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用像《白丝带》这种方式拍电影的,已经太少了。至少,手头上我们能指出的无非是以下几位:阿巴斯、侯孝贤、锡兰、罗伊•安德森、拉斯•冯•提尔,还有两位已经决定息影的大人物:贝拉•塔尔、阿基•考里斯马基。
这是一种什么方式?不好说。但我们却隐隐地感觉到了它们令我们唤起的情感:那是对上个世纪60年代电影黄金时代的缅怀,那一批现代主义大师:费里尼、安东尼奥尼、塔科夫斯基、布列松、伯格曼、黑泽明、库布里克……正当迈入巅峰,而新浪潮的那帮小子还刚初出茅庐,正羽翼丰满,要与大师们分庭抗礼。也许有人会认为,这只是《白丝带》的黑白摄影和故事的一战背景给人造成的错觉,这些元素都让我们仿佛回到了电影艺术的辉煌时期。
这其实只是表象而已,像《修女艾达》这样的影片虽然同样满足以上两点,却并不会令我们唤起缅怀的情感。更为内在的,是迈克尔•哈内克的拍片方式——精妙的叙事、精致的处理、鲜活的人物以及故事承载的思想内涵,都让《白丝带》的影像“苍老”了近半个世纪。
这就是昨天我在百子湾的电影资料馆看到胶片版《白丝带》时的感觉。一种闪着光的黑白影像投射于屏幕上,就像被余烬掩埋的火堆,一闪一闪地透出光来。
故事开始,响起的那个略带沧桑的画外音,把我们带回了一战前的德国北部。这个画外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个讲故事的人,目的无非是把我们带进接下来将要展开的故事背景中。但很快,我们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无名者,而是这个乡村学校的教师(虽然旁观者大于参与者)。
用小说来喻,“我”作为叙述者,既可以只讲诉我能感触到的(片中画外音部分),也可以脱离自身视角(片中非画外音部分),电影镜头的客观性虽然限制了第一人称叙事的实验,但画外音很好地平衡了这一矛盾。故而,《白丝带》用了一种古典式的,让人物回忆来讲述故事的方式,来与故事的背景和黑白影像保持谐和。
乡村医生因为两棵树间绑着的一根线而坠马了。自此,意外不断向这个村子袭来。哈内克用了层层揭示的手法。娓娓道来可以营造一种舒缓节奏,但在哈内克手上,却走向了冷彻的黑暗,因为他揭示出人物内心的黑暗心理,让人不寒而栗。
医生坠马和农妇惨死是并接着的,但等到男爵的儿子被打却通过一次秋收来过渡,这不是戏剧的法则,而更接近于生活的常态。
同样的残酷性没有体现在直接的暴力上,任何煽情的行为都被省去。丈夫去探望死去的妻子,那个悲痛的画面被半堵墙阻隔;牧师的儿子被鞭打也将观众隔在了门外。哈内克不寻求任何像同情、愤怒等感性的体验方式,他要的是如匕首般的力道深深地刺进观众的心里。
这就是空白的力量,它混杂了各种绝望的情绪。那位丈夫绝望地自杀,被吊死在小棚屋,被去取水的儿子发现,他没有嚎叫。那个将高丽菜毁掉的儿子回家来莫名地撞见父亲的葬礼,他也没有言语,默默地跟上人群。
医生与女儿的乱伦,经过助产妇的提前提醒,是被小儿子撞见的,女儿向弟弟的解释(穿耳钉)更像是在向观众掩饰可耻的行径。她根本不必向还幼小的弟弟解释,因为他不会懂,这就不再是生活的发展,而是戏剧的发展。同样,助产妇与医生间的虐恋也是用了一场极度戏剧化的方式结束,那也许是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潜意识深处的黑暗。
虽然副标题是“一个德国儿童故事”,但儿童在本片里是隐藏的,他们在影像的黑暗中行动,我们见到的是围绕在男爵、医生、牧师、农夫等人物身边(家庭)的隐性暴力,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成人世界,但这是一个被儿童腐蚀的成人世界,它被弱势力量所动荡,失去了稳定的常态(想想男爵、医生、牧师、农夫这些身份所代表的社会次序)。而这群孩子,将踏上战场,并在战争结束之后更加有用武之地:他们即将成长为纳粹。
而这正是作为奥地利人的哈内克所要探讨的,这样一个残暴的群体在德意志这个国家是怎么养成的。
