沙发后面站着年轻翻译和斯卡利塞,后者非常认真地照料着这里的一切。
开始时,两个招待推着一个很大的车走进来,车上放着冷饮。门边,马尔切洛在低声打电话,用一只手捂着话筒。记者们正在不厌其烦地向西尔维娅提问题。
一名男记者:您真的一丝不挂在雪水中洗澡吗?
译员(用英语):您真的一丝不挂在雪水中洗澡吗?
西尔维娅点头回答,但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西尔维娅(用英语):是的,每天都……
译员(用意大利语):是的,每天都……
这时,斯卡利塞示意两个招待停下,他踮起脚尖走到车跟前,拿起杯子分发给记者们。
一名女记者:您穿什么衣服睡觉,是睡衣还是夜间女长衣?
译员(用英语):您穿什么衣服睡觉,是睡衣还是夜间女长衣?
西尔维娅伸手拿起一串葡萄,一个一个慢慢吞下,样子非常迷人。
西尔维娅(用英语):只抹点法国香水……
译员(用意大利语):只抹点法国香水……
西尔维娅放声大笑起来。
并没有听清这一切的斯卡利塞也高兴起来,示意大家鼓掌。
马尔切洛仍在打电话。
马尔切洛(对着话筒低声):你想要干什么?我正在工作……
32.马尔切洛家·内景·白天
埃玛独自一人无聊地半躺在床上接电话。她的头发蓬乱,脸上显出没有睡够的样子,身上裹着马尔切洛的一件衣服。
埃玛:就你一个人同她在房间里吧?
听筒里响起一阵嘈杂声。
埃玛:指着你妈发誓,你给我发誓!
33.西尔维娅房间·豪华旅馆·内景·白天
马尔切洛(压住怒火对着话筒):这间房里有五十来个人呢!什么?漂亮……漂亮极了……你知道,这是美国女人特有的漂亮……简直像个娃娃……你想像一下,一个大胖娃娃……
西尔维娅的特写镜头,她正在回答一个问题。
西尔维娅(用英语):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拍电影?因为我发现我很有天才……
说着探出上身,指了指她的特别丰满的乳房笑起来,长时间地大笑。
译员(用意大利语):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拍电影?因为我发现我很有天才……
马尔切洛像是被西尔维娅的表演吸引住了,忘记自己正在打电话。
34.马尔切洛家·内景·白天
埃玛已经息怒,用略带咳意和威胁的口气继续打电话。
埃玛(对着话筒):你小心点,我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你知道……(她变了口气,撒娇地)你为什么不快点回来?……我要跟你睡觉……
最后一个词儿声普很低,几乎听不见。
35.西尔维娅房间·豪华旅馆·内景·白天
马尔切洛还在打电话,他仍有点不快。看来他好像没有听清埃玛对他讲的那句话。他着迷地转脸望着西尔维娅,她正在回答一个记者提出的另外一个问题。
第二名男记者:女士,你一生当中最喜欢什么?
译员(用英语):女士,你一生当中最喜欢什么?
西尔维娅一边吞下一颗葡萄,一边半闭着眼看着那个记者。
西尔维娅(用英语):我喜欢好多东西,但有三样东西最喜欢!这就是,爱情,爱情,还是爱情!
译员(用意大利语):我喜欢好多东西,但有三样东西最喜欢!这就是,爱情,爱情,还是爱情!
这时,斯卡利塞走到马尔切洛身边,递给他一个杯子。
斯卡利塞:你想好了吗?咱们带她到哪儿转一转?
马尔切洛(对话筒):请等一下……(转向斯卡利塞)我已经说过了,到少女喷泉、圣彼得大教堂……另外,我还有另一个主意……
说到这里,门开了,罗伯特走进来。他高高的个子,金黄色的头发,晒得黑黑的,嘴上带着略显醉意的微笑。他向西尔维娅致意,伸出双手向她走去,同时又向记者们致意。他略点了点头,面带讥讽意味。西尔维娅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略欠了欠身,但仍坐着,把睑伸向罗伯特。他低头吻她,略显颤抖。一片照相机的咔嚓声和摄影记者要求他们重来一遍的嘈杂声。
摄影记者们:再亲切一点儿!再来一遍!……吻嘴唇!从头再来一遍!
萨尔维奥尼:女士,您的未婚夫也在这部片子中担任角色吗?
译员(用英语):女士,您的未婚夫也在这部片子中担任角色吗?
西尔维娅(惊奇地,用英语):未婚夫?可罗伯特先生从来都不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只是纯粹的职业关系……是我的一个亲切的老朋友……
译员(用意大利语):未婚夫?可罗伯特先生从来都不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只是纯粹的职业关系……是我的一个亲切的老朋友……
西尔维娅站起来,慢慢向马尔切洛靠近。罗伯特显然被西尔维娅的话激怒,愤怒地抓起一个杯子,故意把威士忌倒得满满的。
36.马尔切洛家·内景·白天
埃玛仍拿着电话,脸上现出好奇、羡慕的神色。
埃玛:未婚夫漂亮吗?……是个漂亮小伙子,对……
37.西尔维娅房间·豪华旅馆·内景·白天
这伙人走到门边。西尔维娅已经到了马尔切洛紧跟前,她转过身,裸露的白白的脊背正对着他。马尔切洛慢慢站起来。
第三个记者:最后一个问题,女士,您对意大利男人有什么想法……
译员(用英语):最后一个问题,女士,您对意大利男人有什么想法……
西尔维娅挤了挤眼。
西尔维娅(用英语):意大利男人?嗯……
西尔维娅转过脸,同马尔切洛的目光相遇。
西尔维娅(用英语):请允许我两天以后回答……
译员(用意大利语):请允许我两天以后回答……
所有的人高兴地放声大笑。西尔维娅面带微笑,盯着马尔切洛。
38.马尔切洛家·内景·白天
埃玛仍在打电话。
埃玛(对话筒):你真美,你是所有的人当中最美的,你最漂亮。那个傻女人还没有对你说你真漂亮吗?(略停了一下)马尔切洛……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在这儿等你一整天。你想吃什么?清淡一点的?要不给你包饺子吧?马尔切洛,你爱我吗?
