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影评
1 ) 生命的严密结构
作为金棕榈得主的《生命之树》,在叙事逻辑上其实有着非常简单却贪婪的架构,所谓以小见大、贯古彻今,将个体对于自己生命轨迹的思索在自然与宗教的叩问中不断放缩,并最终呈现出这样一番平凡且磅礴的奥德赛气势。
老实讲如果影片的前四十分钟是为了将观众带进一种漂泊在群星中的原始心绪,在我这里它可能并没有做到。死亡和西恩·潘都来得太过突然,以致宇宙中的初火开始燃烧时,我那习惯于以决定论逻辑思索的大脑还把自己束缚在人物关系的假设与论证中。直到《Vltava》在天空中响起,铺陈在画面里的“生命”的线索才兀然被我找到,并由此带我进入到了一个美式家庭的世界。
乍一看之下这种结构极为粗暴,大段的描绘与大段的叙事使得影片在未进入观影情绪的人看来只能算是一个未剪辑完备的半成品,然而当这样的节奏进入到这部三小时长电影的中后段,自然光照彻下的西部牧歌让我开始了不间断的自我提醒,去忽略那些语焉不详情节的叙事性,而将其完全视作一种类似于“写意”的影像形式。
从这一层面看,《生命之树》即便情节简单到三言两语便可概括,但在极为前卫的表达意识下,它所蕴含的信息其实反而具有无与伦比的丰富性。“自然风光”部分,镜头的节奏被无限放慢,我们在咏叹调下以相仿的速度看完了恒星的膨胀与坍缩,看完了山腾海啸,地球的静止与脉动,在风声鸟语中,惊觉无意之间生命已然诞生并开始活跃。而这些不厌其烦的纯粹镜头语言所表达的内容,实际上却在结构上和后段剪辑轻快的叙事部分达成了平行。
在具体开展这种“平行”之前,影片其实还有着十分精巧的转场方式:41分15秒左右,滚动的海浪远处传来了寥远的钟声,随后钟声与同样浑厚的雷声混合,自然与人文的交汇持续了约莫10秒,久违的旁白再度出现,并进而将厚重的存在思索以“视-听-视”的反射顺序再度转回至现代的世界。这种熵增再熵减的影像体验在初见时并不容易被感知,幸运的是在影片的最后一段它再度出现,只是那种在沉重思考压迫下重回有序人类文明的如释重负感也在变换节奏的不断加快中被稀释。
伴随着塔可夫斯基式招摇的水草(《飞向太空》中有类似的意象),现代生活的“生命之树”终于开始被讲述。有趣的是,马利克似乎并不急于就此回归传统的有声电影叙事手段,相反地,他走向了一种爱森斯坦式的蒙太奇叙事法,通过运动图像的不断组合渐次推进了主角从出生至童年、青少年的众多琐碎瞬间。事实上在我看来,生活也本应如此,而非一个个奇观插曲的组接。生命的奇妙性,尤其是作为人类生命的奇妙性,在这样的叙事理念中被无限放大。抛弃了戏剧性为主导的节点拼贴,对于个体疼痛、自我、嫉妒等认知的表现才能像片中那样变得如此明晰。
直至《Vltava》完整的一曲奏罢,对于这种生理层面上“成长”的绝妙讲述才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是父权家庭、宗教传统、生涯教育夹击之下更为艰苦卓绝的心理“成长”,也正是到了这一段落,我们所最为熟悉的对白和单一画面的叙事才重新出现,影片的所谓形式与内容在近一个小时的交错中结成了一道莫比乌斯环——它们不再是从属关系,而是在表意价值上站在了一个等同的位置。
回头再看,这一段落无疑已从最表层的直观时长上达到了自己的叙述目的,从大约1小时起直至影片结束,主人公关于生命、死亡以及身份的思索才与矛盾的自我达成和解,过程煎熬且痛苦,正如每一个人的人生。
而恰似前面同样不厌其烦的自然风光群像,就在“晨星齐声歌唱,神之众子欢呼”之际,生命之树已经悄然茁壮。
2 ) 重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黑暗中一团红光涌动,似乎象征着一股原初的能量。生命之树,它的根基在哪里,它的枝丫又伸往何处?当我试图追问这些问题时,却发现马力克根本无意解答,而只是展现一个家庭的生活碎片。
