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肯斯坦

周末早起，在重度雾霾中穿梭30多公里，就为了看五年前一部剧的录影，这份诚意足以感动英国国家剧院了吧。今年是National Theatre Live正式入驻大陆，虽然拿出的第一轮作品都老得很，而且三部剧已经看过，但禁不住有错过五年的Danny Boyle力作《Frankenstein》。主办方无疑指望黄瓜先生（大家都叫他“卷福”，不过我觉得Cumberbatch和Cucumber更像）赚眼球，甚至联合Tom Hiddleston的《Coriolanus》打出“男神季”的标语，但该剧最让我期待的还是Boyle的导演，对Mary Shelley经典哥特小说的改编，以及Jonny Lee Miller——这位演艺才华很可能不输给卷福、只不过没有走商业大运、但又比他帅得多的男演员。

到了遥远西北部的中间影院，终于有懂行的工作人员给我答疑解惑：虽然该剧在初演时是两位男星每场交替扮演弗兰肯斯坦和怪人，但本轮大陆的片源只有卷福扮演怪物的版本，也就是说，我期待两个版本一网打尽、享受Lee Miller大放异彩的机会暂时破灭了。

开场颇具印象派色彩，怪人从一个貌似襁褓的圆形布障里挣脱而出，在血色的光线下像一只刚出生的羔羊蹒跚挣扎。Boyle对怪物行动的想象应从婴儿、幼兽和精神病患者身上汲取了很多灵感。这种充满表现力的诠释很适合舞台，卷福的表演也无懈可击，但偶尔会被“有爱”的女观众解读为“萌”，招致煞风景的笑声。

剧直接跳过小说之初对弗兰肯斯坦人物背景的交代，让我担心这样的删节会弱化人物动机和故事深度，到后面才发现，这一桥段被巧妙地转化为弗在一个梦境里与死去弟弟的对话。该剧将小说中很多难以在戏中直观表现的心理活动和时间延展转为人物的话语，若编剧和演员的功力不够，很容易让类似桥段显得突兀做作，但在这里还是流畅有效的。如果说遗憾（不可避免的），那就是怪物逃跑之初与老农一家的互动和结尾追逃到极地——这两个小说中最引人入胜的段落——还是改编得过于简单了，以至于怪物秘密寄宿的小屋完全没有出现，只通过上下舞台和老农儿女的感叹（“你看，地里的石头都神奇地消失了！你说是谁干的？我们终于可以开垦了……”）来衔接，人物互动有些松散。虽然把力量放在对话上无可厚非，但还是觉得这样有创造活力的导演，这么大的制作，完全可以多演半个小时来更深地挖掘怪物的世界。或者，可能只是我意犹未尽吧。

不得不佩服雪莱，18岁的少女在19世纪初就写出了兼具浓烈的哥特氛围和浪漫色彩的恐怖科幻作品，其所包涵的思想内容也足够丰富、甚至多变。人性兽性、边缘化是催生犯罪题材作品的永恒主题，但她让其中之一创造了另一方，于是权威、归属、伦理这些哲学概念也被一并卷了进去。尤其是在这个年代，从克隆到生育本身，人类文明反省自身创生的权利责任俨然变成了小说影射的一个重要方面。怪人是弗兰肯斯坦沉迷科学、远离人情的产物，但他却将爱和皈依人类社会视为终极目标。弗摧毁了辛辛苦苦答应怪人制作出的女怪人，只因为他不能接受怪物比自己更深刻地领悟爱和情的事实。自尊受伤之后是赤裸裸的嫉妒和复仇的欲望，他因此对女怪人所下的“毒手”，从某种意义上，可归类为hate crime，甚至比怪人杀生的行为更令人不安。弗追赶怪人到北极，一心要消灭他，却发现怪人已是唯一他所拥有的东西，而在他因寒冷和饥饿而险些死去的时候，怪人也紧张得不知所措。这外表的怪，和思想的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他们势必互相依存。到最后，爱与恨，正义与邪恶，其实已在高热下相容，流在我们每个人的体内，在每段人和人的关系中。

可能是品味被NT惯坏了，以至于两部今年的新作都有点underwhelmed。但NT的作品有个特点，音乐几乎只在换场时出现，就算故事有高潮低谷，但戏的能量是恒定而连贯的，这或多或少弥补了拍摄剪辑所留下的片段感。所以每次看完还是会有世界转换的恍惚，都需要长长舒一口气。这个周六，不大的影院坐了个满场，远比零星要响亮的掌声迟了五年，虽然一想到这只是个录影，大家也不禁扑哧作笑，但谁又能说不爽呢。

（七月末中间影院场）

PS.上周末又看了众筹成功的第二版。Miller对怪物的诠释，很多灵感来自两岁的女儿，难怪其角色也更惹人同情怜悯。第二次看，发现英国现场观众和大陆后辈的笑点频繁错位，甚是有趣。Underworld的电音专辑听不来，但为该剧做的配乐相当精彩。

2012年6月30日晚19:30，北京东直门MOMA百老汇电影中心，KT Wong基金会点映场，NT Live摄影版，Benedict Cumberbatch饰演人造怪物，Jonny Lee Miller饰演科学家Victor Frankenstein。

——如果有一句话的介绍足够让人给这台剧打五星的话，我觉得应该就是上面一句。

在过去的两周里，我不断重复着“主办方是傻逼”这句话，我不介意在这里再重复一遍。奇怪的票务安排[微博上早就骂一片了，我的友邻也都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猎奇事件]，奇怪的场地安排[有多少人从东直门下车就迷路了？算我一个好不好？]，奇怪的时间安排[差点回不了家的人飘过]，奇怪的入场安排[你收我们手机就罢了，为啥我在看的时候还听到有人的手机在响！]，从头到尾透着一股世界线扭曲透顶的味道。不过我这回说，其实是想表达另外一个侧面：主办方是傻逼没错，但这部剧的美丽，丝毫不因为主办方的一系列傻逼行径而削减。或者说更相反，它的美丽，甚至可以让在场的人对那些丑陋的问题有所宽容。

毕竟这是一个超脱了美丽和丑陋、深爱和仇恨，甚至生和死的故事。

12岁那年的春天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身上具有创造力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世界不公平的时候。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和近乎必然的事件，我接触到了Mary Shelley的Frankenstein原著，那个时候的我连什么是科幻都不知道，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纯粹的恐怖故事，在我的想象里，那个被创造出来的怪物估计和电影里的绿巨人Hulk差不多。之后将近十年里，这个故事一直被我放置在记忆的边缘，也许会在提到科学道德的时候说一句，但整体来说，我不愿意想它。

我去年去英国的时候，还不知道主演二位是何许人也，也就错过了到伦敦蹭一场的机会，等到后来真正意识到他们的实力时，演出季已经结束，我也只能蹲墙角嘤嘤嘤去了。这回引进国内的消息出来，超出了我的想象，一个多月来我也一直算是活跃在争取名额前锋的人。之间的事情当然不用多说，参与到的人每个人都明白，所以我还是直接跳到真正“剧评”开始的部分吧。

相较原著，剧本对一些情节进行了精简和弱化，而同时大量强化的是人造怪物的“人生”、人性的形成和毁灭。一开场即是怪物的诞生，有十多分钟的表演是纯肢体语言的，没有任何台词，从实验室中带着痉挛和挣扎的意味站起来，从翻滚到爬到真正的走。怪物的生吓到了科学家，科学家连忙把怪物赶走。接下来主要关注于怪物流落街头的一年，从被人驱赶到与盲老人结为朋友兼师徒关系。在这一过程中，怪物的“兽性”逐渐被“人性-善”所替代，但这注定是不长久的：盲老人无法看见，因而不知道怪物的丑陋和非人相貌，一旦遇到视力正常的人——在这里集中为盲老人的儿子媳妇——怪物“成人”的梦想就彻底破灭了。被驱赶的怪物从“人性-善”进入了“人性-恶”的层面，放火烧了盲老人一家。Mary Shelley和创作组在这里表现更多的是“性善论”的思想，人在面对恶之后才会堕落为恶，只是这一点在怪物这个“非人”的身上更为集中，众人向他投注的大多为恶，他也就比一般人堕落得更快。

进入到后半的时候，在弟弟William被害之后，科学家Victor Frankenstein才正式出场，而剧中的主要冲突，也从“怪物vs.世界”正式转到了“怪物vs.科学家”身上。虽然我个人平时很爱好世界系的作品，但我不得不说这样设计的戏剧张力反而更加集中尖锐且深刻。怪物终于找到了自己诞生的源头，自己被歧视的原因，矛盾也转接为母与子、生育和被生育的模式。一起去的日福福姑娘说原著中本来还承载了Mary Shelley关于流产问题的投射，我猜测估计也就是集中在这里吧。在长久的对抗和争吵之后，怪物恳求科学家为他制造一个女怪物，两人一起隐居山林。科学家为此推迟了与未婚妻的婚礼，一个人跑到苏格兰岛上去让人挖尸体造怪物了。