渐渐化出
39.圣彼得教堂屋顶·外景·白天
慢慢化入
透过门洞可以看到教堂的圆顶。门洞里走出一群高高兴兴的修士,他们闪开路,让西尔维娅、马尔切洛、帕帕拉佐和陶托·斯卡利塞这伙人走过。正走下台阶的修士们突然不说话了,他们跳下最后几级台阶,尽量不去看西尔维娅。她头戴大沿帽,穿一身十分艳丽的丝绸服,反倒同她的漂亮和活泼有点不相称了。
化出
40.圣彼得教堂圆顶的台阶·内景·白天
化入
西尔维娅、帕帕拉佐、斯卡利塞和马尔切洛等人沿台阶向上走,台阶两边的墙壁随圆顶的弧线显出倾斜。他们排成一行,帕帕拉佐和斯卡利塞在前边带路,中间是西尔维娅,最后是马尔切洛。西尔维娅时而停下来,微笑着转过身,她差点跌倒,轻轻叫了一声,要马尔切洛扶她。他早已做好准备,一把扶住她。他嗓子干渴,已无法微笑。有一段台阶黑洞洞的,因为从圆顶外侧开的小窗射进的光线照不到。时而传来西尔维娅孩子气的赞叹声。她的高大、柔美的身子裹在绸衣服中,婀娜地扭动着,显出青春的优雅。突然,她超过帕帕拉佐和斯卡利塞,跑上一段台阶,笑着转过身,挑战似地要别人追她。马尔切洛接受了挑战。西尔维娅笑着转了个弯就看不见了,马尔切洛追上去,看到了她。她站在一个小窗口,一线阳光射进来,她气喘吁吁,十分兴奋,显得更加漂亮。没等马尔切洛追上,西尔维娅又突然高兴地笑着向上跑去,在丝绸衣服的沙沙声中消失不见了。
马尔切洛努力追上她,但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突然,他看到了她的背影,在上面的台阶拐了个弯,她又不见了。可以听到她的笑声,孩子似的轻快的脚步声。她仍在向上爬,喘气越来越急促。
41.圣彼得教堂圆顶平台·外景·白天
马尔切洛终于登上圆顶上面的环形平台。醉人的阳光和正午的钟声使他有点头晕。这个教堂的钟声一响,远近其他教堂的钟声也紧跟着传来。钟声在美丽的城市上空回响。
(钟声)
西尔维娅独自一人,抓着栏杆一动不动。她的头上并无一滴汗,只有胸脯轻微地起伏显出她在喘气。微风抚摩着她的金发。她转向马尔切洛,眼神里突然显出略带激动和痛苦的惊奇神色。
西尔维娅(低声用英语):哎……我真不懂……你过来,到这儿来!
马尔切洛气喘吁吁地走到她身边,极力想平息气喘。西尔维娅一只手搭到他肩上,把他拉到身边,用另一只手指着周围的风景问他。
西尔维娅(用英语):请问,那就是乔托钟楼?
马尔切洛依然上气不接下气,同西尔维娅的身体贴在一起使他更加激动。
马尔切洛(喘着气,用英语):乔托钟楼不在罗马……在佛罗伦萨……
西尔维娅不再想她的问题了,着了迷似地盯住马尔切洛。她在审视他,看他的鼻子、眼睛和嘴。她长时间地向他微笑,十分温柔,像是第一次看到他。她显得好奇,同时又显出好像没什么,像是已经默契了。
她伴着风声和钟声又快步向上爬去。
化出
42.多穆斯·奥留亚饭店·外景·夜
化入
乐队在演奏《再见吧,罗马》。
舞厅里挤满一对对舞伴,马尔切洛和西尔维娅正踏着软绵绵的舞步。他知道所有的人,顾客、招待、都在看他。但是,被这个漂亮的女人搂着跳舞带来的幸福感使他不再顾忌所有的一切。他用嘴唇贴着西尔维娅裸露的肩头。
马尔切洛(低声地):你就是一切……(用英语)你就是一切。你是造物主在第一天创造的第一个女人……你是夏娃……你是母亲,是姐姐,是情人,(用意大利语)是女性,是天使……你是小妖怪,是大地,是家,(用英语)是家……
西尔维娅(低声哼唱):再见吧,罗马……(用英语)再见吧……(用法语)再见吧……
马尔切洛咧开嘴笑了,他欲火上冲,假装微嗔。
马尔切洛(低声地):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你回美国去吧……可我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西尔维娅紧紧搂住他,她非常温柔,但有点心神恍惚,仍在低声哼唱。
西尔维娅(用英语,哼唱):再见吧……再见吧……
他们随着音乐的节奏一转,看到乐队旁边的桌旁坐着罗伯特和另一个青年。罗伯特正在喝酒,点头同意他的同伴的高谈阔论。这位同伴大声笑起来,显出一点女人气。马尔切洛向罗伯特点头致意,向后一转,转到了舞池中间。
马尔切洛:西尔维娅,今天夜里咱们再见好吗?我得同你谈谈。
(叫声)
一种印第安人的叫声把他的话打断。西尔维娅立即从马尔切洛怀中挣脱出来,也像印第安人一样叫了一声,笑着跑了过去。
舞池进口处是几个美国人,其中有一个个子很高的青年,嘴上蓄着仔细梳理过的胡子。他姓穆斯科洛,继续叫着向西尔维娅走来,同时可笑地扭着身子。西尔维娅扑向他的怀里。
西尔维娅(喊叫):弗兰克!
但那个青年已经拍手示意,要乐队改变节奏。早有准备的乐队奏起摇摆舞曲,西尔维娅熟练地把两只黄色的皮鞋向空中一抛,投入弗兰克怀抱,两人尽情地跳起来,舞姿优美,轻快有力。
乐队奏摇摆舞曲。
那伙美国人随舞曲节奏鼓掌,兴高采烈地鼓励西尔维娅。
别的人开始退出,好把舞池让给他们两人。
西尔维娅的动作之快使马尔切洛目瞪口呆,他呆了一会儿,又笑着看他们跳,但希望舞蹈能很快结束。
他看看四周,发现舞池里眼看就要只剩他自己了,于是,尽力笑了笑,表示对此无所谓,然后向罗伯特的桌子走去。
罗伯特正在静静地看那两个人跳舞。
顾客们站在四周,有几个人站在椅子上,看西尔维娅和弗兰克跳舞。
马尔切洛坐到罗伯特身边,面带微笑,表示同情他。舞池中传来两个舞伴高兴的喊声。罗伯特的那个伙伴站到椅子上,不时回头向罗伯特叫喊。
罗伯特的朋友:妙极了,弗兰克真行,啊呀呀,真精彩!
一个脸色阴沉的招待把西尔维娅的黄皮鞍拿过来,他穿一身古罗马服装,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口音像是马尔凯大区人。
穿古罗马服装的招待:这是那位太太的鞋。
他把鞋放在马尔切洛和罗伯特中间的矮桌上。马尔切洛看了看鞋,罗伯特点着烟斗,面无表情。他转向招待。
罗伯特:我看,这身衣服太不合时宜,穿这么一身半罗马半腓尼基的破烂货,真是不伦不类……(用英语)因为,你……你知道……
罗伯特的朋友跳下来坐到椅子上。
罗伯特的朋友:真是个畜牲!他搂她了!