在三年前初看这部电影时,我并没有多喜欢马力克的影像风格,和大部分观众一样,认为它形式浮华内容空洞。如今看来,真是这样吗?空洞意味着没有细节,而这部电影恰恰全是细节。风的形状、草地的质感、阳光的气味,一切感官都被打开了,我们进入了镜头下的“新世界”,马力克的诗性世界。当时的我太过傲慢,不肯去聆听、去寻找,马力克的镜头是在教导我们要珍视一草一木,一切寻常之物中皆蕴含奇迹,它们都是神圣的恩典。如果我们不再对身边的美感到习以为常,便能更加清楚地领悟到它想表达的意涵。
电影中有一些和《通往仙境》相似的镜头,草地上的牛群、风吹窗帘,还有将白布蒙在脸上。电影中有很多白色,比如分娩的场景,无比纯净。和传统的叙事性作品相反,马力克的电影一直在抒情,这种泛滥的不节制的抒情也许会让人觉得不适,但如果幸运地找到了合适的姿态,就会认识到一种别样的美丽。碎片化的镜头、不连贯的动作和流畅的运镜制造出诗一般的语言——一些人将之诟病为mv,完全是谬误,根本区别在于速率——或许可以说它像是一部只有转场镜头的电影,和梅卡斯一样,马力克汲取生命中这些琐碎的空白,但他的镜头不是记录者的眼睛,而是在空间中自由地运动,像一只蝴蝶来回穿梭。“Life goes on.”片中如是说,这恰巧也与梅卡斯电影里的台词不谋而合。
马力克在采用低机位拍摄时,让镜头仰视树木、楼宇、人物,但并不显得他们高大。他们和他们所处的空间融为一体,天空高远,万物和谐。即便在一些广角畸变的镜头里,世界似乎显得灰暗一些,带有几分表现主义色彩,但镜头丰富的运动很快提醒我们这些都是转瞬即逝的。好与坏、人与物交织在一起,镜头同等地对待这一切。全片最美到令人屏息的一个镜头是,一群飞鸟在空中如丝绸般回旋飞舞,之后电影进入了一段纯粹意识流的描写,这段自然纪录片式的画面带领我们遨游宏观世界与微观世界,甚至返回到恐龙时代,可以说是全片最美的段落。和《2001太空漫游》类似,在这段末尾我们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从这开始(四十多分钟)影片才进入正常叙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影片聚焦一个普通的家庭,集中表现了一个男孩的成长。电影从他弟弟的出生讲起,我们知道,这是开头部分西恩·潘饰演的角色的童年场景,他的弟弟在十九岁时死去,但这似乎丝毫没有给记忆中的场景蒙上阴影。马力克的电影犹如幽暗中投来的一束光,照亮了我们眼前的世界。孩子的奔跑、嬉闹构成了影像的全部,母亲也散发出她的光辉,使我们感受到温暖,似乎是对我们记忆之初的场景的补偿。
当孩子稍大一点以后,父亲的形象开始凸显,而母亲沉默不语。这是一个骄傲且严厉的父亲,我们对他的印象始于一场餐桌戏,他几乎是以军人的标准要求他的孩子。他教导孩子不要善良、追求完美,将自己的希望与遗憾全部寄托在孩子身上(从电影里我们也知道这是源于他父亲的软弱给他的教训)。他因为自己的儿子在吃饭时说话而大发雷霆,将他拎出门外,他把这怪罪到妻子身上:“你让我的孩子违抗我。”在电影后半段,我们还能看到一个邻居家里吵架的场景,那个父亲大声嚷嚷“这是我的房子”,这些场景都让我联想到童年时父亲生气时四处摔东西的情形。我的父亲和电影里的父亲性格有点像,用片中的话来说,“他是在嫉妒他的孩子”,“他让人们与他为敌”,但他们也有好的一面。在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景深镜头里,母亲站在窗边,父亲在外边叉腰背对着她——此时孩子们在和他的小舅子玩闹,这一刻,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愤怒还是自责,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的骄傲让他在此刻选择保持沉默,这个场景拍得很动人。