等到女怪物即将造出来的时候，科学家在幻觉中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在看的时候我就觉得弟弟的出现以及这个孩子对生育的理解是科学家观念转变的重点：如果弟弟没有说到生孩子的问题，科学家估计也不会那么决绝地要真正废掉女怪物，让怪物不留任何可能出现的后代。幻觉消失后，在怪物的面前，科学家废掉了女怪物的雏形，情节到这里进入高潮之前最后的缓冲：怪物扬言要报复，而科学家的父亲赶来接走了自己的儿子，科学家决定回老家结婚。

高潮出现在怪物复仇的场景：怪物当着科学家的面侮辱并杀害了科学家的新婚妻子Elizabeth，“母和子”的关系彻底破裂，意味着悲剧的紧张度达到顶峰，科学家全面崩溃却又无法从精神上下决心杀死怪物，两人陷入了僵持。故事的后半基本上是故事前半的颠覆，如果前半说的是“怪物所珍惜的一切被世界夺走”，那么后半就在说“科学家珍惜的一切被怪物夺走”。这一段里怪物和Elizabeth之间的对谈又一次强调了“人性-善”到“人性-恶”的下坡，怪物吸收背负的“恶”太过沉重，导致Elizabeth的“善”也无法拯救，最后一起坠落。

和原著不同的是，结尾处科学家并没有死在科考船上而怪物也并没有自裁，在剧中两人互相挣扎着“相爱相杀地”[其实并不太算是]在北极的荒原上继续着一辈子的争斗，渐渐隐没在舞台深处的光里。由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科考船的设置，所以这样的情节改编也是合理的，甚至有着更强烈的悲剧意味：只要他们两个人都还一息尚存，这样的斗争就不会停止，被创作者对创作者的怨恨和崇拜、创作者对被创作者的厌恶和欣喜，这两个要素将一直持续下去，不仅仅是在剧作当中，也在现实中是如此[不信的话大家想想anti-parents小组]。也就是在这样一种持续不断的斗争中，故事彻底结束。

我在之前说过，这部改编剧最大的特点是表现了怪物的“人生”。在开演前的说明短片和剧后访谈中，主创们都说这是一个重要的不同——赋予怪物可以说话的能力而不是让他只会咆哮，这样使其更为“人化”，更具有控诉的特征，也让怪物在这三年中的希望-绝望-大希望-大绝望轮回更为明显。语言表达对于话剧来说极为重要，而在这一剧里，它甚至是塑造怪物的决定性因素。怪物能说话，便说明他在极力融入人类的世界，从兽的阶段进入人的阶段。通过语言，怪物可以更有效地展现出自己的智慧和能力，也能更有效地表达出自己内心中的苦闷和怨怼。在“语言”之后，出现的即是“爱”。对盲老人的爱表现为野性的收敛和努力帮助，而后面直接突出的是男女的情爱。因为“爱”的失落，又产生了“恨”，这样怪物的发展和堕落变得更加完美，而不是一上来就像恐怖片一样凶神恶煞。

由于剧本的设计，科学家的戏份主要集中在了后半，而不是像原著一样从一开始就主要以科学家的视角来进行叙述——在映后的访谈里，编剧Dear先生也提到了这一点，他说因为科学家的出场相对缩短错后了很多，所以要在短时间内表现出这个人物的思想和性格相对变得困难了一些。但整体来说他是成功的。剧里的科学家脱离了一般大家认为的为了科学不顾一切的Mad Scientist形象[很抱歉这个形象现在在我心里就剩下凤凰院凶真了]，在最后更接近于一个人心凉薄缺乏感情因而只能扎根科学寻求安慰的sociopath。这样他对怪物的遗弃和面对Elizabeth时不断拖延结婚的行为也变得可以理解——他缺乏感情，不知道爱为何物，因而无法正视婚姻，更不可能去包容自己创造出来的怪物。在剧终时科学家终于自我证实了这一点，这一“母”的形象由此变得极为可悲。不懂“爱”的母与求“爱”不得的子，即为剧中最主要的矛盾。

几个配角和细节的设置也非常有趣。“爱”的最初来源盲老人De Lacey最早教怪物的词是“Paradise”——这点在巨姨的影评中有着充分的发挥我就不多说了——而怪物最早学的是“Paradise Lost”。说真的我没怎么读过Milton所以不敢妄言，但这一本书隐约也象征了怪物的发展到结局。盲老人虽然是配角，但仍然是前段的核心人物，他激发了怪物的“人性-善”，与前段其他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怪物在他身上寄托了太大的希望，所以当希望破灭时报复也来得格外猛烈。在怪物的性格发展上重点突出这个人物真的是很成功的。

后半段最为出彩的配角是未婚妻Elizabeth。主创组一直在说要还原Mary Shelley原著里一些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我觉得这也是他们还原的一点，毕竟Mary自己本身也有着女权倾向。Elizabeth是女人，是“不适合科学研究的女人”，虽然没有受过正当的教育，但她身上反而具有科学家不具备的善良和爱，而且她本身也是个很聪慧的人——科学家向她提过一句电化学的仪器，隔了几个月她还记得并且能用在解释怪物的诞生上。但是这一切并没有能阻止她被杀害的命运，或者换句话说她不得不死，因为怪物一心要报复科学家的“杀妻之恨”，结果她最后成了母子争斗中的悲剧牺牲品。

然后说说演员。我觉得以我的词汇量不管是从中文英文还是德文日文还是啥其他我生造出来的语言都无法表达我对BC的敬意。我的确是BC脑残粉，但我的评价真能说出一二三。怪物这个角色，与生俱来的并不是凶狠，而是悲哀，他是以弃儿的形象出现的，一直在思考的是“我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存在”，而BC在表演中所具有的，就是这种无法解脱的悲哀和不断的挣扎。从一开始由爬到站到走的肢体语言上的挣扎——那段看得我整个人都出不来气滚来滚去——到后来声音上的挣扎，怪物从咬着舌头学说话到真正流利地表达自己的哀求和怨恨，这种微妙又精确的控制，我只能说完全符合我对这个角色的一切期待。他的表演太美了，美得让人有种遗憾：为什么这么美的一个角色会是这个样子？在一个豆友的短评里我看见一句“你很美，才不是怪物”，我差点就给戳得嘤嘤嘤了。

相比之下，JLM饰演的科学家就比较弱气了，也许是因为人物性格比较隐忍冷漠，没有那种不懂得控制的愤怒，和BC版的怪物在一起的时候，JLM显得相对有些被动，始终带着自己作为“人”的矜持和高傲。即使是自己弟弟死的时候或者是和自己的未婚妻面对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依然是冰凉沉默的。当然其实JLM本身就比较容易陷入弱气的范围，想想看和Lucy Liu站在一起不就清楚了吗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所以对于另一个版本我期待的是JLM作为怪物的爆发，BC演过的sociopath我们看的还少吗？

接着作为一个曾经在后台混过的家伙，稍微写两句布景。NT剧院的设计和伦敦大多数剧院相似，都有旋转舞台，因此舞台和布景的旋转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幕间的切换。非常吸引我的一点是怪物诞生时的布景——怪物制造出来的地方，并不像电影里那样是冷冰冰的机器、电流以及超·科学的设备，而是一个圆形的肉色半透膜一样的设计，更多是在模拟子宫，透过大量小灯泡的闪烁爆亮表达电流的输出。这样给人的感觉是怪物是被“生”出来的，而不是通过机器制造出来的，使怪物更贴近于人类。另一点则是舞台旋转出现的Frankenstein家书房及卧室，这里的布景是倾斜的，靠近舞台中央窗户一侧更高而舞台前缘更低。通过倾斜的舞台和人物位置的来回切换，Frankenstein一家人的力量在不断切换。在父子对谈的时候，随着JLM向上方的移动，儿子的意志逐渐占了上风；而在未婚夫妻对谈时，负罪的未婚夫处于底端的弱势，只有在谈起科学的时候才会占据主导权。我之前看现场的Les Misérables，也就感觉到旋转舞台的力量，而这回的倾斜舞台显然别有一番风味。

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Frankenstein都是一部很成功的话剧，有着充足的留白和脑补空间，而又和原著极为密切。即使是NT的摄影版而不是现场版，气氛都非常好，几乎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字幕其实挺渣的我就不再评论了，反正我基本没看字幕，光听都听下来了，就算怪物咬着舌头可BC的发音依然好美。昨天场的观众基本上是BC的粉丝团——还有抱着花椰菜去的姑娘呢，偶尔混有JLM的粉丝，大家都好开心，有些段落的笑话都笑成一片，当然我是因为本身觉得这个剧内核太严肃所以基本没怎么笑，倒是后半段一直在扶额。

