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侯麥的電影,就看了他的封筆之作。我感動於在他高齡八十七歲之際所拍出的愛情仍保有那份純粹和美好。攝影鏡頭就像戀人之間存在的每一記溫柔視線,輕輕撫過戀人們的肌膚,留下每一道輕柔的撫觸。我記不住人物之間絮絮叨叨的長篇大論,卻忘不了鏡頭下帶過的那股溫柔-在和煦的光線映托下,美的令我屏息。
从对白,情节的设置与推进看,更多的像是话剧。
记一小段对白,当爱上一个人,一个无法见到不知生死遥远的人,会宁愿TA已经死了。为什么?看下面这个对白:
“我希望他(塞拉冬)活着,为了你的缘故。”
“我知道,姐姐。但如果我相信他活着,结果却发现他已故去,到时我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勇气了,因为我两次失去了他。”
“如果他已经死了,如你所想,并非我所想,你肯定会觉得宽慰,因为死亡也不能抹去他的爱情。”
“此更增添了我的失落。”
“如果他已经死了,他能清楚的看到,你的爱即纯洁又真诚,当时惹你生气的嫉妒,也来自那伟大的爱情。他们说,就像我们有一双眼睛那样,我们的灵魂能看到并认识彼此。”
“是的,那是我唯一的安慰。”
有点像聂鲁达的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
用现代的审美观来看《阿丝特蕾与塞拉东的罗曼史》 (Les Amours d'Astrée et de Céladon),显然是不合时宜的:‘矫揉造作’的文学体对话;过分强调‘忠贞’与‘盟誓’的中古世纪道德情操;毫无装饰感和设计感的原汁原味乡野场景。埃里克•侯麦(Eric Rohmer)制造出的巨大的审美距离(Aesthetic Distance),事实上也许只是严格忠于原著所造成的客观效应,这个审美距离是双重的:倘若说17世纪的法国小说家于尔菲(Honore d' Urfé)将这个5世纪的爱情神话的审美距离拉开了1300年的话,侯麦又将其拉远了300年。[注1] 倘若以17世纪读者的眼光去复原那个时代牧羊人的爱情尚属不易的话,以21世纪受众的眼光去欣赏这部作品,怎能不产生莫大的心理落差?
因此属于那个时代特有的裸露躯体的自然行为,和男女间由于真情迸发而产生的狎昵行为,也被现代读者过度解构到了病态心理学的层面。我们很难不用现代语言来解构剧中人物:塞拉东幼年时出于天真的好奇心理初现‘异装癖’倾向,到成年后出于见到阿丝特蕾的渴望而再度印证他的‘性倒错’倾向;阿丝特蕾与‘女伴’之间明显的‘同性爱’倾向,在对爱欲的处理上这位纯洁谦逊的处子也丝毫没有显现‘情深深而思无邪’的特质,而是毫无做作羞涩地大方迎合[注2]。这些原始爱欲的本色流露,与人物独白和对话间传达出来的‘忠贞不渝’的爱之纯净,是否形成了最大的吊诡?这恐怕就是令观众产生时代的疏生感与错乱的审美距离的最大原因。
但如果我们追溯回那个年代,一切都有了明确的答案。从风貌上看,5世纪时期的艺术作品多崇尚袒露出人体丰饶之美,衣不遮体席地而坐于山水间的希神形象是该时代的审美观念,相对自由的多神宗教更多提倡的是对人性的启蒙而非严苛的道德桎梏。从原著小说的年代来看,17世纪的法国在宗教内战和尼德兰革命后彻底成为了君主集权制国家,对外浩荡的殖民扩张,对内政治、宗教和文学的发展都要遵循权威的教条,这个时期的法国文艺不约而同倾向了对古典主义的崇尚,追求人性的解放和灵魂的自由意志,反抗君主专制与宗教信条,所以作家Urfé的这五部曲,充分体现了这一意趣。阿丝特蕾与塞拉东的朴素爱情观,正是对当时严酷礼教的反抗,对古典自然主义的礼敬。
两幅画的解析:
塞拉东从女祭司府上初醒时,以为自己到了冥府,随后认定自己到了天国,依据是他看到了两幅画。“农神塞坦(Saturn)手持镰刀,穿着绿色袍子的希望之神(Hope)和爱神(Amor)夺去他的翅膀,维纳斯(Venus)从旁紧抓着他的头发…”另一张是“赛吉 (Psyche)对着沉睡的丘比特(Cupid)滴下滚烫的灯油(烛油)…”这时塞拉东的一句话耐人寻味:“我一定是在天堂里。”事实上,第一幅画‘Saturn Conquered by Amor, Venus, and Hope’由Simon Vouet(1590-1649)作于1645-1646年,已经是17世纪的产物。