一阵鼓声传来。
罗伯特极力以上流人的方式掩饰因妻子同别人跳舞而引起的厌恶情绪,一边在餐巾上比划,一边继续向马尔切洛解释。招待眼睛半睁半闭地看他比划。
罗伯特:这才是上流人家的佣人穿的服装……
鼓声更响了。在鼓掌欢呼的人群中我们看到,一个女人的裙子、大腿和头发在空中摆动,因为弗兰克把西尔维娅举了起来,在空中转动。大鼓响了一下,随着鼓声,他一下子把她放在地上,结束了他们的表演。掌声大作。
西尔维娅笑着来到罗伯特桌前,后边跟着弗兰克。罗伯特仍在画,一抬头,看到了走来的两个人,并没有理睬弗兰克。
罗伯特(冷冷地):现在你们该拿着帽子转圈敛钱了……
说完,马上转向马尔切洛,解释他画的东西。
罗伯特:没有红花边……
西尔维娅轻轻地喘着气,想打破尴尬局面。
西尔维娅(用英语):罗伯特,你不记得弗兰克了?
弗兰克走过来打招呼。
弗兰克(用英语):喂,罗伯特,我也来到罗马,想画一幅画,画中的人物是个大胡子。
罗伯特冷冷地看着弗兰克。
罗伯特(用英语):你不再同那些寡妇和中年女人厮混了?
弗兰克面带怒色。西尔维娅正要说话,罗伯特打断她。
罗伯特(指着招待):这位可能是罗马人,是他把你的皮鞋拿过来的。我们还等着你脱别的衣服呢……
西尔维娅怒不可遏,跳了起来。
西尔维娅(用英语):真像个酒色之徒!(改用意大利语)我再也不想见你们了!你们以为你们都是我的丈夫?
西尔维娅拂袖而去。
乐队开始演奏另一支舞曲。
马尔切洛略一迟疑后站了起来,他是这伙气中唯一站起来的一个。
马尔切洛:西尔维娅女士!
显然,马尔切洛心里已经盘算出一个明确计划:追上西尔维娅,同她一起走开。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为了使别的人放心,他笑了笑,装出一副正派青年的模样。
马尔切洛我去:叫她回来……
他马上拿起西尔维娅的皮鞋,摇了摇头走出去。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努力装出对发生的这件事很能理解,很同情。
他想赶快追上西尔维娅,步子越来越快。他穿过大厅,那里又出现了一对对的舞伴。他推开别人,头也不回,担心有人叫住他,最后喘着粗气来到停车场附近的一个小院门口。
43.多穆斯·奥雷亚停车场·外景·夜
他越来越急切地四处张望。他看到了西尔维娅,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正在找她的汽车。又是那伙摄影记者,正在对着她拍个不停。
马尔切洛跑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的1100型敞蓬车前。他上气不接下气,但显然已经下定决心克服一切障碍。
马尔切洛(用英语):咱们乘我的车走……西尔维娅,请上车……很抱歉……你是对的……
他突然转向帕帕拉佐,后者离开那伙摄影记者,向他跑来。
马尔切洛:嘿,帕帕拉佐,走开!
帕帕拉佐:出了什么事?你们上哪儿?我也去……
马尔切洛狠狠瞪了他一眼。
马尔切洛(生硬地):你去哪儿?(转向西尔维娅)他不该喝那么多酒,罗伯特他……你是对的?你当然对……他有什么权利搞那么多名堂?
他登上汽车,让西尔维娅也上来,关上车门,发动汽车,倒驶出停车场,差点撞上别的汽车。别的车急急忙忙在调头,一片混乱。看守过来收条子和钱。
马尔切洛(对看守):我们马上就回来!
帕帕拉佐也想爬上这辆车,马尔切洛狠狠地在他手上打了一拳,一踩油门开车跑了。西尔维娅对这一切十分顺从,只是脸上仍带怒意。
44.马尔切洛的1100型敞篷车上·夜(微明)
马尔切洛专心致志地在空旷的野外驾车疾驰。
他扭回头,像是害怕那些摄影记者追上来,然后又不安地笑着转向西尔维娅。她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头发随风飘动。一颗泪珠挂在睫毛上。
西尔维娅(用英语):我不想回旅馆了,让我同你在一起吧……
这句话深深打动了马尔切洛,他手忙脚乱地换了挡,呆头呆脑地笑了笑。他继续开车前进,突然放慢速度,最后停下来,然后向后倒退。汽车的前灯照亮一条小路,树木和栅栏闪过,小路消失在黑暗中。他转了个弯,开向那条小路,然后放慢车速停了下来。他关掉发动机,一片寂静,万籁俱寂。马尔切洛想平静一下,尽量不再喘粗气。他转向西尔维娅,正要说话时,她那清脆的嗓音响起来。
西尔维娅(用英语):一切都很难啊,马尔切洛……
马尔切洛没有完全领会这句话的意思,他停了一下,又表示同意。
马尔切洛(用英语):噢,是的……
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又小心起来。他向四周看看,一片漆黑。
马尔切洛(坚定地):咱们下车……
他走下车,一动不动地等着。他看到,西尔维娅好像在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服从了,从她坐的那边走下车来。
西尔维娅走了几步来到路中间,深深地呼吸着夜间的空气。马尔切洛抓住她的手。她看着他,微笑着。他们这样站着,在拥抱之前犹豫了一下。这时,旷野远处传来一阵狗叫。
(狗吠声)
一听到狗叫,西尔维娅挣脱马尔切洛,抬起她的漂亮的脖子,维妙维肖地学起狗叫来。
西尔维娅(学狗叫):汪汪!汪汪汪!汪汪!
远处的狗立即回叫,声音更低,更显愤怒。西尔维娅依然那样叫着。马尔切洛感到惊奇。附近村庄里的狗也叫起来,吠声一片。一盏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原来是个农民,正骑着自行车静悄悄地在他们两人面前走过,他迟疑了一下,又骑着车走了,自行车的响声隐约可闻。马尔切洛急不可耐,他先上了车。
马尔切洛(声调异样地,用英语):上车,西尔维娅……
发动机又响起来。西尔维娅顺从地登上车。
化出
45.一所普普通通的房子·内景·夜
化入
一所普通房子的走廊里,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画的是耶稣受难,油画下面有一盏灯照亮走廊。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正在接电话,她有点紧张,可以看出,她还不习惯于打电话。旁边的一扇门半开,可以看到房间里的一张床。
老太太(对话筒):塞尔焦到外地去了,他十二号才回来。有什么事转告他好吗?我是他妈妈……没有,书房的钥匙他带走了……我是他妈妈……什么,为工作?