最后是剧本作者Nick Dear先生的访谈以及和观众的对谈。20年出一个剧本的执着真的是很让人感动，我现在觉得腐国的剧作家基本上都可以用逆天来形容了[别拿DW来说事啊喂！]。他的陈述和片头的说明短片都提到了，在一开始设计的时候就希望能有轮换角色的安排，听着蛮新鲜的，当然最后结果也很不错。观众对谈的时候大家问的问题都好严肃，基本上都是从剧本内容和原著的问题出发的，据说是比29号的媒体场问题质量高，据说，求媒体场观众爆料。相比之下我还是第一个说起演员的，问他们是怎么找到BC和JLM来演的。一开始创作组的设计是打算主演要再年轻一点，但是后来发现20世代的演员基本没有能同时完成这两个角色的，所以开始找年纪大一点的。导演Danny Boyle曾经和JLM合作过于是就找了他，至于BC他当时就在伦敦，是去直接面试的。

哦这里爆了BC的第一个八卦：试演的时候BC特别认真，问需不需要真的脱了衣服在地上滚一圈，然后主创组的人说“放轻松点这就是一试演”。超萌的口译小哥翻成了“我们没有这种潜规则”，全场差点笑翻了！

然后继续是很多很深刻的问题，当然其间爆了BC的第二个八卦——有个姑娘问的是关于科学家在这个实验上的道义问题，编剧先生说“放轻松点其实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当然我们排戏的时候真的有演员问我们‘科学家是怎么做出来这个怪物的’，我们只好告诉他说：Mr. Cumberbatch，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果然这是BC能做出来的事情——全场继续笑翻。再一想BC谢幕时一出戏就显得特别萌一点都不像怪物的时候，才真觉得这家伙为啥这么萌这么有趣这么……让人想嘤嘤嘤呢！感觉编剧先生真的很喜欢BC的表演，他还说如果有两个BC来演就更好了。

哦对了最后说下普通话说得非常流利连儿话音都把握得很好用词很时尚可又带一点古典派的口译小哥！英国人！虽然具有英国人普遍堪忧的发际线但是依然挡不住那闪闪发光的感觉！坚持要把BC全名拿中文念出来，我们都知道“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这么名字很拗口的！对谈结束之后日福福妹子从“想去抱编剧大腿”变成“想去抱口译小哥大腿”了！

总之零零碎碎写了这么多基本上把剧本演员和昨天现场的情况都说得差不多了。当然百闻不如一见是真的，我也不在这里放闪光弹了。等到散场拿到手机近乎11点然后被bkkls电话里怒吼着赶紧回家，我却没有一点后悔的感觉，只有看完剧之后的感慨、感慨和无尽的感慨。

从各种层面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一场令人泪流满面的盛宴。

小蝶
01/07/2012 于北京

作为伦敦National Theatre Live登陆中国的首部作品，《弗兰肯斯坦》在当代MOMA的点映很给力地请了编剧尼克·迪尔到场，不过本尼迪克·康博巴奇先生的粉丝数量实在超乎想象，使得演后谈愣是从“弗兰肯斯坦作品研讨会”歪成了“卷福演技研讨会”。笔者憋在心里的问题生生被一位姑娘的示爱抢去了机会，真是哭笑不得。

在满场为卷福同学的小眼神小动作惊呼窃笑时，我却被John Lee Miller扮演的弗兰根斯坦的一句台词震撼得瞬间落泪，当Creature对他的主人喊道“我想要的不过是你的爱”时，弗兰根斯坦苦笑着说：“我不懂爱，我只会恨，我是个怪物。”就在前一场戏中，弗兰根斯坦的父亲望着精神混乱的儿子，说出了他对Creature讲过的一模一样的台词：“我做了什么啊？我带给了世界一只怪物啊！”原来这美丽世界的孤儿不止Creature一人，创造了他的弗兰根斯坦，内心承担着同等分量的痛苦。

Creature这条线索上的故事写得几乎完美，完美到妨碍了弗兰根斯坦的内心表达大概是它的缺陷之一，此外从一个对世界怀着好奇和善意的灵魂转变为自卑而充满报复心的monster，只凭一场戏一个舞台行动就完成心理转变，个人认为还是仓促了些。那么多刻在Creature心里的诗句瞬间烟消云散，文艺无用论吗？作者在某些问题上显得缺乏信念，使得观者难有痛快而彻底的体验。

BC的演技也几乎完美，开场十分钟的纯形体让我想起了头天看过媒体场的朋友的玩笑：“看了开场你就知道，在《福尔摩斯》里面卖个萌什么的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动动小指头的事情。”不过还是要顶着卷福粉的口水说一句，BC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俏皮，使得Creature这个怪物缺乏了悲怆的力量。即将上位美版福尔摩斯的John倒是演得很好，只可惜出来得晚了一些些，BC的能量已经霸占了剧场里所有的空气。

如果刨除在戏剧学院课上看得那些《茶馆》《推销员之死》的投影，《弗兰根斯坦》应该是我第一次在大荧幕上观看舞台作品。NT Live的宣传片做得精美至极，开场前的预告看得我是热血沸腾，作为一个一直在寻求舞台与电影融合的人，看着那些闪耀的明星简直是看到了新的艺术形式。不过整场戏之后自己还是被打回原形：电影永远无法提供那种现场感和整体感，电影永远无法取代舞台，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看戏，老老实实做戏吧。

免责声明同上贴。

一直在犹豫这篇用这个还是用“This is your universe BC”做标题，这场戏让我和基友都深深地被震撼，深深地感到舞台就是缺缺的整个宇宙。离开6月28日四天了，我的语言仍如同散场时那般苍白无力，淡定不能。被缺缺的Creature的表演震撼到除了“缺缺好赞，好美”之外很难激情澎湃地说些正经的。又在后来几天中鸡血地跟基友就细节各种交流，在湖心，在雪峰上，脑中时刻浮现剧中情景，随时都在鸡血地谈论新感受到的内容。却好像很难真正的组织成文字。

剧本一改原著的视角，站在Creature的立场，赋予他及其丰富鲜活的形象。所以这场戏中缺缺对原著精髓的理解和还原剧本甚至对剧本再赋予更丰富深远含义的表演是看剧的重点。

这一次啃肘子迟到错过了萌系老爷爷的开场主持，后来面积时据德国妹说比上次还要欢脱TAT。到场时NT的介绍片刚刚开始，忍不住继续花痴那个年华正茂的青春缺。随后又被腥红诡谲的灯光和金属一般的背景乐一把拽入18世纪Ingolstadt科学怪人的实验室中。

伴随着躁动不安而又强烈的心跳声，人造子宫的皮鼓上映现出修长的五指的影。那是缺缺的Creature的手。它先是手背，而后手掌一点一点用更多的部分贴向皮鼓，感受世界的张力。那是Creature对世界的第一份感知。这一幕镜头给了很长时间——如果我没有记错，比上一场要长特写要多。那个影是如此具有美感，缺缺的手指伸展，由手掌逐渐只用指尖感触。最后只留下修长的食指，它沿皮鼓滑下，手臂的投影随之弯曲，藉由皮鼓的张力，这一幕我感受到一种审美意义上的美，“美”的最基本的含义，看到它除了“好美”脑中什么杂念也没有。皮鼓上修长半佝的侧身影由朦胧到清楚，随着心跳在人造子宫中晃动。向皮鼓歪去，靠自身重力压在皮上，从破缝中探出来头、肩，继续歪倒，每一步都踩着心跳和配乐的节奏。Creature破蛹而出，笨拙地重跌在地，跌得我一口冷气倒抽住。他趴在地上，身体中余电尚未散尽般，不能自已的抽搐。缺缺的胳臂、背、大腿、小腿、手指、脚尖、甚至脖颈和头皮，全身每一块肌肉都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甚至血管都如同Creature体内的电线一般全都在跳动。余电散去，他开始摸索自己的身体，终于掌握初步的协调，开始爬行。跌跌撞撞地坐了起来，双腿依然止不住电流的震颤，大脑努力地控制肌肉运动，却收到由外而内的阻碍而无法按意志牵引运动自如，一次有一次失败，重重磕在地上，又一次又一次比上一次略有进展，最后终于能够爬起，撑起，站起又倒下。他终于能够站起之后欢喜地跑起来，去研究那个人造子宫，他诞生的地方。结果身体中似乎还有残余电流，他无法自控地摔倒在地，发出不成语的呜咽声。缺缺每一次过电流的颤动有内在节奏，却又十分自然。听着他的手脚在抖动中打在木质舞台地面上发出的清脆节奏的声音，美得让人心疼——每一下骨头撞木头听起来真的好疼啊TAT。缺缺表现的Creature探究自身的层次更符合Creature本身在原著与剧本中的设定。Creature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固然他有着人类鸿蒙未开的童稚与天真，如同婴儿一般，但又毕竟不是婴儿，这仅仅是一方面，他毕竟是一个人造人，一个通过非自然手段超越自然规律创造出来的产物。他的体格和思考能力其实已然是成人。缺缺恰恰充分表现出了这一点，却丝毫看不出造作的表演，他已然就是Creature。

博士拿红布把他的头套起来的时候，缺缺的Creature肢体笨拙地抗拒，那种无助感让人对博士极其讨厌。

早期工业革命的Ingolstadt的黑夜中，一群下班工人摇着典型的德国手摇+脚踏式自行啤酒车饮酒高歌行乐虽然那个车到后来仿佛兼具机器的功能。Creature出现在弥漫着工业雾气的街道上，他歪扭扭地披着上一幕被博士罩起来的红斗篷，佝偻的身影透过斗篷向周围张望的神情充满城市的好奇与恐惧。