在母亲那里,我们体会到纯粹的爱意。她说:“孩子出生后,我的生活才真正开始。”当父亲出门出差后,影片进入了最自由的段落。旁白念诵道:爱每一个人,每一片叶子,每一缕光。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奔跑,白日悠长。这多少让人回忆起那样一种感觉,在孩童的世界中,时间仿佛可以任意挥霍。紧接着,暴雨来临了。雨后,大人们聚在一起愁眉不展,而孩子们照样肆无忌惮地玩耍。雨后的草地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死鱼、蜥蜴、蜗牛,他们发现的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新奇。就这样,孩子逐渐融入了他的伙伴中,和父母有了间隙,甚至为了“报复”他的母亲,将她的裙子扔进河里。我们看到,父亲缺席时,哥哥继承了父亲的那一面,欺负自己的弟弟、确立自己的权威、和母亲叛逆。我们发现,他实际上是患上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郁症,不自信、害怕失败、厌恶周遭的一切。当他的父亲终于回来后,他对他说:“你想杀了我。”他大喊道“她只爱我一个”,就像小时候和弟弟争抢玩具一样,他争夺的始终是母爱。
在他生气地破门而出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有趣的场景——他又跑回来拽住门把它轻轻关上,因为他的父亲曾教育他这样做。于是我们知道,这不过是两个太过相像的人同时讨厌自己罢了。他对父亲说:“我更像你。”他们决定送他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临行前父亲对他说:“你拯救了我,你是我的自由。”在临近结尾的一幕,布拉德·皮特饰演的父亲蹲在菜地里,他的孩子慢慢从他背后靠近他,二人之间的隔阂也随之消散,非常朴实而又动人的一幕。
“跟着我,直到时间的尽头。”影片最终以一段超现实场景结尾,不同时空的人物齐聚于此——没有安哲或库斯图里卡的宿命悲凉,这里只有温暖——已是中年的孩子站在年轻的父亲和母亲身旁,还有小时候的弟弟,所有人都是神的孩子。在炫目的白光中,我们仿佛也接受到了神启:生命之树没有答案,只有体验、追寻、感受,生命毫无意义,除非我们去爱。
3 ) philo-religion-time-love
Philosophie是爱智慧,因此philo是爱。然而爱是love。然而philo不是love。
-时间-
其实这并不是如同学所说的一部文艺电影,它只是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事习惯,或者说是干脆放弃了通过叙事传递意念的目的。艺术形式赋予了打破人对于时间所形成的固有概念的能力。台词中一句呓语提到有关时间尽头的问题,同样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如果宇宙大爆炸象征着时间的起点,时间是否有终点。如果没有,时间便成为数学中的一条射线。宇宙大爆炸之初混沌世界悬而未决的空寂。虽然电影的结构仍然遵循有迹可寻,首尾呼应,主题反复提醒,随时将观众随着不断被解析的片段而打散的情绪收回,继续培养新的反应弧。
-宗教-
这部电影也更新了我对宗教的看法,也许是我目前为止看的第一部令我主动思考宗教问题的电影。原来剥离了形式外衣,而更倾向于自然本原的神性更容易令我接受,对于一个本身并无西方传统宗教意识的东方人而言。而宇宙的共性联结起来的人性,才是沟通之本质。丛林与石头森林的并置是cliché的符号,一个人光脚走在苍茫的沙滩上是符号,众人光脚失落走在苍茫的沙滩上是符号,重寻是符号,而如今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相逢更是符号。重叠的影像符号成为电影里的仪式。同时证明电影去情节化的合理性——在这里形式战胜了内容。因此死盯着支离破碎的叙事而脱离对宗教或者更高理念的解读所产生的感觉,正与脱离了文化背景而只关注一场弥撒中仪式的程序产生的“观众式”的观感如出一辙。