46.加油站·内景·夜
灯光明亮的大加油站,马尔切洛在打电话。
外边广场上,他的汽车里是西尔维娅的白色身影,她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马尔切洛(对话筒):是的,为了工作……没关系,我十二号再给他打吧,晚安,太太,对不起……
马尔切洛挂上电话,继续急切地翻他那个记载朋友地址电话的小本子。他把本子装进口袋走出来,向他的汽车走去。他站住看西尔维娅,她慢慢转过身,甜甜地向他笑了笑,懒洋洋地把头靠在座位上。
马尔切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绕到她那边,把手伸进汽车。
马尔切洛(用意大利语):我不能把你带到我家,我家有个女疯子,她不懂……
西尔维娅听着,但听不懂,继续神秘诱人地笑着。
西尔维娅(用英语):什么?
马尔切洛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很快上了车,像是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汽车又开动了。
化出
47.玛达莱娜家·内景·夜
化入
一个睡眼惺忪的男佣人把听筒取下递给桌边的玛达莱娜,她正同爸爸玩纸牌。他是个结结实实的罗马人,面色严肃,有些平庸。
佣人(把电话插到桌边的插座):是您的,小姐。
透过打开的门可以看到,外边是个花园,园里有个豪华的游泳池。玛达莱娜的父亲眼也不抬,好像全被纸牌吸引住了。
父亲:谁这么晚了打电话来?
玛达莱娜拿起听筒。
玛达莱娜(对话筒):喂,(眼睛突然亮起来)马尔切洛!喂,你敢肯定号码不错?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里略含怨恨。
48.台伯河大街一家夜间药店·内景·夜
药店角落,马尔切洛在打电话。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他的汽车停在外边,车上是西尔维娅。车停在一个空荡荡的广场边上。
马尔切洛(低声,对话筒):我能带一个人到你那儿吗?(略停)一个人。为什么?家里有别人?
49.玛达莱娜家·内景·夜
玛达莱娜听着,站起来,拿起电话向大门走去。她停住脚步,背朝这边站在那里。
玛达莱娜(对话筒):你想想,我正在玩牌。(略停)同我爸爸。
略停,她显然是在听马尔切洛的解释,他的解释显然是含含糊糊的。
玛达莱娜(温柔而又好奇地):可是,你想要干什么?
又停了一会儿。玛达莱娜的爸爸坐着不动,眼睛半闭,躲避嘴上那支香烟冒出的烟。
50.台伯河大街夜间药店·内景·夜
马尔切洛打电话,显得有点不耐烦。
马尔切洛(对话筒):再见,玛达莱娜,我会很快再给你打电话,再见,晚安。(转向药店老板)谢谢。
马尔切洛走出来,向他的汽车走去。西尔维娅低着头,一头金发盖住了她的脸。她好像有点不舒服。她哭了。马尔切洛停住脚步。
马尔切洛: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抬起头,同时举起一只光秃秃的猫。
西尔维娅(温柔地,用英语,对猫):啊,可怜的小东西,是的,我们得给你找点奶喝!(认真地,对马尔切洛)马尔切洛,得给它找点奶喝!
马尔切洛显出有点为难。
马尔切洛: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牛奶?
西尔维娅走下汽车,把猫紧紧抱在怀里向前走去。
西尔维娅(用英语):喂,对了,我看到附近有个酒吧间……
马尔切洛急忙跟过去,但毫不掩饰其不快。
马尔切洛:西尔维娅,你抱着那只猫上哪儿去!罗马有的是猫……
西尔维娅仍在走。
西尔维娅(用英语):哎,我喜欢猫……
在一个黑洞洞的胡同口,她停了下来然后又转向对面。
西尔维娅(用英语):噢,不对,在那边……
马尔切洛挡住她。
马尔切洛:西尔维娅,你在这儿别动,你……你回车上去,我去找牛奶。
他跑起来。
51.小巷和小街·外景·夜
小巷黑洞洞,静悄悄。马尔切洛跑向另一条小街,他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在乱跑。
52.台伯河夜间药店·外景·夜
只剩西尔维娅独自一人了,她没有回到车上,梦游似地慢慢走来走去,抚摩着小猫,学着猫叫。四周一片静悄悄,只有喷泉的水声打破这种沉寂。
53.一个有喷泉的广场·外景·夜
西尔维娅走到一个空广场,一堵墙边有一个很大的巴罗克式喷泉,有好多雕像和装饰,水声叮咚。西尔维娅停下来看着这美妙的喷泉。
马尔切洛从一个小牛奶店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杯牛奶和一个盘子。他走得很快,但步子很小,尽量不让牛奶撒出来。走出二十来米,来到西尔维娅所在的这个广场。他是机械地被水声吸引过来的。他看看喷泉,西尔维娅正坐在水池边。她把猫放到地上,低头去解鞋带。然后转过身,但依然坐着,把脚伸进水池。她把头发甩到背后,站起来,大大方方地把裙子提起,露出大腿,向水池深处走去。水淹没了她的膝盖。一个女人在雕像和水声中在水池中漫步,这幅画很有点吸引力。马尔切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慢慢走到喷泉旁??
2020年7月29日重看,上影节4K修复版 at 吴中路红星电影世界。
《甜蜜的生活》拍摄于1959年,在时间上介于《卡比利亚之夜》和《八部半》之间,在这部还带有新现实主义气质的转型作品中,费里尼几乎是自由地游走在左和右两种视角中,既有对资产阶级声色犬马、酒池肉林的批判性刻画,也有圣母显灵、小报记者、舞厅女郎这样的底层风貌,实际上,马切罗的作者身份就有某种游弋性,上可交际名流,下可出入市井,透过他的采访、或不如说游荡,我们看到战后十五年的罗马在阶层形态上的立体性,同时也是价值观上的多元性,神圣的天主教象征依然显现在上空,地上却是工房、塞车、派对和摇滚乐,其中男主似乎长袖善舞,却又袖手旁观,作为一个写作者,没人知道他在写什么,想写什么,看起来也没人真正在意,除了那位忧郁的斯坦纳。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需要“知识分子”这个身份,为他们助兴、陪伴或是超度,马切罗深谙这种游戏规则,他寻花问柳,逢场作戏,好像一个当代唐璜,但他的调情里始终有种根深蒂固的不安,就好像在怀疑,眼前的欲望满足后又会如何?脱下戏服般的魅力,里面是怎样脆弱、倦怠的心?丰满、甜蜜的盛宴之后,又如何面对清冷的空虚?