旭日东升，伴随着生机勃勃的的配乐，缺缺迎着朝阳欢脱奔跑，伴着鸟鸣撒欢儿发出愉悦的声音，又在大雨滂沱中感受神奇的大自然。后来Creature饿了，累了，趴倒在草地上吃草，啃博士留在斗篷中的日记本。Creature的动作更加平衡只是仍然看得出那不是生物的调动肌肉方式，仍然是人造物。他从探索自身，到感知城市，终于接触到了自然世界。

哦花痴一下，缺缺身体的线条好美啊！！！！！！！那是生命与力量的美，与肉欲无关。但是！这场Live版的这一幕里没有缺缺那个美好的迎着朝阳背向观众一手擎天的定格！我一直在等着这个情景的啊！！！TAT桑心！！！

夜晚铜锅那幕，缺缺不遗余力地扑过去突然被烫到，然后小心翼翼地研究起那个锅，虽然这剧的本质是舞台剧，拍摄角度跟电影还是有差别，但仍然能看到缺缺的眼神在暗夜中闪着好奇的光。缺缺扑倒时手腕还是维持着拧着的特别容易受伤的姿势，扑过去时摔的那一下摔得我和基友看着都疼了。随后他笨拙地伸手去够铜锅中的木勺，拧着手腕用动作巧妙的僵硬的手指小心地轻轻触碰，确认木勺并不烫，然后以别扭的手势拿出木勺，在饥饿地驱使下一大口塞进嘴里，被食物烫到的缺Creature 惨痛的叫声让人感同身受。

缺缺每一个动作都用尽全力，每一摔都用生命在刻画，看得一阵萌又一阵替Creature和演员心疼。

经典的小木屋剧情不再赘述，只谈缺缺的表演生动活泼，他的童稚天真不是那种痴傻儿童的感觉。他问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为什么不是国王罗马神马样子我想象无能城市神马样子我想像无能那段的语气不是暴躁，而是急切的求知欲表现出的不耐烦的情绪，他的眼神清澈干净，充满对善良和强者的渴望。雪天里耍赖跳到木凳上不断立背体前屈萌史个人。田螺姑娘缺太可爱！

Creature的梦境，缺缺表现得也十分自然。梦中Creaturin的肢体动作是舞蹈的形式，Creature以超脱的第三视角看着她。看她经历自己经历过的电流抽搐，看她站立起来，优雅地舞动，拥抱住自己。但一切都经过美化，每一步动作比他自己要美丽得多。Creature在梦境中的自己仍是自己，行动自如却不太自然，缺缺演得却又自然完全不像人类在演非人类，他根本就是那个非人类本身（Orz我在说神马……你们懂就好不懂就算了=。=Creature被Creaturin从身后抱住时，缺缺表达出先是一愣而后全身放松下来，用心体会美好，进入更深的睡眠的Creature情窦初开的感觉，让人觉得好落寞。

烧木屋时，缺缺把那种Creature违背内心意愿道德良知，却为了“更像/成为人类”不得不去做的心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人类对待伤害该如何？复仇。所以他也必须复仇。在上一场我体会不到Creature那种痛心的感觉在这一场中一刀一刀戳在心头上。

日内瓦湖畔，缺缺的Creature诱拐博士的弟弟William去爬山找博士，要和William交盆友，也许是他看见可爱的小盆友自然产生的欢喜与亲切表现出的天真可爱，也许是他学会了人类为达目的的虚伪和狡猾。缺缺的表演也能让观众对此的解读见仁见智。总之在这幕里的Creature让人特别特别不忍心拒绝。只是小盆友还是拒绝了，Creature也因此暴力了。Creature只是以这种方式吸引博士对他的注意，把博士引来。

后来的两天里登上阿尔卑斯山的鹰巢，看到对面山头覆盖的白雪与缭绕的云雾，眼前就浮现出Creature在勃朗峰上与博士的那场对手戏。缺缺的Creature撑着铁杠滑下来，双脚踮起走向博士。
缺缺一伸手一转身，舞蹈一般的身姿把博士日记抛向了博士。这个动作连贯又美丽。
面对博士，Creature诉说自己的经历，控诉这个叶公好龙的主人的使乱终弃。他说到自己放火的事情，眼神是那么冷漠，可表情却是那么痛苦。当他他一心只希望得到自己的创造者的一点点爱。可是博士的绝情让他连这一点点都看不到，只能转而乞求能有一个同类作为同伴的爱。“All I want is the possibility of love.”面对博士，缺缺呈现出来的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胡搅蛮缠的Creature。Creature一下子变得好卑微，他甚至双膝跪地，真正把博士当作主人当作造物神……看得人各种想抽死渣博士。终于交易达成Creature面对博士伸出的右手，流露出的疑惑不解的神情问这是神马，听到博士对握手的定义后才伸出右手相握。Creature用力晃动了一下交握的双手，把博士拉向自己，又看着自己和博士交握的手，松开，开心的拍起手来，感激着博士灵活地跑走了。

鸟岛的简陋工作中，Creature对博士的进程步步紧逼。像个急躁的想早点吃到糖的小孩子。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人类有背信这种东西。当然博士最开始可能也没打算骗他，只是开始做事没考虑后果，到后面潜意识发威推翻以前的自己后就忘了诚信和人类的任何一样行为对他的Creature的影响了。
其实，不管博士造不造Creaturin，只要发自内心的爱自己的Creature，Creature也不会有后面的报复。可是他真是管生不管养一次又一次，又用那种天生高人一等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创造物，一次又一次把可爱的Creature推向黑暗的深渊。在面对博士的质疑时，Creature对爱的需求化作狂热的呼喊，迫不及待地证明自己对爱的确定，却一句一句走入博士的圈套。看着Creaturin被领出人造子宫，缺缺的Creature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爱之情，小心翼翼地端详她，欢喜又担心地触碰她的头发，知道剧情的我听到自己的玻璃心一片一片地碎成渣渣。

在博士的婚礼夜，Creature劫持Elisabeth，缺缺语气柔和，平静，张驰有度，对Elisabeth是满满的看到美好事物的柔情，谈到博士的绝情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转向高亢却仍然彬彬有礼不失态。心情平复后又恢复。完全不是上一场米勒那种通幕都在咆哮的把主人所负他的完全发泄到Elisabeth身上的嘶吼。他那些模仿人类绅士的举动，萌点超越国界，不止我和基友两个，全场都是捧脸萌翻的笑声。即便大家都知道后面只剩悲剧。在要违背承诺之前，Creature的眼神痛苦，他最后说今晚我终于遇到一个美好的人感谢你的理解啊Elisabeth可是主人他毁约了我也要打破我的承诺（也就是前面说的保证不伤害Elisabeth）我真心抱歉啊Elisabeth的时候，缺缺的目光闪烁，眼皮垂下，他都不敢再正眼看Elisabeth，看得我心里一阵难过。当Elisabeth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含义，Creature把要逃开的Elisabeth拦下掀到床上，Creature的声音里带着对自己的责备。他做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人类化，他知道这是错的，可是他天真的以为要当一个主人会爱、其他人会接受的人类就必须具备人类的所有素质。他在做出那个动作时，耗尽全身的精力，他没有任何享受，完全只是为了完成这个“必须背弃承诺伤害Elisabeth以完成lie这条素质”的任务不得不去做，内心的道德观或者善恶观又很分明的告诉自己这是很糟糕的，他三次撞击中的三声完全就是痛苦的呜咽，一声比一声揪心。最后一声，Creature心力交瘁，哀嚎仿佛久久不能散去。这件事的完成让他似乎也丧失了继续生存的意愿。他一字一顿说着“I am a man”，却在床上痛苦地蜷成一团。这相比之下上一场缺缺博士的那场中Creature在这一幕的表演就太肤浅了，把这场Creature的痛苦完全表现成了浅薄ws的床戏，那个节奏和低吼声，还有事后那仿佛沉浸在余韵中的感脚让人觉得这个Creature做得不要太享受=。=还有之前跟Elisabeth的最后那句话，演员的目光也让人感觉不到Creature内心的矛盾。

Creature和博士一路玩着你来杀我呀的游戏你追我赶到了北极。Creature极地的那段独白，安静的背景里缺缺声音洪亮，苍凉，总结自己的一生，声声都是对人类的控诉。他说到三年前自己诞生，“I laughed for joy at the heat of the sun, I cried at the call of the birds, the world was a cornucopia to me”时，缺缺欢脱的鸟叫学得惟妙惟肖，他努力用肢体和声音重现当年的美好，眼神却再也无法重复，表现出的那种皆成过往的无奈，让人愈发的揪心。他回首也只是一片苦涩，看不到一丝努力人类化至今的他，对自己人类化的成果的欣喜。他心中的美好都被黑暗驱赶走，这并不是他一开始所向往的。