-爱-
爱的问题被重复,因此加上"可"字,讨论的是可以爱以及被爱的能力。当我们脱离“无意识”的童年时代而进入“有意识”的青少年及成年时代时,真正获取爱的能力便开始减少。“有意识”意味着自己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被旁人观看着的,即便过程不是被人从头至尾地关注,事情被抽取出的片段以及结尾却总是要经过第二者及第三者的检阅。那么这个“有意识”的“本我”的“意识”便会加入表演的成份,除了刻意成为演员的那部分人外,其余非演员的人类所做的表演都是不自觉行为。
这种从“无意识”到“有意识”的过渡一方面体现了人性本身天然存在的表演的性质,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人类越来越难以获得纯粹无杂质的爱的能力的原因。演员体现自己如火纯青功力的时刻表现在所有参与这一表演的人物,包括观众,都忘记表演这一现象的存在。依此类推,爱的能力表现在爱的不自觉与无意识。电影内台词在此的表现是母亲对不满严格父亲教育的大儿子说,只有真正去爱之时方可体会在爱中所能够获得的快乐的程度。跳跃到电影之外,即元电影(meta)的层面,唯有在人生的幼儿时期,当幼儿并不知道自己是幼儿,当幼儿并不知道自己将自己目光投射在其他区域的行为是“看”,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有他人在观看并即将获得他人反应之时,才是充分享受无干扰自我之时。综上,实现爱的能力之时,便是爱的次要意识消失之时。实现自我之时,便是自我与外界消失,或是未曾建立之时。
脱离了传统的叙事结构意味着它只好脱离奥斯卡的主流而进入戛纳的选择,始终贯穿的宗教观念表明它坚持的西方文化主线,而最后说到文章开头philo和love的区别,philosophie是爱智慧,philo是爱,更多地是爱的意向,而爱是love,既然philo不是爱,如同希腊词根衍生出来的前缀不能取代现代英文的实词一样,爱的意向当然也就不是爱的本身了。
附注: philo和love的区别仅限于本文内部使用。谢谢友邻Swift_Swirl(
http://www.douban.com/people/4626101/)的提醒,在现代英语词典中,两者的差别主要体现在文体上。
4 ) 为你解读生命之树
很多中国的朋友看完这部电影,一头雾水,不知道导演在讲什么。看了不少影评,写的和电影一样晦涩难懂。其实要解读这部电影,首先要了解基督信仰。
(1)影片的开头是一个家庭面对苦难提出的问题——上帝你为何要这样做?这也是世人常常问上帝的一个问题。然后导演用一段自然景观回答了这个问题,答案就是:“上帝的主权”。你所信的是一位有能力创造世界,创造宇宙万物,创造生命的神,所以你不必怀疑,他的作为一定是正确的。
其实这一段和圣经中约伯记所讲的是一样的,约伯平白无故遭遇了苦难,他也很痛苦,于是问上帝同样的问题,上帝却用河马与鳄鱼回答他(影片中也出现了这两个玩具,记得吗?),这两只动物,人尚且不能测透,所以你只管相信上帝的主权吧,他是不会做错事的,于是约伯得到了安慰。
(2)影片第二段通过大儿子的视角来讲述,开始大儿子提出了一个问题——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这么讨厌,上帝你为什么不把他给除掉?后来一直演他们的家庭生活,讲来讲去,最后大儿子发现了——自己最讨厌父亲,可是三个兄弟中自己却最像父亲。他说:“我所愿意的,我并不做;我所恨恶的,我倒去做。”(这句话影片中文翻译的不对)这句话其实就是对第二部分的一个总结。讲了半天的家庭生活,其实让大儿子发现,原来自己和父亲一样,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罪人。在他反思自己的同时,他也看到了父亲的悔改。(工厂关门那一段)