没有答案,就像没什么能真正统摄两种迥异的生活,那种无上的、高于一切的意义,已经在历史的灾难中化为废墟,世界像个马戏团,只有不停歇的狂欢,才能掩盖伤痛、腐朽和离别,在这里费里尼的主题开始融入一种时代精神,他比布努埃尔《泯灭天使》、戈达尔《蔑视》更早意识到,在生活与生活之间沟通的失效,通过首尾的环境声,通过语言的隔阂,通过黑夜与黎明刀刃般的切换。——喧闹、纵情的黑夜戛然而止,清冷、寥落的黎明骤然而至,就像《浪荡儿》中风卷残屑的街道。费里尼似乎完全不在意日出的象征意味,我们看不到他对曙光、暖色、希望的表现(比如《女性瘾者》结尾,墙上的那抹金黄),白天对费里尼而言,好像仅仅是对夜晚的中断,是对盛宴、迷醉、无意识的不可避免的中断,这种昼夜轮转也建立了本片最重要的叙事和美学特征,尤其是喷泉池那里惊人的转场,近景中马切罗先是发现水声停歇,然后毫无防备地切到一个远景——场景突然变成了白昼,欲火焚身的前戏,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下,这里出现了超出新现实主义的妙笔,镜头打破了人物动作的连续性,它的意涵难以用现实逻辑解释,姑且说,电影从外部的“客观”视角,进入到马切罗的心理现实,in which天光就像造景一般瞬息万变,时间像个阴险的刺客,还没等他抓住,就已溜走。
和《八部半》中导演确凿的创作困境不同,本片中的马切罗仍是未完成的,无论作为演员还是角色,他想要逃离,却一再陷入轻佻的欲望中,他想要切实的爱,却无力真正给予什么,他并非不想建设,在目睹朋友的天伦之乐后,他试图写些什么,试图挽回与父亲的亲密关系,甚至试图正视自己与Emma和Maddalena的情感,但最终被冰冷的现实击溃,斯坦纳的死是主角弧光中的一个文学事件,它标志着人物再也无法从他信任的对象中得到什么,也再也无法敞开,那道人文的、正统的、爱的门轰然倒塌,而这并非来自某种外力,而是其内部的腐朽,从斯坦纳在教堂弹奏巴赫的托塔卡开始,这种悲剧性就开始了,正如那段沙龙对话暗示的,他高得就像哥特尖顶,他想要detach,以至于已经无法回到地面——除了死亡。从更大的角度看,超然的意义与世俗的“地气”之间的联结已然断裂,“知识之树已经把我们从生命之树那里抢走了”(伯林语),真理与生命之间的张力,一向是历史叙述热衷的主题,二十世纪就充满了对各种真理的献祭,斯坦纳的悲剧,也可以视为历史的小小回声,费里尼在一种高度个人化的语境内,触碰到了一种普遍的、后现代的精神危机,这种安逸中产生活的死亡感,也越来越成为一种创作主题和模式。
费里尼说这部电影有关内心之城,对他而言当然是罗马,但与索伦蒂诺在《绝美之城》中眼花缭乱的摇臂镜头相比,费里尼的语言仍是平实的,大量的中景构建了一种有距离的亲密感,所有的意象都触手可及,很难说有什么高深的隐喻,在狂欢归来后,父亲对着阳台瘫坐的背影是一个动人的场景,如果是现在的导演,很容易做一个焦点调度——先对焦后脑勺,再对焦窗外的景致,以形成一种将人物抽离出情境的疏离感,但费里尼没有,至少在这部影片里,基调仍是现实主义的,即便是吵架后复合的情节,也带有清晨的倦怠与凉意,我们看到的是生活,而非奇观,但在一场场奔波与纵乐后,戏剧性总是尾随着倦怠而来,就像滚动的气球、散落的飘絮和无言的笑容。要我说,这是电影能给出的最好的东西。
观看《甜蜜的生活》是一场考验,3个小时的片段式的言谈不停的剧情,有时你很难不怀疑,这戏是不是多余的,比如圣母显灵现场Emma与年长女性的客套,或是去古堡前马切罗与Nico几次失败的搭车,但在重看时我开始意识到,正是这些看似无聊的情节,锚定了我们人生中无法解释又独一无二的特质,罗杰伊伯特在评价本片时说,或许这世上根本没有一种甜蜜的生活,但这需要你自己经历后发现。我想可以补上一句,你之前期望的甜蜜,往往不是你之后记忆的甜蜜,正是在这种差异中,我们理解,成长,与过去和解。
不敢说自己看懂了费里尼的故事,只是在这里写下一些自己的解读和注意到的细节。我觉得很多评论也没有解读得很详细,有些细节没讲清楚,恰恰是这些细节,非常体现费里尼本人的偏好和想传达的理念,我喜欢称这种为导演夹带的私货。可能因为大家看的都是一个非常不走心的翻译版本。看电影一不能忍受删减,二不能忍受的就是歪曲,所有的漏翻、乱翻都是对导演的不敬,许许多多的外文电影都充斥着不负责任的机翻、对修饰定语的漏翻、甚至过于卖弄搞点漂亮句子,观众看到的电影不是导演的电影,而是这些“再创作”者的意淫。我也不懂意文,整部电影断断续续看了7、8个小时,中英字幕一起看,主要理解的参考依据都是英文,英文始终跟意文较接近。下面进入正题:
电影分成多个小故事:1、直升机吊着神像升天(神像升天);2、恰恰恰酒吧跟踪王子偷情(偷情跟踪);3、马切跟M女郎勾搭并载一个站街女回家,并在站街女家放荡(初遇M女郎);4、马切归家发现艾玛自杀,将其送院就医(艾玛自杀);5、S女郎嫁到,马切带其在罗马游玩,最后被S的老公爆锤(美国女星S);6、偶遇斯坦纳老友,在教堂弹琴(教堂弹琴);7、圣树神迹降临,媒体疯狂(神迹降临);8、在斯坦纳家聚会(友情聚会);9、在一个未知的餐厅写作,并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初遇天使);10、再见父亲,游玩了恰恰恰酒吧,还去了一个女郎的家,最后与父亲分别(再见父亲);11、偶遇N女郎,跟随她去了一个趴,并进行古堡探险(古堡探险);12、跟艾玛大闹一场,又和好并打了一炮(分分合合);13、斯坦纳杀了自己孩子并自杀(老友去世);14、彻底疯狂的一晚通宵,以及黎明时分在海滩上游荡(彻底堕落)。