如果真按照《白丝带》的副标题”一个德国儿童的故事“来打头,估计有人不免要大呼上当受骗。不过格林童话都可以有血腥版,电影也是正话反说、以小见大,它讲的是罪恶与痛苦,哈内克作品的常见主题。罪恶,从人性恶的推论到孩童的邪恶一面以及集体性民族犯罪的缘起,万物皆恶。痛苦,哈内克抛弃了奇情的卖弄展示,谢绝了宏大叙事,由身处绝对父权威严下的阴郁,去解释一种国家性痛苦的由来。
《白丝带》有复古的黑白色调,它的黑白与写实或出位完全无关,只为制造一种距离。影片没有配乐,气氛严肃、形式严谨,能看出创作者一丝不苟到有些不近人情。普通人从中很难获得消遣的愉悦快感,反而会有冰冷沉闷的直观感受,间杂一些暴力和压抑所引发的惊诧。然而,哈内克也有示好的地方。《白丝带》有个说故事的人,片中的老师充当了旁白讲解,他苍老的声音透露了这是多年后的忆起,他的言语暗示和个人推断也有助于剧情理解。老师的存在贡献了一段单纯美好的恋爱,然而他并非电影的中心主角,他的画外音或许有穿针引线的功能,然而在实际内容中,这电影不存在真正主人公,换以人与人、家庭与家庭、上一代与下一代间所建立起来的具体关系。
电影里的村庄消息闭塞,与外面沟通不多,村民出外办事就得借助马车自行车,偶有闯入者也是警察、意大利女仆等符号功能的人物。《白丝带》的场景始终没有离开过村庄,它充当了当时德国社会的微小样本。可以试着罗列下逃避或远离的几个人:医生是摔下马住院去了,后面包括和他有干系在内的几个人更是不知所踪;由于儿子受到伤害伯爵一家离开段时间又回来了,伯爵夫人发现再也无法忍受这地方;老农儿子是个被驱逐的人,老师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能打破这个村子的平静似乎只有一战的爆发。显然,自有一套体系来维持整个村子的日常生活运转,伯爵是土地和物质的占有者,牧师能施行宗教和精神的束缚。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下来,成年人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可底下的孩子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过很难说清楚那一连串怪事的幕后真相,抑或导致这些孩子叛逆和报复的诱因是什么。讲述者到了最后也匆忙收尾,所有一切因为一战的到来不了了之。这些事情好像真是偶然发生的,也没有个结论。只是去掉一战前夕背景的话,这个故事就失去了意义。毕竟再过二十年,长大后的孩子们会找到宣泄情绪的另一出口。《白丝带》的欲言又止留给观众很大空间,它好像只讲了一些不甚相关的个案,组在一起又是村子里的头等大事。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些孩子遭受到父权压迫和可怕惩罚,他们用行动做出了反抗,发泄内心不满。像十字剪刀等几场戏里,父辈还在较量中败下阵来,正如医生好像明白自己何以会倒霉、牧师威胁老师不能走漏口风。
跟《隐藏摄像机》一样,哈内克又在最后一幕玩了小把戏。很多人的注意力会被占去画面主体的坐席人群所吸引,从而忽视了居于上方的孩子们。未来几十年,德国社会将会由他们的力量来主导。【理财一周-东方早报-上海杂志】
我们了解现在的德国,我们也了解纳粹时期的德国,但对于上个世纪初的德国乡村,我们就所知不多了,至少我们所看到的德国电影,对于这段历史涉及甚少。迈克尔·哈内克的这部获得戛纳大奖的《白丝带》,让我们看到了另一个德国,这是一个深入其乡村核心的德国,这是一个寻常而又矛盾纠结的德国。导演用一把锐利的手术刀,将一个个纯洁的或者罪恶的,压抑的或者躁动的,平静的或者痛苦的灵魂,冷静地一层层地解剖给了我们看。
影片应该说拍得相当的成功,黑白的色彩强调了整片阴郁而压抑的气氛,影片一开始医生的意外,就将观众吸引到剧情之中;随之而来的种种悬念,推进着故事的发展;当迷雾层层揭开,逻辑归于清晰之时,影片又嘎然而止,一切又都归于迷雾之中。一个寻常的德国小村,却又危机四伏;一群平常之人,却又恩怨纠结;一群天真的少年,却又在善与恶的漩涡中挣扎。一双双深邃的眼睛后面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栋栋幽暗的房舍里面,也潜伏着罪恶的灵魂。观众就如影片中的教师,一样是个外来者,打量着这个小村,层层深入到这个小村的肌理之中,了解小村错综复杂的相互关系,其实这些关系对于村民来说,都是心知肚明的。这种间离的效果,让我们只能等待教师的缓缓叙述来了解情节,听从导演剥茧抽丝般地将密闭着的村庄,慢慢地在你面前展开。
