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蒙太奇的“法式计量取向”的集大成者,给予法式计量运动通式一个最大诗意总体性,也使得片中明亮、灰调而无景深之空间中的几何式抽象化获得生命,这群角色就像是机器化整体集合的组成部分(机器化并非贬义而是一种物性的、分子化的人与物的有机建构)伫立在客体身后,自行掌控运动,而当它所确定的运动抵达或超越其临界点时,其角色在时间中展现其效果,全体组成部分通过运动各行其是。同时,摄影机也在运动,穿越于整体集合间,调整整体集合之于全体的个别位置(尤其是室内场面的调度:大量的景深镜头,将一切调度框入画内,将每一部分不同人物的状态孤立出来,同时采用移镜头,延伸景框,将室内一个整体集合在一个互通、更加广延的同质性整体集合中,而再回顾之前的单个图画式的景框我们发现它也被景框的运动带动产生了异质性变化,也即为运动的非常重要的特点:发生在不同客体与组成部分之间、表现绵延以及全体的变化,同时全体的改变又是整合在每一个整体部分的切片中),自“他物”生产出的强大能量,呈现出了一种得以与各项建立联系的异质性(内外运动、机械与力量),自然是与俄式的辩证取向一脉相承——调度中巨大的能量、人与机器化的辩证单元,但法式走出了新的方向——机械中运动量以及灵魂中运动方向的动态单元,这样的状态自行扩展到整体空间,全体的状态通过新式个体以及人组成的整体产生了变化,流动的且诗意的。
在镜头角度、调度、光的强度、音乐等这些因子之间与区间存在一个“公制量度关系”构成的集合,由此组成节奏,据此给出对于最大相对运动量的量度。这样的量度是超验的“代数”式计算,即最精准的刚好满足能够容纳这类因子最大装填量,在这之中每个元素都在动态变化中。同时,法国派的灰调光已成为构成其电影风格的重要一环,不同于爱森斯坦、杜甫仁科强烈光影辨证式对比,也非是德国表现主义光与阴影相互交织产生张力,而是一种“交替光”,所处之处两端均为光,两端光源与阴影交汇最终在灰色调中绵延。
在大量精准运动之间还有这些光鲜的上流人士浮夸的表演,这些人合力制造出了一出荒谬的悲喜剧,上流人士勉力维持自己虚假脆弱的虚伪表象,这就是他们存在于社会关系中的唯一规则,而本片戏剧张力便在于一个外来飞行员在无意识中不断地扯下这虚伪表面的行为中浮现,在令人啼笑皆非的喜剧效果中雷诺阿悲哀地揭示出了飞行员往往才是局外人,“我们”之于社会正如片中大部分人之于他们的上流社会关系,我们服从于规则、乐于排除异见者、冷眼看着规则之外的人消失。最后庄园中的晚会群魔乱舞,舒马赫持枪追着马肖时进入大厅是一个极猛烈的横摇镜头配合人物投降后退恒定的画面空间中运动分布快速变化,宾客仍有认为是节目表演的,这是为他们这个阶级表演的一个节目,留出一个给予规则(枪)的巨大空白,节目/规则/枪到来时人人让位,而后是舞台音乐的失控,负责调试的人也举起双手,实则是对于阶层乱象失控的一次举手投降。最后朱利约之死带来的效果仅仅是一次一窥上层阶级狰狞面目的奋力一搏,最终所有人又一次故态复萌,自主地维护所在阶层的尊严,然而这一次打破实质上也是一次清除异己产生的余波进行的一次“技术型调整”,而这次清除是以上层为主导底层为刽子手完成的,底层拥有了枪也只是一次暂时性的被游戏规则利用,就如同爱普斯坦的《厄舍古厦的倒塌》,电影本身乃至全体创造了一个稳定的宇宙,内外互相渗透如同阶层一样牢不可破,而实体的人回归庄园之后无数的影子同样走回庄园。影片整体就像一个阿基米德螺线,在极精准运动量下以稳定速度收束最终完成封闭,就如同影子走回庄园,一切的有关阶级的幽灵在法国的庄园游荡。