整个故事表露出罗马富丽虚浮的群众生活之下精神萎靡道德缺失心灵空虚,里面的各种人行为都十分豪放狂热,近乎到有些痴线的地步。乍看之下觉得这种豪迈的人生、豪迈的生活作风,整个人都焕发活力,引人靠近,罗马这片魔障之城、到处涌出堕落的土地就是这样诱人深入。神像升天一节之中,神像被直升机吊起,其寓意有大量的解读不多赘述,直升机经过一大片尚在开发的土地,显示出这个时期的罗马正在急速扩张,越来越多人进驻到罗马。在做日光浴的女郎跟马切用耳语和手语调情,马切显然十分擅长这种隔岸交流的活儿,还甩了几个飞吻。然后神降临于城区之上,整片城都笼罩在神的庇佑之下,镜头一转来到恰恰恰酒吧偷情跟踪,酒吧的表演充满荒唐的搞笑气息,一片混乱中马切勾搭上了
M女郎,马切的小弟啪啪洛萨(paparazzo)也出场了,其实我个人认为paparazzo不是这个小弟的名字,只是个代名词,paparazzo也是狗仔的英文,这位低层人物似乎不配拥有姓名。
M女郎很漂亮,她主动载了一个站街女回家,昭显其与妓女似乎有点心灵相通相互理解,值得一提的是该片中对妓女的用词丰富得令人发指,用了很多个不同词,都是妓女娼妇的意思,我认为费里尼有意把大部分女人都归成娼妓一列,穷的只是娼,富的也不过是妓,导演库布里克酷爱费里尼的片子,在其《大开眼戒》中同样有传达出类似观念。在站街女积水的地下室里,M和马切来了一发,里面其实透露出两人对站街女的人权漠视,站街女下班了回家就回归了正常生活,但仍要献出自己的生活空间给他人行不苟之事。屋子外站街女与一个应该是皮条客的人在讨论要不要诈M和马切一笔,但站街女拒绝了,似乎是这位底层在这方面更有道德感可言,而皮条客已经习惯对来自上层的羞辱逆来顺受并从中牟利。
艾玛自杀,被马切送院。过程中马切又骂她疯婆子,又不满她找麻烦,他眼里可能认为艾玛就是个娼,送到医院后还念着M,给她打电话,但她只顾睡觉没理马切。马切对于上流的妓来说,又不过像是个找乐子的附属品。镜头一转来到美国女星S的故事,接机过程中不断有人提及这位女星的瑞典脸庞诱人犯罪,但S是位美国女星。来到S家里,S的老公对她不闻不问与艾玛打电话给马切问长问短生怕他掂花惹草形成对比,接下来带S游览罗马古建筑的部分就比较有趣了,所有人都不及S这位美国女星有活力,但在塔楼顶端,S却问马切Giottos Campanile在哪里,马切说不在罗马在佛罗伦萨(这段的中文翻译严重出错,S和马切交流讲得是明明白白的英文),整个过程反映出这位瑞典女郎受美国影响,变成喜欢上蹦下跳但缺脑子的猩猩,大概当时对老美的刻板印象都是如此。S在楼顶稍稍对马切示了好,接下来的舞会马切就发了情的野马,疯狂舔狗,讲话虽浪漫但也极度荒诞,整个舞会的镜头表现一片欢乐,
只有S的老公在沉闷地画肖像画,中间一个侍从把S脱掉高跟鞋捡了回来,后来S老公跟S讲的是一个怪诞的罗马人把你的鞋子送回来了,我认为这里怪诞罗马打扮侍从代表的其实是这个扭曲的罗马,这个城是有生命主观能动性、有魔力的,会对一些人的行为进行修正同化,罗马就是这样一直培养信徒的。
后来马切把S带到了街上游荡,其实S从来没正视过马切,在特雷维喷泉(Fontana di Trevi)差点亲上了S,突然就天亮了。而后马切悻悻地把S带回她家,还被她老公暴揍了一顿。
来到教堂弹琴章节,刚开始摄影师问马切接下来该怎么拍,马切就说让马站桌子上,女人躺在地上拍一张,可见媒体创作背后的粗制滥造,喜欢搞荒唐噱头,当然后面对媒体有更大的嘲讽。然后马切像受到神启一样走进了教堂,邂逅昔日好友斯坦纳,斯坦纳的存在对马切来说确实如希望一般,迷茫的马切的确因为有斯坦纳这一缕希望指引而避免了一开始就像深渊堕落,斯坦纳是位有文化有地位有家蕴的作家,他赞赏马切,他也希望把他引向正途,希望他成为正直的文学作者,而不仅是当媒体的傀儡。但教堂里一句对话却很玩味,体现出费里尼对教派的讥讽。
来到影片的一个小高潮,神迹降临。据传有两个小女孩在一棵奇迹之树附近见到了圣母玛利亚,吸引大批媒体前往,也有很多求神拜佛想治病的群众前往,政府出于某些原因扣押了几个召唤神灵的神童,现场迅速被搭成一片影棚,不禁让人怀疑媒体示之于公众的新闻,是否都是在这样的“影棚”里拍摄出来的?到底读者读到的报导内容是否算真实呢?还是读者其实只是媒体任意摆布的群体,媒体想让读者知道什么,读者就只能知道什么。啪啪洛萨几个狗仔在“神迹降临”上演还以物质金钱诱惑那些祈祷的群众进行摆拍。入夜正式开戏,一次采访中,记者给了采访人一篇读稿,甚至读稿还写错了内容,可谓十分不走心,这样的影像播出去侮辱公众智商。神童终于放了出来,与神对话开始了,过程啼笑皆非。
费里尼对媒体的抨击是非常猛烈的,伍迪艾伦在自己的《解构爱情狂》里也深度讥讽了媒体,片中地狱里的第八层留给了媒体人,最后一层留给变态。老美从上世纪40年代开始也一直在声讨媒体的诸多不良行为。西方对媒体的怀疑一直存在,媒体总是夸大其词、言过其实,甚至断章取义,好事都能用坏角度解读,误导众多读者。一如国内自媒体时代的到来,公众号一条条标题党,一篇篇软文,一句句口号,制造盲目崇拜,再收割崇拜,还号称为知识付费,实则其文章,水里没有一点干货。他们不是不讲真话,有时候他们只讲一半真话,制造恐慌,拉拢脑残跟随他们的脚步对他们的敌视目标进行网暴声讨,一个个不曾拜读康德,对道德无甚深入理解,却大言不惭指责他人缺德。可怕的是不仅大量中年人盲目相信,广泛传阅,连年轻群体都被精神腐化,近年盛行的消费主义文化我认为就是其中一个表现。回到正题,求神的孩子当场暴毙,次日清晨,只有部分人为死者祈祷,十分讽刺,神救死扶伤却有人在神的眼底下暴毙,而媒体力量庞大,却多数冷眼旁观,甚至以新闻价值牟利。
友情聚会上,马切真正做了一次心灵洗涤,这里的座上客都是有思想的艺术家,所以不像其他社交活动那样声色犬马。费里尼夹带了自己喜欢莫兰迪画作的一些个人私货。斯坦纳一再劝说马切做正经文学。在聚会上录音带回放的海浪声、鸟语声中,马切终于找到了一丝平静。中间一段与斯坦纳与其孩子的交流显示出他非常喜爱自己的孩子,还经常从他们的讲话中得到文学启发。最后斯坦纳与马切的一段谈话隐约透露出斯坦纳走入思想胡同,临近崩溃的苗头。
在一个餐厅里,马切初次见到了天使的化身,是他亲口说。马切会来这里,大概是的确有了真正搞文学的心,但他一直受到来自艾玛的追问,难以静下心创作。