这是一个德国的小村,一个一战前的村庄,平静压抑,但罪恶却无处不在。这样的村庄,在世界各地都存在着,只要条件适合,人性中的善与恶都会发酵,都会长出各自花朵,或灿烂明艳,或恶臭扑鼻。《白丝带》对于这个小村村民的人性刻画是很出色的,潜伏于人内心的人性,主导着这个村庄的生活。人性,只有人性,让这个村庄充满了血雨腥风,象征宗教纯洁的白丝带也无法约束,甚至连亲情也沉溺于这深不不可测的人性泥淖之中。
看完这部影片后,翻看了一些评论,很多都将这部影片看作是探究纳粹起源的民意基础,我认为有过度诠释的意味。不知道导演是否有此意,但至少在影片中是无法得出这样的结论的。我们评价电影,只能从电影中所给予的东西出发,而不应该作过度的联想。如果一部电影在电影中不能说明的问题,而要在影片之外来告诉你,这样的电影会是一部好电影吗?回到此片,有人认为,电影所描写的正是纳粹崛起时支持纳粹的德国民众,在电影中这些人正是成长期的少年,在父权的压制之下成长起来,在压抑而沉闷的乡间长大,宗教对于他们的约束已流于形式,人与人之间复杂关系,让他们崇尚以暴力来解决一切问题,对于父权的尊崇,也让他们习惯于对于领袖与元首的崇拜。其实历史是无法倒推的,从罪恶之果就可推导出罪恶之花,影响历史的因素不止一个。多种因素的相互作用,才会是历史之因。在欧洲,像这样平静压抑又充满罪恶的村庄有无数个,有的更为恶劣,为何纳粹的民意基础未在那些社会那些国度里产生?对于父权的尊崇,东方似乎更为强烈,但希特勒仍然只在德国出现。如果历史能够这么简单地看待,德国上世纪初的村庄导致了二三十年代纳粹的出现,那么我们问一句,苏俄的苏维埃主义又导因于俄国小乡村的哪一种气氛之中?有时武断地推导,可能会得出荒谬的结论。
在折桂嘎纳的《白丝带》(Das weiße Band – Eine deutsche Kindergeschichte)之前,奥地利导演迈克尔·哈内克(Michael Haneke)把他1997年自编自导的实验电影《趣味游戏》(Funny Games)翻拍成了英语版的B级恐怖片,在美国上映。同一个故事拍两遍,可见他对这个题材的倾心。
《趣味游戏》讲的是两个年轻人劫持一个中产之家,以夺命游戏的方式残害、侮辱、杀戮一家三口的故事。不管哈内克的社会讽刺寓意为何(比如影像本身的暴虐之恶),全力表现暴力的趣味性都是影片的重点之一。两位反面主人公的年轻人在这场暴力游戏中最为尊重的是游戏规则的权威和游戏过程的公正,至于人命跟道德,则不在他们考量的范围之内。
我觉得理解这种暴力的畸形恶趣,对更深入的理解影片《白丝带》十分必要。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暴力的趣味性主要在于一种强烈的感官冲击,它激发人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引发人的攻击本能,激迫肾上腺素飙升,同时获得出于绝对主导地位的控制权和破坏行为所带来的心理快感。可以说,暴力的趣味是人用于肯定自身的原态自然趣味中的一种。
在影视作品中,暴力的趣味性发展到极致就是“暴力美学”。暴力美学强调暴力行为的形式美感,多以一种浪漫、超脱、梦幻的视觉方式存在。然而哈内克在《白丝带》中所表现出来的,却是暴力趣味性的另一个极端,一个彻底颠覆形式美感,曝露人内心深处隐藏最深、最原始原发暴力倾向的极端。
这种对形式美感的颠覆表现之一是刻意剥夺了背景音乐的令人燥郁不安的长静默,以及肃穆萧煞的黑白摄影。在这个黑白单色的传统德国村庄里,秩序井然的田园生活本来恬静安逸,,却不知什么原因的突然发生了一系列令人不安的暴力事件:先是骑着马的村医被一条绳子绊倒,差点丢了性命;然后是村中最大地主男爵的幼子被人虐打;再后来是有人趁着收获会偷偷破坏男爵的菜园子;暴力事件愈演愈烈,最后甚至发展到火烧谷仓及虐待村中寡妇的弱智儿子。