另外一幅也是Vouet在1626年所作,名为‘Psyche gazing at Cupid(Eros)’。讲的是赛琪对不可见的丈夫丘比特的产生怀疑,听信谗言欲加害于他[注3]。影片旁白强调了滴下灯油的那个动作瞬间,即是暗示着一个即将被弃的悲剧的开端,被烫伤的丘比特在离开时说了一些话:“…我给你的惩罚就是我永远离开你。爱情是不能存在怀疑之中的。”[注4]这也暗示了阿丝特蕾和塞拉东的关系:当心灵(Psyche)失却了信任,爱情(Cupid)便无法长栖其中。(希神的名字都是直取其意的,因此很好明白具有这些名字的神祗所司的职能,有人也将Psyche解为意识、心识,上下文也可相通。)同样地,本片和这个希神故事一样,历经磨难后都获得了大团圆结局。在另一层面上,也点明了侯麦要表达的‘灵肉结合’的旨趣。
翻回头来说‘农神被扁’(原谅我的偷懒翻译)这幅,农神萨杜恩(Saturn)在希神中并不是一个代表丰饶富产土地的守护者形象,而是一位阉父食子的戾神(请参考戈雅的名作‘萨杜恩吃了他儿子’并且忽略我的偷懒翻译)。虽然他也手持劳动者的镰刀,但更像是时间老人(Father Time)的形象,到基督教时期这一异教之神就被妖魔化成了撒旦(Satan)和带着镰刀的死神形象,同样克洛诺斯(Cronus, 萨杜恩的罗马名字),也与古罗马文的‘时间’(chronos)形似,其阉父食子的行为暗示了‘时间吞噬一切’这句古老谚语。‘农神被扁’这幅画就表达了如下寓意:在爱、美与希望这三者的强力组队配合下,即使如死神般强硬的终极boss萨杜恩也是可以被raid掉的。
这就是为何塞拉东看到两幅明显带有暴力倾向的画作,却表示他置身天堂。前者证明了爱之无敌,后者告诫爱与信任的关系。
此片带给受众的另一层疏离感就是侯麦特意摒弃的心理表现部分,在这部罗曼史中,侯麦的目标是尽忠原著,给予观者最直接的情节和对话,现代长片所特有的表现人物心理的镜头与视觉语言完全被文学性的处理手法代替,阿丝特蕾与塞拉东的爱情,就完全成为了一部诗意化的、四平八稳的叙事篇章。可以看出侯麦不仅力图复制旧时风貌和人物性格(包括旧式的法语发音),更力图复制一种仅存于书中的典型courtly love(典雅之爱/骑士之爱)。“琐碎而粗俗的现代手法是我极力避免的。”侯麦在一次采访中如是说。
如同很多大师在晚年将自己的作品回归自然和人性本真一样,侯麦的这部罗曼史像是对这种说法的一个印证。本片是88岁的侯麦留给我们的最后一部长片。这篇粗陋的小文也算作是对他的一个礼敬罢。
注解
[1]. 于尔菲(Honore d' Urfé)的《阿丝特蕾》(L'Astrée)。这部巨作共分五个部分,每部12册,从1607年至1627年间陆续出版(后两部分是在于尔菲去世后由秘书巴塔扎•巴侯补完)。本片于2007年上映。
[2]. 羞怯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但是女尸无意过多着墨与此,作为题外话放在这里。试想:‘若无邪狎,那羞怯除了是精神上的束缚和污垢外还能是什么?(纪伯伦On Clothes)’所以女尸赞同侯麦对此片的认知,即使是‘天真纯洁’的爱情,也不能刻意排除性欲的成分,爱与欲本就是浑然一体。‘纯净的脱离肉的灵性关系’只是个打着宗教与礼教幌子的道德束缚罢了,用‘严肃而纯然’的态度面对爱欲的说教者,也许本身就是爱欲的奴隶。Rohmer将这种天然的狎戏‘没羞没躁’地复原出来,这一点很给力。
[3]. 具体故事参见希腊神话,爱神之子丘比特与凡间少女赛琪的故事。
[4]. 英文本的咆哮帝丘比特:"Oh foolish Psyche, is it thus you repay my love? After I disobeyed my mother's commands and made you my wife, will you think me a monster and cut off my head? But go; return to your sisters, whose advice you seem to think preferable to mine. I inflict no other punishment on you than to leave you for ever. Love cannot dwell with suspicion."