再见到父亲,马切燃起了更多的希望,年少时父亲经常不在家,老妈经常以泪洗脸。马切一直想跟自己的老爸来次认真的相处,做一次多年来一直缺失的和谐,感受下父爱。他们又去了恰恰恰酒吧,仍然是充满特色的小丑表演,老爸还勾搭了一位舞女,并且表示腿玩年。从马切父亲的把妹举动可以看出他精于玩了,想必抛下家庭的这些年锻炼不少。马切其实十分不愿意父亲跟舞女回家,但父亲根本不理他,病了一通之后,父亲又默默走了。马切本想重新寻回家庭温暖,起码家庭可以给他生活希望,可惜他失败了。
接下来进入古堡探险,马切被N女郎带到了一个古堡里聚会,这种聚会是马切堕落的开始,以后马切的生活里充满了这种糜烂的聚会。聚会的地方在远离城区的城堡里,上流的人都喜欢在城郊幽静的深院大宅里搞点糜烂的聚会,《大开眼戒》里亦如此。在去的路上以及古堡中,都一再有男人嫌弃狗的片段,但女的却对狗钟爱有加,男的从女人身上寻欢,女人就寄望于狗身上作乐。马切在城堡有见到了M,M给这位新参者介绍各位贵族,带他游览了城堡,,到处的古色古香的艺术油画。在接下来玩的隔室传话游戏里,M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妓女,心甘情愿,一边说着喜欢马切一边在边上就跟另一位情人搞上了,其实上流里面各个女人都是这样游走在男人之间,个个男人都钓着,哪里有好处就扑向哪里。趁着夜色,这群人组织了一次古堡探险,里面讲到的一句话很重要——Careful, the place is overrun with mice, beetles, vipers,owls and vampires. 这句话出自吸血鬼德古拉的传说,吸血鬼居住的城堡满是蛇虫鼠蚁脏东西,如果想对这句话有更多了解不妨看下《惊情四百年》。然后说这句话的人还补了一句And now it will also be full of whores,意思是现在这里还会充满娼妓,我认为这句话既代表了这些男人对这群女人的看法,也昭显出罗马这片糜烂之地充满淫乱,一如吸血鬼古堡充满脏污,罗马的核心是堕落,所以滋生、吸引各种堕落,同时也暗示这座古堡从古至今,都是这种不正经用途,现在是将来也是,所以后来那个黑发中夹着一缕白丝的女人就在这里来了一发。过程中他们还玩了一个招魂游戏,说着这里有鬼魂出没的时候,镜头里就有一只手飘过去牵马切,然后就开始了不可描述。
接下来与艾玛的分分合合里,马切说了一句我反感你充满侵犯、依赖、母权的爱。先是被父亲抛弃,还有昨晚开的眼界,加之被M的羞辱以及艾玛扭曲的爱已经让马切走到了崩溃边缘,好不容易来了一发有点心灵安慰,斯坦纳的自杀事件又接踵而至,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连斯坦纳这座希望灯塔都倒下了,马切彻底走向了堕落,从一个旁观者升格为参与者,融入了这片堕落。在最后彻底堕落的聚会上,马切成为了疯狂的领衔人物,撞门破窗,表示自己已经成为了广告商,为了钱可以出卖灵魂,一个女郎骂他是蠕虫,而在他与艾玛吵架的时候也说过艾玛的爱逼得他像蠕虫一样,确实除了成为蠕虫别无出路。只要给足佣金,他可以写文章把你包装成任何人,25万是保罗纽曼(主演《铁窗喋血》)、30万是马龙白兰度(极为出名的《教父》)、40万是约翰巴里摩尔(《大饭店》、《化身博士》),从那时起,商业包装已经显露出其荒诞,到现在流量明星时代更是顶峰。堕落聚会上,有律师、明星、演员等等,上演了基佬芭蕾、脱衣舞等等表演,马切的行为越发离谱,简直像个精神病,在屋主下逐客令之后,马切仍然坚持进行派对,对在场的各人都进行点xiu评ru描述,最后公然撒鸡毛作贱了其中一个女郎,这是马切堕落的高峰。最后终于天亮了,马切又一一给粉墨退场的各位作了谢场献词。在海边骚男芭蕾舞演员又讲了一句很重要的话——The more that retire, the more new ones come out, two go and ten take their place, by 1965 there will be complete depravation.有人退休就会有人上位,走了俩又来十个新,1965年就可以全面堕落。罗马的堕落简直像政治目标一样。海滩上搁浅了一条怪鱼,怪鱼的象征也有很多人解读了,不多细述。最后关头,天使出现此岸彼岸间,马切一开始隔岸调情的功力尽数失去,所以对于天使伸来的橄榄枝不为所动,最后天使只好挥手告别,马切也举起了手,无名指上没有戒指。马切已经大概认识清了“生活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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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发现B站翻译的版本还不错。希望各位都能不受渣字幕毒害。
费里尼代表作,与新现实主义分道扬镳。构图和光影绝佳,叙事有意识流的影子,内容上结合了社会批判和精神分析,揭示了罗马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生活背后精神上的无根状态。吊耶稣像的开头(后被[尤里西斯的凝视][再见列宁]借用)和结尾海滩段落充满象征性,大喷泉、古堡魅影、圣母显灵、淫乱狂欢。(9.0/10)| 20230218费里尼回顾展大光明4K大银幕重温,虽则由看似松散的断片组成,实而相当有逻辑性与戏剧性,对罗马这座永恒之城在现代的奢靡沦落空虚颓废作了无与伦比的描摹,结尾堪称妙绝。
夜晚总是特别长,耗尽一切力气才被拂晓打断。生活是甜蜜的,但马切罗却一直如此痛苦。
费里尼的夜与日切换的如此之快,一切亦真亦幻,神迹与绯闻,名利和欲望,每一幕都是荒诞的舞会,之前以为的正常人的爱玛,最后也是疯子。也许就那饭店里的姑娘,片尾呈现的笑容是真的。。。