对形式美感颠覆的另一方面是主体叙事的不完整性。故事采取了乡村音乐教师的个人视角与回忆,直到影片结尾也没有明确证实那一系列暴力事件的凶手或凶手们究竟是谁。但探究明确的凶手并非影片的关键,乡村教师对这些源自奇怪暴力事件的片段性回忆重点其实是为了琐碎而又细腻地揭示出这个村里人们的生活状态。而这个状态的中心便是:压抑。
一种是显性的压抑。这种压抑以牧师一家为代表。具有父权神权双重性质的父亲在家庭中是绝对的权威,他强调绝对的秩序,孩子晚归会被施以体罚,而且全家饿饭作为惩戒,他用罪恶感约束孩子的行为。在这个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小孩,为防手淫男孩睡觉双手被缚,女孩子因为说话大声即被当众羞辱;他们胳膊上缝着象征纯洁的白丝带,心里却一寸寸长出恶毒的反抗之草,逮住一切缝隙疯狂地实施报复,他们只有在破坏中才能重获对自己身体与行为的控制及肯定,原生态的暴力趣味成了生活中仅有的、唯一的乐趣。这正如作家刘瑜在影评《快乐的可能》中所说的“当一个人追求快乐的权利被剥夺时,别人的痛苦就成了他的快乐。”
另一种是隐性的压抑,以寡妇和男爵的妻子为代表。这两位女性在各自所处的男女关系中都处于绝对的劣势,前者被粗暴的抛弃,后者虽主动逃离,却依然要遭受侮辱与蔑视。这二人都没有像牧师家的孩子那样直接反抗她们的压迫者来宣泄压力,而是采取了隐忍的态度,不自觉地把压力从自身转移到下一代身上,从寡妇搧男爵管家儿子的那一耳光和对医生儿子的抱怨,还有男爵妻子责备大儿子的不耐中,隐隐可见暴力的传递性。
无论显性或隐性,源自心理压抑而来的暴力倾向都具有类似于强迫症表征的惯性,一旦养成心理快感,再要戒除,非常困难。这种暴力倾向还具有群体性及诱导性,往往并不止于一个人的独立行为,常常蔓延而出,通过不良示范作用波及他人。
在一个运转正常的健康社会里,人格中的暴力趣味通常是被抑制的,最多也就是通过影视作品、电子游戏等虚拟娱乐的方式来进行舒解。但如果一个人的真实生活状态处于一种连贯的压抑之中,心底的暴力恶趣便会如火山爆发一样,待到合适的端口剧烈喷发,造成暴力的个案;而假若一个社会长期处于压抑状态,不论是普遍性的阶级压抑还是有针对性的群体压抑,暴力的恶趣则会逮住一切机会恣意蔓延,暴力个案终于演化养成群体性的暴力心态,在压抑中发展到极致,甚至形成变态的暴力崇拜,开出法西斯主义的恶之花朵。
刘瑜认为自由是通向快乐的唯一途径,但我觉得“自由”这个命题有点太过宽泛了,因为不加约束的绝对自由并不存在,不具体限定的自由距离不自由也只有一步之遥。对于消除暴力来说,自由的作用其实是一种转移的作用,将人的暴力恶趣以其他的形式舒缓出来,或者给予人充分的选择,以更有建设性的趣味打败暴力的趣味。从《白丝带》中那个具有寓言性质的德国小村出发,要对抗群体性暴力,自由的含义便是民主社会,自由的希望孕育在牧师的小儿子对责任与欲望似懂非懂的肩负之中,孕育在乡村教师对自己未婚妻真诚的爱恋与尊重之中。
但即使在民主社会里,自由对暴力恶趣的转移也是暂时的,是不彻底的。在被社会忽略的某些角落里,暴力犯罪依然猖獗,是表面光鲜之下的根深蒂固的暗疮。但若要彻底的消除暴力的恶趣,那只能如库布里克在电影《发条橙》,或赫胥黎在小说《美丽新世界》中所表现的那样,通过对人性的根本否定来实现,而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暴力,是超越了个人小暴力之上的社会大暴力。
【少年犯罪系列】
《伊甸湖》:暴力的源起
http://aixiaoke.blog.163.com/blog/static/115553544201022024116893/《哈里·布朗》:以暴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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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aixiaoke.blog.163.com/blog/static/11555354420103691734721/《白丝带》的剧情和背景就不赘述了,导演用一战之前的故事写二战相当具有智慧。电影讲的是一群孩子。