Creature如今奴役了博士，却又相生相形——“he lives for my destruction, I live to lead him on”。Creature以这种方式完成脑内曾经的幻想，完成和主人一起散步、徒步、登山，在主人的爱之下的愿望。“Frankenstein! Come!” 被缺缺声如钟吕地架构出奇妙的空间感。就像之前雪山上那句“This is your universe Frankenstein”一样，让人感觉这整个宇宙都是Creature的。而当Creature残酷地把博士连拽带抛地扔到食物前时，却陡然让人对这一对的关系悲从中来。
Creature以为博士死了，焦躁得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你活着我也活着，你死去我也必须去死。什么是死亡？它是什么样子？我能够死吗？”Creature抛出的这一串问题，如同之前博士梦境中William问出的那一串问题一样，是雪莱奶奶向奋战在科幻世界中的后人们抛出的一系列至今没有彻底解决的疑问。让人对这个不是按照自己意愿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又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人造人
他跪坐在地，抱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气息全无的博士用力摇晃，绝望地摇晃说出“All I wanted was your love, I would have loved you with all my heart”的时候，缺缺的声音和语气哀宛绝望，整个剧Creature的各幕似乎都旋转着进入了这句话中。Creature渴望爱，当他失去博士对他的爱时，转而投向Creaturin作为逃避与寄托。而在Creaturin也被毁掉之后，他做出了复仇的行为之后，他发现这一切也不不能填补内心爱的缺失的那个空白，他发现自己真正渴望的其实和最初的渴望一样，是自己的创造者的爱。Creature对着博士的额头“嘬、嘬嘬嘬”地亲了四下，萌得我们当场失血阵亡。S乙（&__,&）
博士醒来说我不知道神马是爱时，Creature急躁地说我可以教你！他和博士抵掌坐卧，听博士说起自己爱的心路历程，他伸手去够博士的手，当博士说出“you must be destroyed”时，Creature的手僵在空中，掌心向下，留下若有所失的忧桑又美丽的侧影。缺缺的手好美丽，在舞台拍摄视角变化中360度无死角的美丽！良久，他翻滚地下了舞台中间旋转的区域收起美酒和食物，驱赶着博士继续旅程。

最后一幕，Creature一手扛着包袱领着博士拖着雪撬踩着配乐的节奏退场。极地寒冷的雾气中Creature逆光的背影，缺缺的每一个步伐，每一次摆臂都显得孤单萧索，身后留下无边寂寞……缺缺的动作和节奏，都有一种舞台的美感。这一幕只要想起来，就没有记忆淡化过。很抽风地想起小时候看西游记主题曲里大圣被老师赶出去，摇着木筏在逆光江上的情景，第二天早上和基友吃饭说起来，无边寂寞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进早餐的碟子里。Creature跟大圣某种程度上我觉得还挺有相似度的，如果不考虑大圣算是生物的话。不过自己脑内神展开的东西对于其他人而言说不定是ooc的雷点，在剧评里暂就不往下讨论了。

散场时影院内热烈的鼓掌给了缺缺最大的肯定。散场面积时上一次说米勒好的德国妹纸们全体倒戈，毫不掩饰玛丽苏的少女心用话痨的形式花痴着缺缺。这真让我这个真爱少女感到开心！

缺缺使我看到Creature并不是一个一步一步从纯粹的善简单走向纯粹的恶的人造人，而是一个纯粹的善的个体在一个排除异己的恶的环境中不断矛盾与挣扎，不断否定自己，盲从人类的非自然生命体。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从诞生起就被创造者抛弃嫌恶，被世人认为是坏的，心地纯善的老人也没有告诉他并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好的，大约因为老人自己认为世间万物都是好的。他一直想要融入这个人类社会而努力学习人类，人类的善，人类的恶，他都不加选择地学习，只为使自己跟人类一模一样。然而人类是个颜控的社会。这种残忍的颜控对待Creature只有无尽的残酷。所以最后Creature被逼成毁灭、憎恨、无信。所以使乱终弃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做啊！

缺缺的台词功底好强大，从发声而言，缺缺自如地控制自己的发声毫无压力，气从丹田出，共振在腹腔胸腔甚至四肢里，洪亮而不嘈杂。这一点米勒实在相差太多太多了，他无论演Creature还是博士都是嘶哑的，共振在喉咙，特别特别吵闹的感觉。从台词要表现的内容上，缺缺每一句都感情到位张力十足，每一句都能让观众深深印在脑子里，不需要看字幕。米勒给我的感觉是急匆匆想把这句台词抛出来，至于这句话要表达什么更充分的东西就不再管了。他说话我一直得盯着字幕看，否则一句都记不住更捕捉不到核心。

以及缺缺对剧本和原著精神的把握，也是精准深刻。在他这里，Creature不是一个简单的两岁婴孩，而是一个违背自然规律强生出来的人造人，他诞生时如同一张白纸，随着探索世界由遇到的人往上写画。他的成长不是婴儿成年，而是一个非自然的产物努力融入人类社会，他渴望被人类社会接纳，让自己从人造人变成真正的人。他的肌肉纤维血管大脑都不是真正的人体，他努力的模仿也难以克服他原生自带的电流与机械感。是一个异类努力同化，而不是一个儿童在努力长大。Creature内心世界的感情异常丰富，他会矛盾挣扎会纠结会在意很多很多人类甚至没有那么敏感的事。他比博士远远更像一个人类，一个受过教化的人类。

如果说雪莱奶奶创造了Creature的设定，Victor Frankenstein博士让Creature活动起来，那么是缺缺赋予了Creature生命。

关于缺缺在剧中的眼神变化，我很喜欢http://movie.douban.com/review/4901662/ 这篇评论（虽然一直忍到自己看完两场并且评论写完才肯看，但看完又忍不住想补充到最后），lz在评论中对缺缺在舞台上的眼神的分析常详细独到。虽然有些细节解读和我自己看到的理解不同，可是这正是缺缺的演技的魅力不是吗？当然必须感谢的还有雪莱奶奶的原作设定和她提出的那些人类至今都没能解答的问题。一千个观众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句话实在是大路老套却又经典得无可否认，我想起缺缺前阵子那跑火车的话，演哈姆雷特什么的其实时候确实也差不多了吧。

最后还是忍不住要说：This is your universe, 缺缺！花痴就花痴吧，不管了=w=。

02/07/2012 @München-Ingolstadt

【廢話】
斷斷續續從看完演出到現在寫了好幾天，滿腔雞血也涼的差不多了。於是越寫越拖沓，內容也是很個人的觀點，（自己覺得過度推斷的地方用括號括起來了）。於是嚴重劇透提醒。

【零】The Making of Frankenstein
壯米奔放話癆，缺妞羞射寡言

【一】出生
開場是那個象徵子宮的大鼓，缺怪60度靠在裡面，隨著boom-boom心跳同步起伏，開始用手指去感知四周【麻痺好美的手指】。其間舞台上端掛的一片燈泡群亮了幾次，這個應該是指Frankenstein發現電力與生命火花的聯繫用在了造Creature身上，大概每亮一次Creature的行動力就會進一步。異端的Creature用手在黑黃昏暗的大鼓裡從一點一點摸索，手指輕戳到手掌敷上，看著有一種微妙的混合著creepy的神聖感。幾輪掙扎過後破繭而出，缺怪翻到了地上【木有看到baby carrot，可能是分級】。像前面TMOF裡說的一樣，因為初生的肢體無法跟上發達且高速運轉的大腦，剛出生時Creature的肢體動作是極端不協調的。在大概八分鐘的時間中，缺很自殘地把這段表現到完美：Creature不斷發出迷惑而痛苦的叫聲，從肢體完全不協調的全身抽搐【痛...右腳傷了麼，貌似看起來有點腫】，到彆扭的活動手腳，四肢，到用手撐著爬行，試圖【撅著小翹臀】直立行走，摔倒【就是把自己騰空翻個圈再扔到地上的那種摔，日哦吃個香蕉就以為你是猴紙啊這你妹不受傷才怪】，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向前走，向前跑，叫聲也變得愉快。繞場跑過一周，缺怪撲回他出生的地方，可是被彈回倒在地上，然後又開始（很淒涼的）尖叫。這時米博士出現，想去碰缺怪，缺怪爬向米博士，米博士一臉我勒個去這貨不是我造的，讓缺怪“keep away, do as I say”，把一件斗篷蓋到缺身上，也是這時丟掉了他的記載著造Creature的技術的journal。

TMOF裡面說，小說的原序裡面就引到了Paradise Lost，故事也算對這個Milton epic的新解讀【說過吧...忘了= =】。第一幕缺對一個異端的Creature表現的各種到位：為米博士所造而非上帝；學走路那一段感覺像演繹進化論；會走路後多次嘗試卻無法回到初生的地方，只能接受命中無盡的苦難，所謂被逐出樂園。米博士麼，小假髮好漂亮，小圍裙好賢惠，聲音也挺好聽麼。