8/10。费里尼象征式开场:悬掉着一樽耶稣像的直升机上,马切洛隔空与比基尼女郎调情,罗马的奢华糜烂给基督教精神蒙尘。但丁游历地狱式的结构连缀起夜店的狂宴、古堡的纵欲到海滨别墅的脱衣舞、人骑人和易装癖的恶作剧,男男女女或郁郁寡欢或逢场作戏,而摄制组在圣母显灵处布光、搭架,狂热的宗教氛围支配下万千信徒跟着瞎指挥的女孩无序乱跑、指大树为圣母,明显带有理性世界崩溃的隐喻;未婚妻理念朴素的结婚成家带不给马切洛甜蜜,潮湿的妓女房间折射出他权势的卑微,富人偷情被拍就派手下抢夺相机、老父亲与舞女行欢时差点丧命、名媛上一秒说娶他一下秒搞上陌生男子,上流社会的丑态俨然游历地狱,马切洛呆在乡村餐馆打字被可爱的女孩唱歌打搅,麻木的灵魂刚复苏立刻陷入好友杀死儿女后自毙的悲剧,结尾海滩捞起的大怪鱼映射这群人灵魂搁浅的灾难。
08年左右初看;12个众生相浮世绘的段落,以一个平民出身的记者之眼窥上层浮华朽败、析恐惧灵魂、涉道德宗教,宛如一个包裹了巨大的梦的外衣里面,还深藏着即将醒来的零碎梦境;印象最深的仍是斯坦纳,他应该是马切罗内心最深沉最焦虑最恐惧的化身。
三刷。1.费里尼通过淡化情节而注重情境描述的散文式叙事,将平民出生的马尔切洛(工作和情感经历)作为视点切入骄奢淫逸、精神世界匮乏的罗马上流社会,借由十二个几无关联的生活片段构成一场谱写风月众生浮世绘的城市交响曲。以人物置身特定环境所形成的生活方式及精神状貌为中心,逐渐延展至宗教、情欲、家庭、传媒与自我存在价值的探索和剖析。2.主要角色具备的象征意义:平民背景、被奴役方的艾玛;资产阶级、奴役方的玛达莱娜;身为巨星却内心简单纯粹的西尔维娅;斯坦纳是焦虑和恐惧的化身,而海边笑语的外来少女宝拉是马尔切洛内心深处的愧疚乡愁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浪漫与纯真。3.日夜流转的如幻若梦,看似甜蜜的生活在人生过客陆续退场之后,也只有独自面对落寞的虚无。|你是夏娃,母亲,妹妹,情人,朋友,天使,撒旦,地球,我的家。(9.5/10)
物质配给的高度组织和基础欲望的廉价消费,遮蔽了上流人士的前进眼界和价值理想,即使是寻觅形而上价值的两性心灵对话,也需要在身体诱惑的安全距离外才能进行,并轻易被另一具肉欲燃烧的胴体打断。曾经的纯真心灵在命运的沙滩上试图和你对话,但尘世的喧嚣最终让你放弃了这次沟通。【10】
字幕窘的都想死了!
优美,迷人,神秘,深刻。喷泉那段或许可以称得上影史最美的桥段之一,圣母显灵的那段会是影史上最让人震撼的段落之一,脱衣舞那段或许是影史上最具诱惑力的场景之一。
看了三个晚上才看完,前面觉得简直太无聊了,完全靠着无以伦比的摄影在撑着(60年哪找的这么一套如此优秀的变形宽银幕镜头?意大利自己家产的畸变控制可不这样啊…)考虑到当时的电影主流观众年龄层,我甚至觉得这和《小时代》贩卖的东西本质上也没什么分别啊,如许知远说的那样,浮华背后的虚无和悲伤不就是知识分子的春药嘛……哦但后三分之一把我看跪了…这悲伤可不是春药级别的悲伤…这悲伤直接破表了。而且60年前的罗马,跟现在的北京上海可不就一个样嘛…人类果然是毫无进步啊
那场喷泉的戏,一生只能有一次
相比于《卡比利亚之夜》,本片已能全然呈现巴赞所谓的“现象学写实主义”。不再束缚于戏剧性的情节,影片呈现出片段化的小母题结构,让人想起老塔的《卢布廖夫》。不同于老塔静谧而宏阔的影像营造,费里尼的镜头是世俗的、喧嚣的、个人趣味的隐喻,它直接而完整地讲述着自我的心象,所见即所得
4.5。难以言表的绝望与其无以言传的美。费里尼模糊了悲观与乐观、沉重与轻浮的界限,成就一场令人彻底沉醉的悲剧。男与女、当局与旁观、上流与下流、身死与心死、乃至影语与情绪,充斥着的无数迷人的相对,都积聚成最后浅滩上相对的两岸。自然、坦诚、灵动、优雅,看过最美的黑白电影、暂时保留之一。→21.7.31 时隔五年大银幕重温,资料馆二刷,五星满上。卷轴一般!细致又宏伟,个人、行业、国家的纵深,广阔到不自觉,一直波及到我们在此时此地的生命体验。多少场面多少情境,就是热搜浮动背后的模样,就是你脚踏媒体创作两只船的模样,就是我们在围城状态下的模样。羡慕死了那场雨,什么时候有钱有力拍这种雨戏。
费里尼,想说爱你不容易……毫无防备地挑战三小时观影,过程中难免睡睡醒醒,从不知所云到若有所悟。狠狠批判了媒体和记者的盲目和狂躁。一个男人最失败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知在情欲欢爱之间辗转停留。所谓甜蜜的生活,只是一个沉沦的幻觉。到最后他完全迷失自我,认不出那个单纯姑娘的笑容。
#费里尼影展# 没有睡着看满三小时!特别喜欢那些超现实的细节:气球跟着小丑走,海滩上的怪兽鱼(这段以前怎么没注意!)、直升机吊基督像等。相比之下《绝美之城》只是山寨致敬版。
天,突然就亮了。很灵的段落:结尾海滩、古堡魅影、大喷泉、俯瞰广场、旷野决裂……伊伯特每隔十年重看,心生不同感悟,最后他的结论是同情马切罗这个电影角色,也爱他。
很久没看过让我这么不适的电影了,真心不懂费里尼,也不想装看懂。花三个多小时解构和揶揄上流的淫乱和虚无,我只想感叹:导演你是有多无聊,金棕榈真是鱼龙混杂……ps:叙事节奏和情节线也真是烂得令人发指~
174分钟,坐了一上午,抽了八根烟,喝了两瓶零度,加上上一部,懵逼一天。知道为什么传说中的清华北大学霸就喜欢看无脑爆米花电影了。
我努力了三次想看完本片,仍旧未果,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翻译的问题?对题材不感兴趣?情节的理解不够?文化差异?表演不对自己的口味?逻辑性不符合自己的习惯?节奏太慢了?故事性不强?太文艺了?混乱?也许是综合性因素吧,总之,我仅仅看完了前一小时,后会难期!
该沉醉的时候痛苦着,本甜蜜的却带忧愁…人生不一定要跟随音乐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