因为他们是孩子,所以接连的危言耸听的坏事发生后从来没人怀疑他们;因为他们是孩子,当牧师听到老师的猜测后慌张掩饰,那将是多大的丑闻;也因为他们是孩子,这部电影和二战纳粹的联系,二十年后这些被压抑的孩子加入浩浩荡荡的“民族主义”征战,这种可能性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导演还讨论了一个问题:道德。道德究竟是用来塑造灵魂的还是约束灵魂?这一个个表面上道德高尚、家教良好的家庭,是靠什么维持着的?乱伦、独裁、暴力、猜忌……归根结底,道德是掌权人制定的保证自己的权力能长久生效的框框条条。它教人仁慈,却服务于冷酷惩罚的借口;它教博爱,却连对亲人也没有一点点仁慈。麦克•哈内克想通过这些到今天还存在着的一个个悖论指出,道德是被高估了的。
关于电影本身:哈内克是心理大师,但他并不致力于如何运用心理技法,将观众吸引到影片上来,紧随剧情。相反,他打破这种幻象,放弃配乐,连续性剪辑等这些最基本的抓住观众心理的技法,而是用干涩、单调、不连续的风格,故意将我们从电影世界中拉回来让我们思考。哈内克擅长的,从《钢琴教师》到《白丝带》从没变过的拍摄理念,是将空间留给我们。《钢琴教师》里面爱丽卡在报复年轻女学生和沃特的亲密之前在更衣室里,哈内克给我们的是她的背影,镜头静止,她也静止,这个看似无意义的镜头持续了很久。我们知道她在思考,但我们看不见她,如何将这空白填补从而连接起上下文,也就是她究竟感受到了什么,导演留给我们来想象。
在《白丝带》中也一样,马丁被母亲带到餐厅接受父亲的惩罚,摄影机始终停在走廊里,他进去了又出来,带回去一根鞭子,我们便得知了是父亲让他拿的。然后,他关起门,摄影仍然不动,维持着一个空镜头,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房门,一分一秒过去了,我们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孩子开始被打了吗?还是父亲放弃了?导演把观众阻挡在门外,这是大多数电影,都极力避免的情况,哈内克习惯让我们自己想象。过了很久里面才发出父亲鞭打孩子的声音。
当然,关于这部电影最大的空镜头,是电影本身。究竟谁是凶手?故事结束时已经不难判断了。我们有了答案,而不是导演拍在影片中告诉我们的,是我们自己获得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不再是被动的幻象接受者,我们和导演一起创造了这部电影。
刚看完本来想默默坐到字幕完。前面一个女的说:我觉得中心思想就是男的有毒,一切的(不好)都来自于男的。另一个男的附和:对父权制……马上溜了,好想对他们说少看点书吧;)
影片中最为核心的就是孩子们对父权的反抗,影片所有家庭几乎都有一个极端暴力的父亲,极端的父权导致了少年团体的诞生,以反抗父权甚至发展成为对整个社会层面的反抗。
[看过2010-02-21] 闷,反情节的另一种拍法。汉内克最好的片子还是《Cache》……|20221101资料馆重看:可以到9分。确实厉害,堪称拍出人类学意味了,“第三帝国前传”,民族心灵史啊这是!跟这部一比那《乔乔兔》就是个渣……当年怎么会觉得闷呢,压迫感惊悚感都特别强啊,看来还是必须大银幕看!当然要刨点分就是还是概念先行了,而且人物化的叙事人严格来说也有用得不是特别到位的地方。
相比起《艺术家》那种的为了致敬而致敬的黑白片,《白丝带》的黑白片则完全是为了主题和剧情服务,宁静神秘的叙事让人充满探究兴趣,后劲很大以至于看完阴影很大。推理占很大成分但不是最重要的,少年们成了法西斯的第一代,电影是讲妖孽的萌发。
金棕榈大银幕打卡。从一战前夕一个充满怨恨嫉妒冷漠暴力的德国村庄,辐射到整个德意志民族。从一系列悬疑事件深掘人性的恶之花,痛苦的由来与转移。刘瑜说:“当一个人追求快乐的权利被剥夺时,别人的痛苦就成了他的快乐。”二十年后,这群孩子找到另一种宣泄情绪的出口。
#重看#四星半;沉静肃穆的长镜头隔着走廊和房门瞠视怪力乱象丛生,大量留白沉默逼仄出不寒而栗,平静田园里暗流涌动波云诡谲,暴力和恶行滋生的封闭空间;父权当制,神权压顶(不断联想起伯格曼父亲),阶级分明,当彼时的白丝带若干年后变成黄臂章,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去年杜蒙《小孩子》有类似(哈内克对杜蒙相当认可)。