(3)结局部分,大儿子长大了,他的思绪飘来飘去,最后他走过一扇窄门,来到了海边。(这个含有象征意义,以下是我个人观点:1.圣经上说进天国,要走窄门,当然原意是指耶稣基督是唯一的拯救,这个真理是“窄”的。影片中大儿子穿过窄门,象征着他来到了天堂或者类似天堂的地方。2.在电影中,海边一般都被用来描写天堂或者类似天堂的地方,比如《天使之城》)在天堂里,大儿子见到了父亲、母亲还有弟弟们。彼此释怀,彼此拥抱。上帝赐给信他的人“永生”的礼物,应许他们将来会在天堂永远享受与上帝同在的欢乐。在“永生”的面前,一切的疑问,困惑,抱怨,从前的过犯,都找到了出路,找到了答案。
这部影片中包含着很强烈的基督信仰的感情,摄影很美。不过对中国的观众而言,确实不容易理解。
圣经中有一切人生问题的答案,神的话语赐给人生命的答案,而耶稣基督的救恩赐给人新的生命,盼望大家来认识这位全能的上帝。
5 ) 坦诚与矫情的界线
泰伦斯·马力克(Terrence Malick)的电影《生命之树》(The Tree of Life)是部非常有趣的作品。说它有趣,并不是讲这电影具有喜剧元素,而是它很难让人用一个简单的标杆来评判。这部长达139分钟,夹杂了宇宙诞生、恐龙、德州小镇的五口之家以及有关生命尽头之猜想等丰富内容的电影既有让人叫绝的叙事手法,又有惨不忍睹的造作片段;有些部分应该打五星,有些地方却连一星都嫌多。综合考虑我给了居中的三星,但这其实并不代表一个公平的评价——无论如何《生命之树》都不是一部平庸的作品,正如它所包含的博大题材一样,其观感也跨越标杆的两极,平均值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但相对客观的标杆也并不是没有。不管从主题还是表现手法上来说,《生命之树》都与希腊电影大师安哲的《永恒和一日》(Mia aioniotita kai mia mera)有一脉相承之感。两部电影都在一个以上的时空中穿梭跳跃,都采取了诗歌的表现手法,都对生命意义的终极问题进行了最高的严肃思考。不同的是安哲的作品朴素无华,情感自平实的细节中喷涌而出;马力克则有些拿捏不稳,更像是实验电影的视觉语言探索,有成功之处,也有惨败的层面。
成功之处主要集中于对五口之家成长过程的描述上,这部分的剪切异常流畅,诗意跳跃的大量运用使叙事本身完全退居次位,每个画面所突出的都是回忆中的细枝末节。这样的意识流拼接手法完全吻合回忆的细节突出化特性,而视觉的跳跃则凸现了画面的瞬间美感,大量的小留白又调动了观众的参与积极度。三兄弟的成长、老大杰克对父亲的复杂感情和父母关系的动态发展都充满了清新的质感,这一部分拍摄得真挚感人,令人耳目一新。
不过我认为影片最大的成功还是将一个微观的家庭世界与宇宙这个最大的宏观世界交织一体的尝试,其中父与子的矛盾与贯穿首尾的人与神的对话是相互呼应的,具有结构上的内在对称美。至于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的交织手法,马力克的视角则极令人出乎意料。他用了近半个小时的篇幅展现哈勃望远镜所观测到的美丽星云、恒星、火山爆发、海潮、生命的诞生,甚至还安排了一个神秘又有点幽默的恐龙片段。而这一切完全脱离主体叙事线的“题外话”并不靠穿插在叙事过程中来作为叙事的补充,而是自成一体,在叙事尚未展开观众还不明就已的情况下便扑面而来,造成视觉与心理感受上的双重错愕。对观众来说,这样的安排究竟是对情感的提升还是令人讨厌的干扰,恐怕一个人就有一种看法;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大胆的尝试是新颖而具开创性的,它毫无疑问地把不同维度的世界明确无误地连接到了一起,与梦呓式的画外音一起硬性推出了“生命意义”这个宏大的主题。