【二】火車
開頭一點看得莫名其妙因為沒怎麼聽清楚那人在唱什麼【為毛我看的那場沒字幕Q_Q】。一個胖子向妓女求歡，妓女向小紅帽缺求救，缺怪就把胖子趕走了。妓女開始和藹的向Creature自我介紹，但是一把小紅帽掀開看到了那張臉，馬上（像）見到怪物一樣驚恐地我不會尖叫的讓我走啊啊啊。缺怪坐在地上，好奇的喝妓女留下來的酒，然後被辣的一口噴到地上；然後缺怪就被群毆了，丟石頭劈裡啪啦的【這段其實還好，明顯砸到地板上了】；然後火車（很惶恐的？）退下，留下被打後的缺。於是Creature在被主人丟棄後，又被接受他幫助的人放逐了。

【三】Dawn of Eden
太陽升起來了，Creature很興奮的迎接一生中的第一個日出，以及各種新的感官認知【裸缺扭著小屁股向太陽走去】。跳躍【大於baby carrot】。飛鳥。雨。缺怪開始被嚇倒不知所措狀，用手遮擋，遮擋的手慢慢變成試探的手【語言表達無力...很微妙的轉變】，趴在地上吃草【渾身的泥】，然後吃博士的journal結果被翻書的彈力扇到【笑史了】。儘管過程中沒有任何語言，但缺的表演細緻入微，只靠純粹的肢體表現和叫聲就能把人心抓住；這一場真的很美，看得一邊嘴上笑一邊眼滾淚【〒▽〒我純傻逼的臉。Creature那樣努力的擁抱整個世界是多麼美好啊缺怪萌史了嚶嚶嚶嚶，可這是一場doomed苦逼的杯具啊嚶嚶嚶嚶！！！】。另外這場的BGM也很美。全劇各處的BGM存在感都很強，但又沒有強到搶戲的地步，果斷買CD了。

之後是黑夜，兩個乞丐升起一堆火煮肉湯。Creature把倆人嚇跑了，然後自己跑到火邊，驚異於火能帶來舒適的溫暖，也能帶來鑽心的灼痛，還能讓食材變得更好吃。缺怪開始去碰湯罐，被燙以後瞬間縮回去，舀肉吃被燙到吐出來【這裡真的有肉，佩服NT的道具組】，下一次吃就知道吹涼再吃了。很有趣的片段，缺把小心翼翼的學習，學成後酒足飯飽滿意而睡的過程表現的非常細膩。隨著倆乞丐帶來的報復性的一頓棍棒之痛【這是生生的打到身上了吧〒_〒】，言語之辱，Creature的感官學習完成了大半。

【四】De Lacey Cottage
De Lacey是被驅逐的學者，雙目失明，Felix和Agartha在這裡是他的兒子和兒媳。看到倆人出去幹活以後，大爺開始彈琴。Creature走進小木屋，大爺很淡定，說自己沒什麼東西只有書你要拿就拿吧，桌子上有東西請隨意吃。Creature卻表示是被音樂所吸引，讓大爺繼續彈。大爺開始教缺怪讀書認字，缺怪就和大爺成了好盆友。。

缺怪學習的很快：他把p-a-r-a-d-i-s-e念的很扭曲也很美；他在模仿大爺語音語調的同時也不忘了模仿大爺的動作（比如坐姿）；他第一次看到“white water in the air”很驚奇，大爺告訴他那是雪，然後他就不鳥大爺的課，自顧自的玩雪；還有一個地方缺怪在椅子上扭屁股【然後我就心思活絡的穿越到RPS了。滾回來。。】倆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談人生談帝王談理想談哲學。缺怪是各種十萬個為什麼，懊惱於自己對大爺所知的無知。

缺怪想女人了，於是夢見和他一樣肢體不怎麼協調的缺妹子，於是叫的很銷魂。後來也羞羞的找大爺去討論他的（春）夢。

缺怪想主人了，開始從那本journal裡找線索，得知了主人是Victor Frankenstein Citizen of Geneva。Creature給大爺念博士在journal說的想造一個being like myself，大爺很震驚。

缺怪也在暗中幫Felix和Agartha的忙，幫他們砍柴什麼的。倆人以為是elf啊地精啊之類的在暗中幫助，試圖召喚幫忙的不管是什麼，可是缺怪默默的走開了。於是夫妻覺得是神助他們倆，並很期待Agartha懷著的小生命。缺怪苦逼兮兮的說別人都恨他因為他長得醜，大爺說我把家人介紹給你唄，缺怪說不要。大爺像缺怪保證他會得到友情和愛的。缺很努力的試圖向Felix打招呼【那躬鞠的好深好苦情】，可是Agartha被嚇得尖叫，Felix抄起一個（很可能是缺怪幫忙砍來的）木棍就打缺，老人試圖阻止未果。

缺怪很痛苦。Creature心中本有善良，本有與De Lacey人性的聯繫，而Felix無知的暴行在他眼裡成了De Lacey對自己的背叛(“You Promised!”)。Creature從De Lacey處學到了很多，比如羅馬式的復仇。兇殘的種子發芽，與人的聯繫不再，於是他執行了對自己背叛的報復，放火燒了De Lacey一家的木屋，也燒死了他們。

【五】William之死：the Creator與the Created
William，Victor的弟弟，在湖邊和家人一起玩捉迷藏。所有人都藏起來後，缺怪走過來。Creature從之前得到教訓，也覺得正太作為純潔的小孩子偏見應該不會那麼重，於是先讓正太不要回頭，告訴他他只是想交朋友。可是正太透露自己姓Frankenstein後，缺怪就不蛋腚了，要正太帶著他去找米博士，正太不依，缺怪就把正太背向雪山了。於是全家出動找正太，Victor也從他人描述的monster而非beast中猜出了作案者是誰。Elizabeth因為臨近的婚期，向Victor要求更多的交流；而Victor反問我們有神馬可交流的。船中飄來的正太被扼死的屍體和的journal的殘頁證實了Victor的想法。在喪鐘聲中，Victor跑去找Creature了。

在雪山上，Victor大聲召喚Creature。缺怪哧溜從（鋼）管上滑了下來，兩人四目相視，對立而站。米博士驚訝於自己作品完美的平衡協調，這個惡魔一樣的Creature是不可逾越的成就。缺怪說他知道博士是Frankenstein，把journal丟給他，Victor又開始驚訝於他的語言能力，但仍表示要殺死他。於Creator的驚訝相對的，是Creature的悲傷。缺怪質問米博士既然要殺死他那麼為什麼要創造他，遺棄他，米博士說只是在科學的名義上證明他可以；搏鬥中米博士完全佔下風，缺怪【抱著】要米博士對他負責【負責！】，米博士說【你冷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他對殺人犯沒有責任。還有就是那段著名的，預告片裡面的【精分的，一直希望能聽缺念完整的】對白：

VICTOR: Is this the Region...
CREATURE: 【打斷】
                      Is this the Region, this the Soil, the Clime,
                      Said then the lost Arch-Angel, this the seat
                      That we must change for Heav'n, this mournful gloom
                      For that celestial light
VICTOR: That's Paradise Lost...You've read Paradise Lost.
CREATURE: I liked it.
VICTOR: Why? You saw yourself as Adam?
CREATURE: I SHOULD be Adam. God was proud of Adam. But Satan is the one I sympathize with. For like Satan, I was driven out, though I did no wrong. And when I see others content, I feel the bile rise in my throat, and it tastes like Satan’s bile.
VICTOR: But this is remarkable. You are an educated; you have memory...
CREATURE: Yes, I use it to remember being hunted like a rat, running from human places, finding refuge in the woods; I use it to remember being beaten and whipped. And I was good, I wanted to be good!

【妹的缺你是用靈魂念對白！聽過人生完整了！！】缺怪要求多低啊，只是需要米博士對他負責。而Creator把Created比作Adam，變相在把自己比作上帝；到現在為止他一直在忽視Creature的申訴，卻不斷的讚歎他的功能完整智力超群，也是變相稱讚自己的手藝精湛。上帝造Adam，外貌是按照自己的標準，也給了他各種愛。而缺怪卻像Satan一樣無辜卻被逐出樂園，只能嫉妒與他人的安康。況且就算Satan也有同夥相伴，缺怪則是孑然一身；自己驚人的記憶力只能把這苦難劃得更深，而他更是哽咽的說出他本性確是善良的。【對比有沒有！苦逼有沒有！】

Creature對Victor講了他燒死De Lacey的事，Victor表示遺憾。Creature表示遺憾你妹，自己的一生都是Victor一手造成的，軟磨硬泡要求Victor給他造個缺妹子，一旦缺妹子造好他們就會遠走高飛到南美與世隔絕相依為命。Victor表示就算Creature虐死自己也不會造出一個缺妹子，反問Creature自己憑什麼要造出雙份的破壞力讓攜手作惡。Creature咆哮了，BECAUSE I AM LONLY！ 【鼻子酸了一會兒。後來回家才知道缺和姐姐分了，缺在排這段的時候得多憋屈。老大不小的了人家只是寂寞只是缺愛只是想找個伴只是想要娃麻痺的腫麼就那麼難！！！】Victor一直只視他為公式，卻沒有考慮過他的感情，他的自由意志。看著Creature向自己要妹子，就像Adam向上帝要Eve，Victor妥協了，答應Creature給他造個漂亮的妹子，只要Creature發誓帶著妹子就人間蒸發。Creature發了誓，說自己會密切關注Victor行踪的。兩人握手達成協議【米博士伸手說shake it的時候瞬間腦內whatever shakes your boat...〒▽〒】。