情侣的前提只能是真正的朋友
这个不难理解,只是依以往侯麦的风格,不大明白侯麦要强调如此简单易见的道理?
Lycidas与流浪歌者的争辩我倒认为是此片的精髓:
“爱人只是自己的事
爱人只是一个圆,它是封闭的;
爱人应该爱的是灵魂,意味肉体已成一体”
然而
“爱人亦是欲求,欲求我们自身没有的,那又为何能从自身析求?”
又若
“灵魂和肉体的追求,应否通过快乐的多少来比试?若是,又该如何比试?”
灵魂触摸不到爱的精神性,就变成了现实感强
烈的肉体(感官)的爱
有趣的是流浪歌者会以连贯的谦卑不肯定自己对爱的纯洁性,说明他也有自己的神。这与电影《心房客》中博科维茨自己主动否决了自己坐电梯的权利如出一辙
争论的焦点:
完美的爱是否必须无限制无条件地爱?
爱是否必须受时间,环境,地域,方式等等的限制来展示它的唯一性?
酒确实不能成为人们自我放纵的理由
因为诱惑就在那里,它不只是弱智式悬挂
又:
忘恩负义是否应该是原罪?
亦即,道德原罪是否应该凌驾于人性之上?
男神穿起裙子也会风姿绰约
而有些女性并不因先天优势而有媚骨
“穿起龙袍都不像太子”
侯麦的遗作与他之前的风格形似神不似,大概是侯麦耄耋之年多了些对历史的敬畏,对自然生命的谐笑吧,不然,难道他会不知道摆这么个男主在这里谁会听他讲故事?
似乎我入世前曾经有过选择:你想成为怎样的人,内心空虚靠脸吃饭,还是内心丰富凭精神愉世
补标侯麦的最后一部电影(戏剧)
Celadon跳河自证对爱情的忠贞时,剧情曾一度“罗密欧与朱丽叶”或者“无事生非”,或者像希腊神话里的Pylamus和Thesby。可是Astrea没有自尽,而Celadon也被仙女救下。Celadon和Astrea都像《冬天的故事》里的菲丽茜一样倔强,无论身边有多少诱惑,都始终爱着彼此(按照希腊神话的套路,如果Celadon拒绝了女神的爱,应该遭到惩罚。但在这部电影里,女神似乎被忽略了)。Celadon和侯麦其他电影中的男女一样,有着近乎古板的原则,那就是不能在Astrea没有命令见自己的情况下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所以即使他再思念Astrea,也不能让她看见自己,不能和她团聚,哪怕她知道Astrea也在忍受相思,也要残忍地服从她的命令。这是加在Celadon身上的诅咒。这是Celadon真正的女神给他施加的诅咒。
该如何打破这个诅咒呢?侯麦安排了一个巧合(很像《冬天的故事》里的重逢),让Celadon恰好遇到了在森林中沉睡的Astrea。Celadon就像不能让普绪克知道自己身份的丘比特一样,在Astrea醒来发现自己之前离开了。可是他跑得不够快,Astrea发现了他,不过以为是看到了他的灵魂。Celadon又比普绪克幸运很多,因为Astrea以为看到的是灵魂而不是本人,相当于Celadon没有被发现,也就没有违背Astrea的命令。这里又出现了灵魂不朽的讨论。而长老则利用这次相遇安排了有情人重新相见的喜剧。他把Celadon打扮成自己的女儿接近Astrea。而当Astrea向Celadon表达自己的友谊时,Celadon一度脱离了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说出了自己曾被挚友(也就是Astrea)误会抛弃的过往。长老和仙女始终也在演戏,而他们一本正经的目的实为戳穿这出戏剧的谎言。也就是说,一心维护角色的演员无意流露真情,而一心想让戏码露馅的演员始终一板一眼。最后Astrea想对Celadon献上表达友谊的吻,结果把她当成了真正的Celadon。这个场面特别欲(侯麦也80多了,越老越能放开了😅,而且也是他最后一部电影了),有同性恋场景的感觉。Astrea认为Celadon复活了,就像《冬天的故事》里的菲丽茜认为夏尔复活了一样。复活的力量,正如长老所言,来自l'amour。加之于Celadon身上的诅咒也被爱情溶解了。这其实也没有违背Astrea的命令,因为Celadon借着长老女儿身份的掩饰,亲耳听到了Astrea的赦免,于是以“复活”的形式出现在Astrea的眼前。