让·雷诺阿1939年的经典之作证明,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横行无忌的财富会让我们所有人陷入一场奇妙的闹剧之中。
让·雷诺阿(Jean Renoir,1894-1979,法国著名电影导演,印象派画家雷诺阿次子,法国电影自然主义代表人物)的代表作《游戏规则》(The Rules of the Game/La règle du jeu)在1939年上映时曾遭到审查,底片也被盟军轰炸摧毁,直到20年后才被重新制作并获得了巨大赞誉,其背景故事就如同片名卡上宣传的“戏剧性幻想”(dramatic fantasy)一样狂野。故事发生在罗伯特·德拉切尼斯特(Robert de la Cheyniest,马塞尔·达里奥Marcel Dalio饰)庄园的一个周末晚会上,这位焦虑的贵族迎娶了有着巴伐利亚血统的克里斯汀(Christine,诺拉·格雷戈尔Nora Gregor饰),这部电影讽刺了那些受邀的资产阶级客人和受雇为他们服务的鲁莽的底层人们。克里斯汀会为了飞行员安德烈(André,罗兰·图坦Roland Toutain饰)而抛弃罗伯特吗?罗伯特会继续和傲慢的吉纳维芙(Geneviève,米拉·帕雷利Mila Parély饰)上床吗?克里斯汀忠实的女仆莉赛特(Lisette,波莱特·杜博斯特Paulette Dubost饰)会再次背叛她粗鲁的丈夫舒马赫(Schumacher,加斯东·莫多Gaston Modot饰)吗?这部电影被戏称为“礼仪的研究”,更准确地说,它是对那些没有礼仪之人的一种狂妄讽刺。
《游戏规则》(The Rules of the Game/La règle du jeu,1939)4K修复版电影海报,导演:让·雷诺阿,片长:1小时46分钟。
《游戏规则》被认为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电影之一,是一部隐藏在礼仪喜剧外衣下对腐败的法国社会的尖锐批评的影片 —— 在侯爵的乡村城堡度过的一个周末里,揭露了一群上层资产阶级人士的丑陋真相。这部电影曾经历过一段动荡的历史:1939年首映时由于观众的强烈反响导致影片被删减,原版底片也在二战期间被毁;直到 1959 年才得以重建。
那么今天为什么还要继续观看《游戏规则》呢?因为我们需要在周而复始的全球历史中寻找欢笑和反思。想想当下马克龙时代由阶级引发的罢工和骚乱,或者美国贫富之间日益加深的鸿沟,以及当代人对于婚姻制度越来越多的冷嘲热讽。这些都与80多年前的世界如出一辙。这部35mm影片即使是观看了十几遍,也可以给人带来新鲜感和捧腹大笑。每一次观看,我们都会被电影的恶作剧所鼓舞,同时又被它所交代的战前背景惊醒;每一次观看,也都有一些新奇的东西从画面中闪现出来。
此部让·雷诺阿的杰作最近已被4k修复,这看起来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版本,同时也尽可能地还原了导演最初的愿景和视觉效果。电影的视觉细节和多个动作层面都清晰明了(可见):安德烈创纪录的飞行成功降落时额头上的汗珠,克里斯汀在收音机里听到他声音时的眼圈特写,罗伯特紧张地抹脸时所用的带有佩斯利花纹的围巾,吉纳维芙毛皮帽子上的豹纹斑点......镜头也转向了主要情节外的厨房工作人员,他们在折叠桌布,仆人们用棍子敲打树木,唤醒将要被富人猎杀的兔子,以及戴着圆点领带的、贫穷的偷猎者玛索(Marceau ,朱利安·卡莱特Julien Carette饰),他捕捉动物的速度就像他抓住莉赛特的手一样快。