【六】離別
Victor和爹說要走，爹質問他還想不想完成他母親的遺願娶Elizabeth，讓他親自給Elizabeth解釋他的離去。Elizabeth請Victor帶她走；Victor表示Elizabeth對他的領域一無所知，他的旅途會充滿艱險；Elizabeth說自己願意學習，也不在乎辛苦。Elizabeth問Victor想不想要娃，並主動求合體。最後她讓他走了，說自己會等Victor回來結婚生子的。Victor表示感激。

不喜歡這個Elizabeth，有點奔放了，多少帶著Safie那樣求知求自由少女的影子。Elizabeth應該是知書達理，覺得婚姻應是兩情相悅，關於結婚與否是認真的徵求Victor意見的，博士對Elizabeth也森森的愛與依靠著求安寧的【有點那麼個小白領裡El姐姐和P叔的意思】。這出一個主動求襲胸求合體，一個彆扭的我愛你Elizabeth（但是我在乎缺怪更多）的是鬧哪樣啊。

【七】毀約
Victor來到Scotland，付重金給兩個人，求新鮮美貌女屍。倆人對白挺好玩的。在二人搬走屍體後，Creature從墳墓裡爬出來，在了解了自己身體的來源後，對自己很是厭惡。

Victor就快完成缺妹子了，在幻覺中William從裹屍布中跳了出來，問Victor從哪裡學到怎麼起死回生的。Victor講述他對生命的法則（principle of life），而非神造論的熱忱。Victor熱情洋溢地講到他發現生命的本源（the prime cause of life），但當William問他那本源的秘密的時候，Victor拒絕回答。William又問那這些Creature會有子嗣麼，他們是正是邪，會不會像殺死自己一樣到處屠殺【正太清音敘述灑血的未來，很妙啊】。米博士震驚了，意識到自己築下的大錯，這時缺怪在雷雨交加中前來接缺妹子了。

這段感覺是全劇對Victor的刻畫中最為豐滿的，是對原著情節不同但主旨完整平行的改編：

I was now about to form another being, of whose dispositions I was alike ignorant...one of the first results of those sympathies for which the demon thirsted would be children, and a race of devils would be propagated upon the earth ...for the first time, the wickedness of my promise burst upon me; I shuddered to think that future ages might curse me as their pest, whose selfishness had not hesitated to buy its own peace at the price, perhaps, of the existence of the whole human race...（Mary Shelley, 129-130）

Victor已經知道他造物主一樣的能力能帶來的破壞力，卻他對這種力量所能造成的後果（也就是所造的Creature的品性）完全無知。William問道創生的秘密而Victor選擇了沉默，因為他不願意他危險的成果被任何人得到並迫害蒼生。而當William提到Creature的繁衍問題時，Victor才意識到他得到的只是缺怪一人的承諾，這個承諾是無法代表即將造出的缺妹子以及他們潛在的子嗣的自由意志的；缺怪不作惡不代表缺妹子和小缺怪不會，而這是完全超乎米博士控制的。在Victor心中Creator和Created那毋庸置疑主從關係，連同他們的契約在此瓦解。也許這一種族會有善良的可能性，但兇殘暴率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而Victor絕不允許這種可能性發生。Victor從他造物主的狂熱中清醒過來，決意承擔起他對Creature的責任所對立的的對家庭社會的責任。這時，“when, on looking up, I saw, by the light of the moon, the demon at the casement. A ghastly grin wrinkled his lips as he gazed on me, where I sat fulfilling the task which he had allotted to me” （Mary Shelley, 130）。雖然Victor應該是自己領悟事情的嚴重性，但鑑於在這個版本中對他的背景交待草率，用William來喚醒他道德意識的這一設定是很邏輯的。

缺怪出現了，來接他的新娘。米博士把缺妹子拉出來【妹子裸的好優雅】。缺怪看呆了，帶著【天然的發情而不淫的】哭腔讚美他的完美的妹子，跪謝他的Creator，在米博士表示由於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變得邪惡而不想把她給他時據理力爭，說他會把她教育成和他一樣理性的人，教她道德品質。米博士表示缺怪根本無法保證這一切，甚至無法保證缺妹子會愛缺，就像他無法保證缺怪的品格一樣【就像他無法保證缺會愛他...】。缺怪哭著求米博士把他唯一的女人給他，他會用靈魂去愛他。米博士問缺怪愛是什麼樣的感覺。缺怪捶著胸膛，用發自肺腑的哭喊：

It feels like a stove(?) then life is bubbling out hence spilling from my mouth; It feels like my lungs are on fire and my heart is is a hammer and I can do anything in the world!ANYTHING in the world!

但米博士讓缺怪去找嫁衣。缺怪開心史了，喋喋不休的說要給她披掛蕾絲天鵝絨絲綢珍珠，他會成為Adam，她會成為Eve，他與這個仇恨他的世界也會冰釋前嫌。Victor不相信Creature的寄託在出於激情的愛而非理智上，肢解了缺妹子，告訴缺怪他會孤老而終。缺怪炸毛了，告訴米博士他會為他的食言復仇的。Victor的父親來找他，驚異於他異端的研究；Victor要求父親毀掉他的journal；在得到父親的誓言後，Victor和父親回家了，留下血淋淋的女屍，缺怪逝去的未來。

缺怪和米博士對質的這一段，缺怪完全是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的折磨。尤其是缺怪描述愛的感覺，描述他給缺妹子找衣服那段，心疼。但是在探討愛後再毀掉妹子明顯讓人覺得缺怪對妹子的愛高於Victor對Elizabeth的愛，尤其是在上一幕Victor對Elizabeth的求合體表示無動於衷後。對Creature苦逼命運洪水一般的同情，多少讓人忽視Victor作出這個艱難決定的（在我認為的）核心原因，也就是作為Creator對Created存在威脅與否的不可預見性。Victor應該是在與正太對話中就覺悟到要摧毀缺妹子了，與Creature的對話固然動人心弦，但這二人對伴侶的愛的明顯不平衡，作為後續情節的鋪墊顯得邏輯上不是那麼合理【日哦我在說什麼||||】但基於這個劇本，【麻痺徹徹底底的】虐心的功能達到了，這一幕裡缺和米勒的表演都無可挑剔。

【八】Elizabeth之死
Elizabeth和Victor結婚了，Elizabeth對初夜床事很緊張，而Victor對婚夜怪物的威脅很緊張。Victor對Elizabeth講了他的研究，但卻沒有告訴她Creature來復仇是因為他扼殺了他的新娘。Elizabeth從難以置信到接受Victor創造了一個人樣的怪（或人）。Elizabeth表示他們應該順應自然做愛造人，而憋屈科學家Victor對和Elizabeth難以交流的鴻溝完全抓狂了。Victor告訴Elizabeth他是愛她的，然後出去找缺怪了。

缺怪從被子裡跳出來，讓Elizabeth不要尖叫。Elizabeth明顯震驚了，但沒有叫，並且與缺怪談心。缺怪讓Elizabeth隔著胸摸他跳動的心臟，自己也摸到Elizabeth胸（部）下的心臟，表示二者無差；缺怪問Elizabeth她會不會拋棄他這樣的娃，她說不會，甚至表示要幫缺怪去找Victor理論。Elizabeth感到缺怪表現出的對她的理解在一定程度上甚至高於Victor對她的。缺怪表示不會傷害她，為了證明還很可愛的鋪床，學著像蹩腳的紳士一樣請她上床談心。之前Creature在被子裡聽出了Victor因為怕Elizabeth擔心，也怕她鄙視自己的行為，避而不談殺死缺妹子的事。於是缺怪在談到Victor的時候也只是說到他break his oath，而沒有提到具體的內容。Elizabeth放下戒心。這裡可以看出Creature很聰明，或者從Victor的角度來說，陰險。

接著，缺怪講了他的故事：

I did not ask to be born. But once born I will FIGHT to live. All lives are precious, even mine...I am good at the art of assimilation. I have watched and listened and learnt 【Caesar附體】. At first I knew nothing at all, but I studied the ways of men: how to ruin, how to hate, how to debase, how to humiliate. And at the feet of my master I learnt the highest of human skills, the skill no other creature owns: I finally learnt how to lie.

混合著極為矛盾的情感，缺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幾乎是悲壯的：求生意志；自豪與自己的學習能力，（我覺得也有）自豪與主人Victor創造自己生命的能力；自視為人類的異端，尋求包容不被人所接受，自己的靈魂卻因人們的恩將仇報而黑化。缺怪是驕傲的【Victor是傲嬌的】，他驕傲與自己學有所成；但也是這種驕傲，讓他無法忍受自己道德的淪喪；他愛也恨著這樣的自己，以及把自己造成這樣的Victor。至此，Elizabeth還沒有發覺背後的厄運。缺怪繼續說：

Tonight I have met someone. Perfect. Thank you for TRYING to understand.