当一种观念变为意识形态,便会产生对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快也变得无人性。它并不强调是谁做了这些罪行,而是一种集约化,像副标题“一个关于德国孩子们的故事”,背景是一战前夕。(哈内克本意是指代整个历史,而不仅是纳粹),那些孩子唱着巴赫的圣咏,惩罚那些背叛他们所受教育的人。影片开头牧师的儿子走在桥栏杆上,对救他的老师解释:“我给上帝一个可以杀掉我的机会。他没做,所以他对我是满意的。”结尾众人合唱“我们的上帝是一座坚固的堡垒”,实在是高明的反讽。再说摄影,15:12,窗户打光与寇德卡《吉普赛人》里的葬礼场景相似,26:50至27:52,随着小男孩环绕房间到受罚,在画外音中我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30:23田野上三个农夫借鉴了桑德的摄影集“二十世纪的人们”,26:30,人物脸部特写又传承自伯格曼。
@小西天。三星半。以封闭村庄为模型书写的父权批判寓言,村长(世俗权力)、男爵(贵族权力)、牧师(宗教权力)、医生(知识权力)交织出父权的不同维度,又在各自的家庭中成为滋生暴力的罪恶之源,象征纯洁的白丝带被扭曲成象征耻辱的红字。群像戏写得很工整,甚至咆哮都均匀分配。文本有不少处理巧妙的地方,比如前半部分男爵夫人练琴指点长笛一场与后半男爵夫人的儿子因削芦笛而被其他孩子霸凌,两笔写出男爵夫人的处境和出走的必然。以乡村教师(人文主义者)为叙述者和侦探串联片段是叙事特色,但也因此,被指认为凶手的孩童在故事中彻底失声。再加之结尾一战爆发历史节点的强调,理念先行之感过重,效果未必好过通常的多视点叙述。
谁来这样拍一下天国的60年代
如果彩色制式,会否变成“红丝带”?电影技术可以“复古”,被侵犯的童真如何回去?灵魂一旦沾上邪恶,白色——纯洁的象征,只是用来掩盖更大的罪恶,将被鲜血染红。
很强大但很闷的电影是存在的……
以善之名行恶之实,专制之花结暴力之果,哈内克的刀又准又狠,对民族及个人罪恶根源的挖掘入骨三分,一如鲁迅。
不闷啊。答案从一开始就呼之欲出,且看他把多重线索一一收拢,空镜、旁白都用得漂亮,慢慢把一个村庄的罪恶铺陈开去。表面是代际冲突,背后是一战前德国的宗教和家庭秩序——没错,最恐怖的东西常常来源于秩序(白丝带的隐喻)。结尾名为开放实则封闭,圣歌蔓延,只有罪而没有赎罪,有祷告而没有判决。
在这么一个断网的夜,我看了它,它是如此的沉闷和沉重,以致于我这么一个没有文化的人,白白的浪费了俩小时磨尖了我的屁股。尽管如此,我还是没搞懂导演那大海一般深不可测的心和思想……
黑白画面长镜头无配乐主线隐秘,Michael Haneke把擅长的暴力刻画藏得密不透风却又遍布四处,全片因此有了克制冷静甚至压抑死寂的气氛。此外电影有非常出色的故事和主题,绝对值得解读。
【B】哈内克是怎么做到把那么多小演员都调教的如此出色的,太厉害了,而且这片怎么又被大家说闷啊!为毛我又一次感觉不到!是我逼格又变高了吗!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里说,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歪曲着理解一下,跟白丝带的内涵极搭调。对纳粹和暴力史了解的缺陷不妨碍为其镜头语言倾倒,哈内克是我的菜。黑白片儿真可以随时拿来当摄影课学习。要说是闷片的话,很多时候只是我们看的时候不光情绪,季节和时辰都没到位。
长期以正义和纯洁的名义,要求人们压抑人性里的某些东西,这股能量迟早会在内部扭曲灵魂,把人变成怪胎,尤其是孩子。引导一个灵魂真正成为高贵,绝不是惩罚,批评,灌输能够做到的,它需要在友善活泼的环境下自由成长,在感动中领悟。
观影盘点期,看过留脚印~
纳粹的童年,19年后他们20多30岁,他们最重要的人生正正伴随第三帝国盛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