摄影机像顽皮的演员一样随意移动,电影既刺激又奖励着我们内心深处的偷窥角色—— 尾随人物穿过那安静的走廊、空旷的露台或青蛙小夜曲的温室。观众是他们愚蠢行为的同谋,即使我们被他们极端的行径震惊到。片中充斥着重叠的对话和尖酸刻薄的警句,难怪《游戏规则》是罗伯特·奥特曼(Robert Altman,1925-2006,美国导演)的《高斯福庄园》(Gosford Park,2002)以及近期的《菜单》(The Menu,2022)等影片的参考蓝本。
虽然作为一部没有性爱画面的电影,但《游戏规则》仍然主要讲述了法国人的好色行为(女人和男人一样好色)。当楼上的富家们在调情嬉戏、打情骂俏和扔枕头时,楼下的仆人们也不甘示弱。他们在拥挤的餐桌上闲聊、调情、互相侧目。在与富人打交道时,他们很少卑微;而富人则很少生气。当莉赛特嘲笑克里斯汀的口红颜色“不自然”时,她的夫人回答说:“现在什么是自然的?” 然后她们用假声齐声大笑。
“今天每个人都在撒谎,药品传单、政府、广播、电影、报纸。那么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为什么不能说谎呢?”奥克塔夫(Octave,雷诺阿Renoir饰)哀叹道,他是一个肥胖的上流社会的追随者。与当前的许多电影和电视节目讽刺超级富豪并将普通民众吹捧为天生善良之人不同,《游戏规则》从来没有明确表明任何阶级的人口在本质上比其他阶级更好或更差。更确切地说,富人只是更容易因不良行为而逃脱惩罚—— 其中很大一部分罪恶不可避免地源于粗鄙的天真和骄奢淫逸的生活。“所以一切都不是我的错?”在又一次致命的失礼之后,克里斯汀开始开玩笑说。
到了影片最后一幕,当一切变得异常黑暗时,电影坚持了它的喜剧核心。“这让我心碎,但我不能让我的客人暴露在你的武器下,他们可能做错了,但他们珍惜自己的生命。”罗伯特告诉舒马赫,当后者嫉妒地扰乱了他们的贵族聚会时,罗伯特解雇了他。观众在整个观影过程中注定是会开怀大笑的,但这其中并非没有丝毫恐惧。过去和现在一样,那些横行无忌的财富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出绝妙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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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这部电影,立即让人想到法国古典文学的优秀叙事传统。说的具体些,很像福楼拜,对情绪的巧妙拿捏,情节上的环扣设置,自然和流畅的叙述手法,和在阶级分析中渗透出的一种悲观的视点,都是如出一辙。历史地位也是旗鼓相当——当谈及法国文学和法国电影,谁能忽略《包法利夫人》和《游戏规则》呢?
作为诗意现实主义的代表,由让.雷诺阿去改编缪塞的作品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方面是与生俱来的浪漫主义情绪,一方面是细致深刻的心理探究,两人的作品有相匹配的气质。对于《游戏规则》来说,故事的本质并不复杂,是关于特定社会阶层秩序从扰乱到重建的过程。但是讲述的结构则足够精巧,在形形色色的男女中,欺瞒与贪欲,嫉妒与失望,种种丰富的情绪不断架构着人物间的关系。通过自然的不加评判的叙述,力求展现一个阶层,在幕前幕后的全部面貌。这种细腻的情感记叙,和《一个世纪儿的忏悔》十分相似。这种叙述完全是现实主义的叙述,流畅而不着痕迹,但能生动完整的表现镜头下人物的性格,而这种鲜明的人物性格则间接反映了导演的创作情绪。时而是悲剧,时而是喜剧、闹剧,雷诺阿娴熟控制着电影的叙事情绪,通过巧合、突变制造着戏剧冲突,而将观众不断引向一个全新的境界,成就了一篇伟大的悲喜剧。