如果马力克对电影语言形式的开发控制在这个只略微强硬的度上,那么《生命之树》也许便是一次成功的尝试。但很可惜,含蓄并非导演马力克的长处。他一次又一次地切入种种绚烂的意向画面,各种视觉比喻、表征,画外音旁白层出不穷,而在一系列的信息轰炸之后还不肯收手,一定要让成年的杰克在意识空间上与童年的自己、与父母兄弟再次重逢。重逢也便罢了,还一定要通过海涛、山谷、门、星空、阳光下的舞蹈等一次再次多次点名主旨,甚至一定要说出“爱”的结论来盖棺定论,一定要留下成年杰克的微笑作为圆满的结局。这一部分中导演的身形简直可说是无处不在,其声音的啰嗦鼓噪不给观众留下任何独立思考的空间,与先前叙事部分的游刃有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比较一下安哲在《永恒和一日》中对诗之语言的运用,会发现诗意的抒发其实并非只有频繁的意向跳跃这一手法。《永恒和一日》中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个细节是诗人亚历山大因为要住院,不得已去管家女儿的婚礼上找管家替自己照顾爱犬。婚礼行进到一半,新娘与新郎正在跳舞,没有语言,没有喝喊喧哗,没有华丽的剪辑,没有意象的插入,也没有画外音或原声乐的煽情,在风声与手风琴的简单音符中,两个人踩着小碎步旋转、凝望、旋转,就构成了一首动人的视觉之诗。不光这一处片段,《永恒和一日》的整体形式手法都是极朴素的,从头到尾就围绕着亚历山大住院、无家可归的小孩及诗人的记忆这三样事展开。丰富的是这些简单事件中所包含的细节,是年迈的亚历山大思想的维度,这些细节与回忆交织跳跃,共同构成了一种情感上的乡愁,换句话说,这种对生命与死亡归属之意义的探寻并非单向的,并不是人对上苍的询问那么简单;除了对未知的困惑,更多的是对人类已知的反思,是对时间流逝的感怀,对精神碰撞的无限欢欣,是灵魂在生命边缘的惆怅徘徊。而诗,就产生在这样的徘徊中,产生在痛苦与欲望的交融与对抗中。这是一种更深层次上的诗意,它不为语言形式所囿,惟其朴素才越发可贵。
相对的,《生命之树》所表达的则更是形式上的诗意——意象的重复堆叠、眼花缭乱的剪切、繁杂丰富的视觉元素;而作为支撑这一切的内容之核,关于生命意义的询问,则因细节的单向集中而相对薄弱,尤其结尾的直白说教更是落于巢臼。我想这便是大多数人判断坦诚与矫情的界线吧。电影形式的突破固然重要,但形式说到底终须要与思想的深度相吻合。若非如此,便也怪不得观众不给面子,哪怕金棕榈也没办法说服影院里此起彼伏的笑声。
6 ) 人间和宇宙,爱与争夺。
哪里的文艺青年都一样。影片末了,还是引起了讥笑声,那种自以为格调高尚的文艺青年发出的相互问候的讥笑声。我蛮不以为然。
这是一部非常严肃的电影。和”the thin red line“一样,一条人间线索,一条宇宙线索。前者异常感性,后者是纯粹的沉思。在the thin red line里,一面是硝烟战火人肉横飞,一面是美的令人心痛的岛屿风光;在the tree of life里,感性的人间叙述是一个家庭成长的故事,而沉思的一面则发展至极端,成为一种不折不扣的宇宙叙事,从宇宙大爆炸,星云星系演变,一直到地球生命的演化。
似乎所有关于人事的追问,都可以和”非人事“的自然与宇宙息息相关。在thin red line里,这两种叙事交织起来的方式极其自然:如此醉人美景之下,年轻的战士却在相互厮杀,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成长为男人?为什么美景和厮杀如此水乳交融?美是不是没有价值倾向,以至于它竟可以和恶那么亲密无间,那被炸得只剩上半身的躯体在摇曳的草丛里竟然还是一副美景。这是一种对”恶“的怎样的追问啊?