~~侯麦的人文史
这片画面很美,人也很漂亮。但故事实在是………………是说太纯洁好还是太单纯好……看不下去啊……17分钟弃
靓人靓景
倒是想起[帕西法尔]了,这个故事真是毁三观啊毁三观。画作引发的主题(女祭司那里两幅,塞拉东画了一幅)。“侯麦时间”则有两段,一段是塞拉东的哥哥嫂子与另一群牧羊人大谈爱情,另一段则是男祭司对塞拉东讲道。里面好浓的宗教内容。
真正的爷们,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同犯罪分子作斗争……
还能有比这更合适的遗作吗?回到最纯真的情境下:在大树与河流中(因此有些时刻又神似施特劳布夫妇的电影!又让人想起中戈达尔80年代后在瑞士“建立”的“自然片场”),在属于莫里埃·舍雷尔的对古典主义的执迷下,侯麦完美总结了属于自己电影的一切——这关于爱的艺术从城市的街头中脱离出来(瑟拉多拒绝返回城市),终于在这个返璞归真的故事中走到终点——男主角变成了女性,而爱变成了神话。有几个镜头甚至可以说是侯麦生涯中最浓郁梦幻的影像时刻。
應該係好笑架? 好幽默咩我又唔覺,同樣O既幽默令我諗起前年鈴木清順O既貍御殿,但人地cult好多好玩好多囉。係有好多唔同種類O既愛情觀,要展覽愛情佢做到左,但好唔好睇,實在唔在於佢拍成點,靚囉
侯麦终其一生以修行的毅力一部又一部拍着爱情——只说爱情未免肤浅,围绕爱情展开的所有情愫在大半个世纪以来打动了多少人心,在侯麦的镜头里看不到一处肮脏和腌臜,整整二十部电影,剔除了胶质的生活淤积,只留下明亮的徐来清风,一面不遗余力阐释爱情的复杂多义,一面信徒般对爱情有着纯真信仰;本片像是魔改了一部古希腊寓言,配以莎翁舞台剧般的念白,还莫名有些十日谈既视,虽然是非常简单执拗的情节,但在演员的投入演出中又非常吸引,镜头里唯美的风光,古典的服装,好看的脸庞,再夹带一点点半遮半掩的肉体撩拨,视听体验没有一丝游离——侯麦太懂坐在银幕前的各有所需的"期待"了;这是侯麦执导的最后一部长片,风格上又给人以惊喜,至此补完侯麦所有主要作品,再度感慨他是真正看破红尘却能悠哉其中的智者,与光影作伴的一生可谓圆满。
拉快进最后被他俩小辫雷的不轻 \( ⊙ o ⊙ )/
她终于露了(。)(。)
平庸...
1.“男神”成为女性才能赢回爱情。2.侯麦一改制作历史电影时的考据癖,而有意将不同年代的美学杂糅在一起:牧羊人穿着古希腊罗马时代的服装,城堡则是文艺复兴之后的样式,却谱写出了古典气质最纯正,最远离当代视觉趣味的田园牧歌。而这种美学风格(当然还有颜值)足够吸引我,能抵消掉于尔菲这个17世纪爱情故事观感上的乏善可陈。3.首次动用两台摄影机拍电影,却成了侯麦的最后一部电影。比起这部,我更感兴趣未完成的那个女占星术士与女歌手的故事,但我们都看不到了。4.侯麦:我相信自己在拍电影的时候,能够捕捉到从事其他艺术无法带来的幸福。大莫莫永远是我的本命导演。
侯麦在遗作中收起所有喜剧的气氛,严肃地谈爱情。爱情是一出神话,神面对它也失去风度,人在它面前如此卑微,带来的苦痛多过游戏人间的快乐,依然令人虔诚向往。笑后哑然。7/10
侯麦最后一部作品
果然不好看~
除了美少年,没有愉悦。
且不说“爱情与道德”这个老命题在这部电影里表现得有多淋漓尽致,那些画、那个牧师,以及种种对多神的讽喻就说明他的爱情已经进入了信仰层面,与德鲁伊精神融为一体了。音乐般的台词填满了每一个缝隙,如同瓷器开片一样构成了独特的美感;构图和色彩更是一丝不苟。如此遗作,侯麦最终达到了他的巅峰。
遇到放映机坏了,然后胶片烧着了也算是又一次影院奇遇。
這套也是我其中一部的favourite電影!
要是完全忘了姓氏 也没有本身的名字 总记得神情和语气 无字暗语 你也心中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