这个故事的核心就是谎言,于是在场景中就形成了真实的与表象的两个主要舞台。在公开而明亮的场景中,人物反而是都带有面具的,口是心非的掩饰形象。而在黑暗的舞台中,才能显现出真实的欲望,进行龌龊的行为。于是便形成了一种巧妙的错位,光明下的虚伪做作,黑暗中的丑陋欲念,究竟是哪一种才更加可鄙?这种深刻的矛盾则隐藏在更深刻的阶级关系下,阶级间有着鸿沟,有着不可打破的秩序。无论是突破行为的矛盾,还是逾越阶级的鸿沟,都是不被允许的。安德森则是典型的违背这种种秩序的人物,在公开的场景中(跨越大洋凯旋归来)他要表达真实的心声,为冲动的情欲而进行所谓人类的壮举。而在众人背后,决定与克里斯蒂娜私奔时,却会碍于道义而要与罗贝尔作正面的对决。安德森的行为在冲击着秩序的悖论,而他的阶级属性(远非大资产阶级或封建贵族阶级)也与庄园内的阶级世界如此不谐。于是他的命运只能是消亡,用死亡来重新换取整个秩序的形成。可笑的是执行这“公理”的则是来自更卑微的阶级的舒马歇,小市民阶级与大资产阶级共同的市侩性取得了统一。正是这种可鄙的一致性,造成了法国1799和1870的悲剧,也造就了雷诺阿在这部作品里的悲观情绪。正如奥斯塔夫在无人的台阶前的自我入戏,是一种无奈而孤单的悲哀。
雷诺阿对电影发展做出的贡献确实是无与伦比的,在某种程度下是他升华了电影作为艺术的格调与品质。他所推崇的深焦摄影,全景与中近景的积极搭配,更长而更全面的镜头,区别于蒙太奇学派,催生了巴赞的长镜头理论。也获得了对电影语言的另一种引导方式,即用镜头去做不加评判的叙述,诱使观众去做积极的思考。而对光影的魅力的发掘,用光的考究,讲求场面调度的效果,则使电影向视觉艺术层面的开拓大幅深入。在《游戏规则》中,无论是庄园舞台中绚烂豪华的表演——尤其是死神的舞蹈一段迷人的对比效果,还是捕猎一段深具自然主义情绪的猎兔景象,或是舞会闹剧中的仿佛默片追逐戏效果的复杂而清晰的镜头运动, 都对之后的电影发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虽然历经种种磨难,《游戏规则》是作为一部完美的电影存在于电影史上的。
《游戏规则》所探究的主题大多被认为是对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上流社会进行“最后晚餐”的“临摹”,相较而言,雷诺阿在情节设置上似乎也遵循着一套原则——重视周围环境与内心情绪的反差。记者的激情报道、现场围观群众的呐喊、友人奥科迪夫的接待、甚至是飞机的轰鸣声,这种刻意极力营造的欢快气氛就是为了与飞行员朱利出场后的悲观情绪造成强烈的反差。罗伯特与妻子克里斯汀的生活在富裕物质条件的包装下显得美满幸福,这种演员式的相处却被导演用一句“上流社会的爱情是两个幻想的交换和两个身体的接触”打破,接着又赤裸裸地、近乎没有过渡地将罗伯特与情人的关系展现人前。朱利的撞车也是在近乎毫无预测的观众心理状态下发生,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仅有一个忧伤的表情特写,在当代观众看来不得不觉得突兀,但是导演处理情节的方式反而达到一种“陌生化”的效果,时不时让观众从叙事中解脱出来,理性看待事件的发展。导演在处理奥科迪夫与克里斯汀关系的过程中,着意渲染一种亲密无间的友情,观众无法想象克里斯汀在剧终时刻会恳求奥科迪夫与之私奔,另一个原因在于奥科迪夫是一个肥胖笨拙、外表毫无吸引力的人,起码跟朱利和罗伯特没有可比性。罗伯特在猎场新招的家丁是剧作中的关键人物之一,他身上所具有的种种恶习与罗伯特和女仆杰西对他的喜爱格格不入,近乎颠倒是非。剧中设置的所有人物在叙事前后几乎都没有转变,雷诺阿并不是讲目光聚焦于一个人物,而是一群人,只有飞行员朱利可以算是一个特例,他是唯一一个敢于直视自己内心的角色。