tree of life以几乎同样的方式将人事与宇宙关联起来,主人公总是从人间之事中跳脱出来,仿佛在和宇宙对话,在和宇宙的神明对话。对于父亲令人窒息的严苛,他不去追问父亲的童年和青年,这仍然是人事,他越过人事,执著地向宇宙般的神明发出叩问。最后,他选择了一条非常宗教的路,他说,治愈一切痛苦的方法就是去爱,没有爱,生命顷刻就会消逝。
malick是个非常诚实的导演,一个诚实的导演,通常只有一个故事可讲,就是他自己。他的片子里出现的人物,似乎有某些固定的原型。比如tree of life里的父亲就和thin red line中的指挥官角色雷同,母亲和违抗命令保护士兵的队长角色对应,三个孩子和那些年轻士兵的角色相似。母亲和队长,是关于爱和恩典的叙事;父亲和指挥官是关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赤裸裸的自然法则叙事;而孩子们和年轻士兵,则处在选择的关头,是要相信爱和恩典呢,还是要投身于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夺之中。 所以,malick是个对伦理问题极度关注的导演。同时,他又特别着迷于沉思,并且对电影画面的美感有一种强迫症式的病态追求,这使得它的片子总是呈现出强烈的冥想的氛围,沉思与感性美轮美奂地交织在一起。
如果说thin red line还是以叙事取胜,兼具一些审美性的沉思,那么tree of life就完全是两条线分量相当了,因此后者的叙事就不再那么情节化,而是更趋于诗意化。结果可能是,诗意的破碎故事和冥想式的宇宙史拼接成了一部电影。这种宏大的宇宙叙事和诗意的个人叙事是否很好地兼容在一起,我不敢说。但这种尝试绝对是令人钦佩的,使人不得不想到斯宾诺莎和莱布尼茨哲学的恢弘气势。
我不懂,为什么一个这么严肃地思考我们应该如何成长,如何生活,如何看待人事和宇宙的导演,会引来笑场声。难道我们自以为是”上帝“,所以会耻笑认真生活的人吗?
(影片中有一段钢琴配乐,和着一点稚嫩的吉他,非常好听。)
“快乐的唯一途径是去爱,只要你去爱,你的生命便不同。” 波澜壮阔的生命交响,配乐极赞,摄影极赞,年度最佳PPT电影。
一般,完全无法与《镜子》相提并论。较突出的问题是矫揉造作故作姿态,结构混乱且无新意,抽象影像和具象叙事两部分结合生硬,音乐过满影响影像表达和影片节奏。三个关键词:宗教、童年、美国南部小镇生活。有essay film痕迹,不同声音旁白,不停的摄影机运动,表演出色。暗含保守价值观。
这片整个就像是没来得及做后期剪辑,只把前期拍好的一堆五光十色的素材随便搁一块就算完活了。没有编剧、没有导演、没有剪辑,只有摄影和演员的即兴表演,还有乱七八糟的配乐。
流畅的主观镜头与耳语,弑父与恋母。不过抽象的宇宙与具体的叙事之间的来回转换让我很不入戏。
从剧作的角度出发,这项命题难度太大了,这几乎就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电影,所有的情节设置都附有寓意,童年对成年后的影响,人与自然、时间与永恒的思考,加上仪式化的华丽摄影和古典情怀的优美配乐,影片几乎将诗意发挥到了极致!可惜到了最后我也没看明白人与宇宙两部分有什么所谓的联系。★★★★
小半部《海洋》,坑爹大神马利克,我高度怀疑西恩潘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父子关系隐喻酷似《白丝带》。摄影甚美,声画关系很有左岸派的范儿。
好长,那个老二跟彼得好像,有没有!!