一次上流社会的聚会将所有人物聚集在一起,上演了一出悲喜交加的闹剧。从剧作合理的层面讲,如何让朱利合理地加入这次聚会是一个难题,按照正常事理,罗伯特明显知道克里斯汀与朱利有些许暧昧关系,奥科迪夫看似对双方进行了调解,但是却没有实质解决这层矛盾的行动。换句话说,导演甚至觉得这种关系在上流社会没有任何矛盾可言。在聚会中,当杰西的丈夫发现新来的家丁与杰西有暧昧关系,下层之间的暗涌与上层之间的狂欢交织在一起,虽然从情绪上看似削弱了矛盾冲突,但是这种外在形式的对比本身就是一种冲突,甚至效果更加强烈。朱利的死是一个精妙的设计,也是一个震撼的结局。当杰西的丈夫开枪的那一刹那,似乎一切都结束了,一切矛盾都解开了,因为他帮这个本身安于现状的社会除掉了一个异类,即使是一个畸形的社会。而他只能算作一个枪手,真正的凶手是所有人。
“悲的极致与喜的极致是一种表情”,这种悲喜交加的极致体验正是导演希望带给观众的,情节的巧合、急转与反差是造成这种感受的规则,也是雷诺阿创作《游戏规则》的剧作规则。
《游戏规则》中男主角朱利约死于同是底层阶级的庄丁舒马赫枪下。讽刺的是虽然罪魁是所谓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可在一连串蝴蝶效应下,误杀惨剧只发生在两个棋子间。表面上没有谁是刻意蓄谋者,真正兵不血刃的大杀局隐匿在上流社会的声色犬马中。正是一人被杀,众生都是共犯,最可怕的是这种戕害是一种对生命无声无息的抹杀,是心照不宣的意会。联想到布努埃尔在《自由的幻影》的超现实表述中有一个隐藏在闹市中的狙击手,随意射杀行人,却被法律豁免。《游戏规则》的故事发生在20世纪初,20世纪末布努埃尔又把现代性的谋杀演绎成无足轻重的屠戮,这是自19世纪末20世纪初资本大洗牌后的渐进发展中,人类在现代社会中逐渐理性化、世俗化直至异化(如迈克尔哈内克《第七大陆》中表现的中产阶级畸形行为),最终呈现出与以往时代不同的毁灭方式。
关于时代的划分,历史学家、社会学家们所取的时间轴坐标和研究方向不同,不同地域、每个阶段的跨度也就不同。我们习惯性把自己当前生活的时代称为“现代”,有社会学者将文艺复兴的启蒙称为现代曙光的标志,实际我们这里以工业革命来作为坐标,是资本发展到一定程度引发产业和科学技术大革新时代的开启,一时间科技革命、金融危机、世界性大战争在20世纪伊始接踵而至,人类在谋求更好生存方式的同时也改变了死亡的模式,从本片的的惨案中截取一个视角的点,来看看不同的时代的死亡:
暂且把欧洲的发展历程断代为:古典时代、中世纪和现代。联想到古希腊的阿基米德之死,在那个社会关系相对单纯的城邦时代,阿基米德死于一个鲁莽而急躁的罗马士兵刀下,死前的阿基米德正在作算术,他的最后一句话“走开,别弄坏了我的图形”是因为士兵影响了他的演算。这简直是一个理想化的孩子夭折似的死亡,受害者和犯人间的关系也极为单纯。而在现代社会全然不同的制度、规则下那种伊卡洛斯式的古典式理想化浪漫必定是要被取代的,在资本的导向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使人为的行动的呈现一种自我趋向性,而这种必须考虑后果的行为规范必须要受理性化控制,而不是理想化。《游戏规则》中的朱利约想用飞机飞越大洋的壮举去真正征服上流社会女子的芳心,也注定像伊卡洛斯被焚化的人工蜡翼一样,理想化死于理性化之手。让雷诺阿自己也在最终借自演角色之口说出了:你必须理解,现代的英雄都是一样的,在空中,他们是神奇的,可回到地面,他们虚弱,贫穷而无助,就如小孩一样笨拙,他们能飞越大西洋,却无法穿过行人交叉路外的一条街。
注意到一个细节,片中上流社会的代表罗伯特在与情妇热纳维埃芙逢场作戏、谈情说爱时分别站在家中收藏的艺术品东方佛像前并被作为特写镜头展现。不知道这是不是让雷诺阿的一个小隐喻,侧面映射宗教自中世纪以来,从无处不在的统治地位逐渐退化。中世纪的死亡是带有迫害和扼杀性质的,是宗教权威赤裸裸的对人本位以及自然科学探究欲的镇压,比如哥白尼、伽利略、布鲁诺的死亡。现代的人本位和社会本位取代了王权和宗教,同时也把赤裸排异的权力规则隐性化为类似游戏一样的人际规则。于是毫无信念可言的情爱被信誓旦旦的交易,甚至死亡也像是导戏一般,可怕的是无论是谎言还是谋杀都若无其事的悄然发生。
现代社会的奇怪在于:在人的价值被最大化认可后又呈现出贬值的混乱状态。现代社会一边倡导自由平等,推动社会发展的资本一边不均等发展,类似托马斯品钦提过的社会熵是在呈现一种蓬勃的高发展高耗散的高熵阶段,而熵増的过程又注定是混乱无序的。在《游戏规则》中浮华的名流、虚荣的仆人、圈外的参与者都在争风吃醋、默许交易、滥情虚伪中粉墨登场。对收藏机械工艺品的癖恋,脱不下的兽皮表演装,舞台上身着骷髅服目迷五色的表演,猎杀野味的隐喻,以及杀人案结束后映在庄园别墅墙上犹如鬼魅的阴影,这些无一不在暗示人本位在自矜与骄傲中的一种异化,让雷诺阿用冷静而又全面的镜头语言不夸张的展现某种怪诞的萌芽。无法适应怪诞的集体规则本就注定会成为众人眼中的怪胎,现代社会的猎杀目标也正在于此。
王小波在关于21世纪的描述中说:理想主义的光芒已经黯淡,人类不再抱着崇高的理想,想要摘下天上的星星,而是把注意力放到现实问题上去。当一切都趋于平淡,人类进入了哀乐中年。《游戏规则》中被杀害的无辜羔羊朱利约正是一个不肯尘埃落定于游戏圈子中的孤绝飞行员,带有某种悲剧英雄的色彩。王小波死于20世纪末,我们生活在他预言的21世纪,让雷诺阿在20世纪初就慨叹了一个天真者的死亡。
贵圈真乱!
7.6 既悲又喜,滑稽荒诞而至批判,混乱之中又有伤感,没有多大感觉却觉得分外流畅,最精彩处莫过于户外狩猎和宴会追逐,似正说明现实主义和古典气派交融的气质。——快结束这场闹剧。——哪一场闹剧?//讲的啥,忘记了。
神调度!有些场次几乎可以无缝搬上舞台,尤其适合表现腐朽生活。四段婚外恋,三场闹剧,不管是男是女,来自什么阶级;结果出乎意料,被弑的英雄。导演亲自出演,说了许多点题的台词,“每个人都说谎”,“谁把我这层兽皮脱掉?”
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象,雷诺阿如何把巴洛克音乐中的复调特征,或者说节奏融入游戏规则的血肉。片中几对偷情男女间的遮掩、追逐、纵横交错以及男女间奇怪的友情,正如卡农般简洁却又难以琢磨。而最后一枪,敲碎了巴洛克与整整一个时代,那是当之无愧的影史第一枪。