从《天堂之日》我看到美国人也能拍出仿如油画的田园之美;《恶土》在我看来就是流连风景版的邦妮和克莱德经典再现;《细细的红线》则是光荣之路和黎巴嫩的诗化可能。《生命之树》。。。。塔可夫斯基+安东尼奥尼+阿伦·雷奈+库布里克,这种片拿个最佳摄影就完了。你不能因为诗所以湿。
每個鏡頭,光影都很棒,但是組合在一起簡直就是個災難。
文学电影+素材带+宗教色彩,母亲自认对上帝虔诚,上帝却夺走小儿子性命。她的信仰几近崩溃,开始质疑上帝“回答我?!”由此引出《约伯记》的延伸主题,神创世,人之初,生生不息与轮回。这是宇宙间的自然法则。人心方面,唯有爱与心灵的平静才是永恒。母亲不再质疑上帝,“我将儿子托付给您了!”
法国场,结束后全场都笑了,喝倒彩!真是装B不能承受之重啊!幸好是3欧5一张票的最后一天,大家觉得损失不大。
这部影片也算是另一个层面的神片,太挑人看,喜欢的会喜欢的要死,不爱的会觉得矫揉造作,看不了多久就犯困离场。画面美轮美奂,每一帧都如同细腻的诗词,古典音乐的配乐也十分讨人喜欢。但全片实在是没有什么剧情,不少段落很容易惹人犯困,尤其是前半个小时的“人与自然”,接连有人离场。★★★
是的,画面美到每一帧剪下来都可以堪称艺术品;是的,每一声响的音乐都丝丝入扣无比配合着美轮美奂画面;是的,精致的光影将人与自然生命起源临摹得圣洁之极;是的,演员们的演技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可是,在没有完整故事的剧本前上述都显得极其矫揉造作,空洞,且不让人入戏,两星画面一星音乐就这样。
部分精彩,部分抽筋。实验性为主,效果并不成功。形式的做作损害了内容的潜力,对电影诗性语言的尝试是失败的。
Plus métaphysique que jamais,Malick voulait nous révéler l'infini mais achopper sur le fini d'une apesanteur visionnaire grandiloque
起初,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赵忠祥老师魂灵运行在屏幕上,用浑厚男中音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将光暗分开,称光为电,暗为影。创造电影,这是第一天。第二天创造可口可乐,第三天创造汉堡包,第四天创造国家地理杂志…导演说,要有懂它们的人。于是自取肋骨,创造一个美国观众,眼泛泪花扑向银幕大叫我看懂了我看懂了…
基本没看懂⋯⋯对豆瓣写剧情简介的哥们佩服死了⋯⋯摄影超级牛屄,全片就是斯坦尼康镜头的各种示范集锦。4星都给摄影。
蔑视所有沦落在叙事里的电影,以绝伦影像展示电影本质,伟大!
当美国人开始拍片讲述生命的哲学。。法国人都笑了。。退场的有。。宗教音乐+物种起源纪录片。。
虽然我始终没能找到杰克一家与宇宙洪荒之间的必然联系,虽然恐龙争霸、细胞分裂和山川海洋让我一度迷失Discovery,虽然Sean Penn的角色坑爹得连话都没几句更别说演技,但是美丽奇谲的画面和对生命的礼赞还是跃然屏上,是为电影艺术的另一种诠释,不必非得平实叙事抑或放低身段来让每个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