8/10。内涵极其丰富,刻画出大战前夕贵族社会复杂多变的情感世界,狩猎和晚宴场面形成了精妙的对比和暗示:侧面移动拍摄让仆人的行动像行军一样威严,枪响倒地的动物抽搐挣扎,隐喻着稳操胜券的法西斯将眼前软弱无力的欧洲任意宰杀,骷髅舞如同日益猖狂的纳粹狂魔,台下观众扮演着日渐式微的古老贵族,面对着舒马赫的枪口束手无策,安德烈在不存在真挚爱情的贵族世界里一再触犯游戏规则,最后只能被舒马赫误杀,以死亡维护上流社会的体面。精巧细致的人物调度则是高潮部分,以女仆和其夫舒马赫的前景谈话为开端,女仆一边敷衍丈夫,一边打手势让后景的马肖快点溜走,马肖却不慎碰翻餐具惊动了舒马赫,疯狂滑稽的追赶带出其余人的状态;扮演大熊的奥克塔夫找不到人脱衣,克里斯汀置身事外受最亲近的人规划她的未来,贵族群体就这样被漠视、无法自主命运。
半真不假的众生相寓言绝对是我最不感兴趣的Genre之一,但雷诺阿收尾的本事真是厉害。
在那令人难以忍受的世界,每个人都自得其乐。人前的友谊,人后的闲言,社会是就在画面的两端。谎言扑灭了真相,所有人能做的只有逃避。
1.场面调度错综复杂,令人印象深刻;2.喧闹中泄露出孤独不安、奢侈浮华、冷漠残忍、混乱不堪,喧闹过后是安静的惆怅与骚动。
安德烈想要融入一个他不属于的世界,最终成为受害者。他没有尊重游戏规则,想用环球飞行打破规则,克里斯汀也想用随心而为作同样的事。规则是片中唯一的坏蛋。雷诺阿说,“世界由派系构成,每个派系都有属于自己习俗、规范和它自己的语言,简而言之,都有它的规则,这些规则决定了游戏。”……雷诺阿也建立了自己的叙事规则,就是尽量以场面调度和深度空间的长镜头去叙述这个主要发生在庄园室内的故事。可趣地是,人们普遍印象最深的一场戏反而来自于户外猎兔和镜头快剪?伊伯特在伟大电影评论中还特别提及了这场戏以及收尾镜头的兔子死前蹬腿的细节……并由此观影感受而形成了一个与导演自述电影主题截然向反的相对积极乐观的结论:规则本该就是用来打破的!破旧立新,变中求胜,方为正道。
三刷,诗意写实主义最高作。1.闹剧演绎喜剧,喜剧包裹悲剧。雷诺阿把代表不同阶层的人们通过一场聚会汇集起来,以极为自然的客观叙述,向我们勾勒出一幅复杂多样的社会景图。贵族和佣人看似存在阶级的差异,却也同样争风吃醋、愚昧无知,“谎言即是编制这个社会的规则,虚伪便是我们最高尚的通行证”,内心单纯的人迟早会被浑浊的环境所吞噬。2.《费加罗的婚礼》。3.景深变焦/移动摄影,借由形色满负的情绪架构人物关系;罗贝尔与尤里耶的决斗、罗贝尔与吉娜维芙的争执、舒马赫对马肖的追击都被非常巧妙的交互剪辑一并呈现。3.残忍的狩猎场景对比聚会上宛如嬉戏的枪逐,人生不过游戏一场,严肃世俗必然出场。4.“生活中最糟糕的地方,就是每个人都有他的理由。”(9.3/10)
上流社会的爱情,就是两个幻想的交融和两个肉体的接触。让人恶心的道德。妖孽,他们都是妖孽。
甜言蜜语相互欺骗,交换爱的声明像是交换名片
让·雷诺阿代表作。①以喜剧与闹剧形式呈现悲剧,对二战前法国资产阶级浮华空虚,荒淫虚伪的生活作了精确描画;②标志性的深焦摄影和场面调度,群戏和运镜完美无瑕;③突兀猝然的情节与格调转变,残酷自然的狩猎,舞会上的炫目表演,惊险爆笑的追逐,因误会而起更是象征的谋杀;④谎言即游戏规则。(9.0/10)
第一部让·雷诺阿。目前看过最具现代气息的三十年代之作,无论幽默感或调度思维上都是。明明没什么爱情观可言,却举重若轻地编织了一幅妙趣横生又藏着一点诗意的男女关系图景。最后突如其来的一枪之所以没让闹剧急转黑色,是因为那只不过严肃世俗者出了局,在这滥情要成瘾、人生要如戏的游戏规则里。
四星半
骷髅舞很出彩。
男男之间和男女之间的微妙规则
自爱者,醉生梦死;爱人者,死。
传说中的“世界第二名片”,雷诺阿伟大的场面调度和景深尽头。当然他自己扮演的奥克塔夫绝对是亮点。不会演戏的编剧不是好导演,雷诺阿是手册派的大爱。
大师之作,得多看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