Elizabeth是第一個看到了Creature的面貌後還能試圖理解他的人。這裡的試圖（trying）一詞似乎很關鍵。缺怪對Elizabeth的善意表示感激，但是他並不認為她了解了他。Elizabeth確實不了解Creature：姑娘只是看到了缺怪可憐的一面，同情他的的命運，但由於Victor和Creature都沒有提到之前的破裂的協議的內容，她無法意識到缺怪在失去缺妹子後已經不可逆轉的黑化了。

But he broke his word, so I break mine. I am truly sorry, Elizabeth

缺怪在這裡不僅是對要姦殺Elizabeth這件事本身而遺憾，更為悲傷的是他和Victor之間的糾結。在幾輪互相傷害之後，誰負谁在先已經不是首要矛盾（對比上五），如何結束這噩夢一般的循環報復才是重點。缺怪帶著哭腔破碎地說完這句話，在婚床上強暴並扼死了Elizabeth。Victor聽到Elizabeth的呼救衝進房間，為時已晚。（我覺得）缺怪在這裡已經不想繼續糾纏，也意識到自己善良的本性已經快被磨光，聲嘶力竭地讓Victor射殺他，在他造下更多罪孽之前。缺怪掙扎在私慾引導的復仇和良心帶來的悔恨之間，缺完全演繹出了原著中對這種痛苦掙扎的描述：

A frightful selfishness hurried me on, while my heart was poisoned with remorse”(Mary Shelley, 270)

苦逼點在於，Victor特麼的射不出啊！於是Creature連同他的墮落一同消失在黑夜中，也帶走了Victor的全部心思。缺怪對Victor愛恨交加，Victor對缺怪又何嘗不是如此！Victor因創造Creature有權利確保他存在的正義性，Creature作為Created也有權利向Victor追求他的幸福，而這種權利的基礎便是雙方的存在。於是二者有了共同的義務：確保對方生命的延續。Creator與Created，儘管互相仇恨，致力於摧毀對方，但這摧毀形式是抹殺對方所珍視的一切，陷對方的生活與絕望的泥潭，而非在肉體上殺死對方。這是一種微妙的共生關係。先是Victor的舉槍不射，以及下一幕缺怪在冰天雪地裡對失去知覺的Victor的表白。

這一幕還一處：Victor要求僕人把屍骨未寒的Elizabeth搬回自己的房間以便復活她。家人都認為他瘋了，父親指使僕人把他帶走。Victor歇斯底里的痛斥家人對自己無上能力的無知，開始追隨Creature開始瘋狂的複仇。這一段看的很疑惑，不記得書裡提到這個，況且在幻境中與William交談後，Victor應該不會再著手這項工作了。想到的可能性之一，Victor愛Elizabeth愛的很深，所以要復活她。可是看在前面對他們感情鋪墊，這份感情沒有強大/重要到扭轉Victor道德觀的份上。比如Victor在答應Creature要去造缺妹子後，（一定程度上）無視Elizabeth，拖延了婚期。雖然沒有什麼結實的證據，但我覺得這不太像是出於愛。另一種可能，在某種原因下，Victor自視為造物主而入戲太深（比如他在被帶走時高呼My power is superb）。他在妻子死後想到的不是安撫亡妻的靈魂，而是準備像他創造缺怪一樣動動手指讓她起死回生。Victor不是不知道他對自己所創造的生命的品性的無知的：就算他帶回了Elizabeth，這個Elizabeth也不是與他青梅竹馬結為連理的Elizabeth了。Victor顯然有意或者無意的無視了這一點。如果是有意無視，那麼這是他對自己道德覺醒（上七）的背叛；如果是無意識地忽視掉這麼重要的事實，只能說是他在精神上真的出了嚴重的問題。無論如何，Victor如此反常是他精神上被擊垮的表現，而這打擊來源於Creature的報復。Victor進入了“all voluntary thought was swallowed up and lost. I was hurried away by fury; revenge alone endowed me with strength and composure ”(Mary Shelley, 222)的精神狀態。Creature曾稱Creator為他的whole universe，而這時Creator心無旁騖的要向Created復仇，使得Creature的反過來成為了Creator的整個宇宙。於是，我理解，Victor試圖復活Elizabeth的行為，暗示了他在Creature的不斷挑戰下，割斷了自己同創造自己的社會之間的聯繫，放下了道德束縛，變得像Creature一模一樣，不擇手段的為自己受到的傷害所進行復仇，至此Creator和Created互為成為對方唯一及全部擁有。

【九】北極
在冰與雪的荒原中，缺怪很悲壯的回憶起自己三年前初生時尚存世界美好的嚮往，而今只剩下一顆骯髒的心。缺怪給追隨自己到此奄奄一息的米博士準備酒肉，一邊調戲地問博士冷不冷，被拋棄的滋味如何，稱博士為凡人（mortality）。缺怪詰問Victor他憑什麼造他，他試著想合群可就是不一樣，好不容易Elizabeth試著去了解他可還被他殺掉了【委屈史了】。米博士互相指責，而米博士氣息越來越弱。缺怪說你不會就這麼掛了吧，米博士沒有回應，缺怪慌了【大淚點出現】。

“Waken! Don't leave me! Don't leave me alone! You and I we are one. Wherever you live in I live in. whenever you are gone I must go too. What is death? What will it feel like? Can I die?

這是由Creature親口描述的，也是全劇看下來對二人共生關係（上八）最直接的表達。缺怪試圖喚醒Victor：他孩子般抽泣，像試圖喚醒沉睡的亡父的孤子；他笨手笨腳的給他餵酒，像試圖召回僵冷的兒子的獨父【言語表達很無力，總之哭到抽】。另外嚴肅的討論一個微腐點。Victor與Creature的關係不僅僅是創造與被創造，父子，主從；在互為對方宇宙的情況下（上八），一切人類關係（甚至人與物的關係）都可以映射到這一對身上。如果Creature需要愛人，則Victor就是他的唯一選擇。Creature明顯經過古典學教育，比如知道羅馬式的復仇（上四），描述自己學習過程為watched and listened and learnt (上八，對比Caesar的 I came I saw I conquered)；他應該知道他上一段的 “Wherever you live in I live in. whenever you are gone I must go too”與羅馬人的結婚誓言“when and where you are Gaius, then and there I am Gaia”（Ubi tu Gaius ego Gaia）是完美平行。（很可能）Creature不是故意這樣把他們比作夫妻，但是潛意識裡已經把Victor作為愛的對象和託付終身的伴侶了。就像他說的：

“All I wanted was your love, I would have loved you with all my heart. My poor creator”

前半句簡直是秒殺蒼生，不贅述了。而當缺怪稱Victor為“My poor creator”的時候，（我覺得）他推翻了自己幾分鐘前才說過的“This time the son becomes the father, the master the slave”，結束了復仇，卸下了驕傲，放棄了爭奪大半生的主導權。二者的身份復原。而恰恰在這時，Victor醒過來了。Creature狂喜。

“Hatreds is what I understand. Only you give me purpose. You, I desire! Go away, walk on. You must be destroyed.”Victor你是有多傲嬌...前半句說的和要領證似的，後半句又趕人家走。

於是，Creature和Creator，一前一後，消失在了茫茫雪原之中。

劇終

【腦補了一下這部劇的劇終後。雙方應該都意識到對方的存在對自己來說不僅僅是復仇對象了。Creature在Victor的死而復生中意識到自己對Victor的（廣泛意義上的）愛，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應該會以自己的身體優勢給Victor帶去生存下去的物質保障。而Victor 不會停止他試圖追隨並毀滅Creature的腳步，但也意識到事到如今Creature是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I'd be lost without my Creature 有沒有！！！）。二者接下來的追殺（雖然真正的殺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也許只是讓他們僅在物質或精神上依靠對方生存下去，聯繫他們糾結的共生的紐帶。當然。腦補麼。。】

【吐槽】
博士其實挺憋屈的，感覺他內心苦逼的矛盾沒有被完全表達出來。博士的矛盾夾在兩種關係中：作為Creator同Creature的關係，作為家庭成員（或者一定意義上的Creature）同家庭的關係。與Creature的關係裡，創造和毀滅是兩個方面（上八）。但正常看下來明顯對缺怪的同情更多，我覺得【一個很扯淡也很現實】的原因就是缺太萌了【認真的寫下這句話】，或者我先入為主的腦內了缺怪很萌的印象，導致觀劇的時候Creature本有的恐怖性大大下降，導致對米博士想摧毀缺怪的各種橋段表示無條件支持缺怪，削弱了米缺雙方的衝突感。

與Victor同Creature關係制衡的是他同家庭的關係；後者感覺可以處理得更好。Elizabeth和Victor感情上有點缺乏說服力。如果是靈魂伴侶的兩人中的一個被殺，Victor和Creature之間形成你殺死我唯一的愛人，我殺死你唯一的愛人的局面，Creator才會像Creature一樣道德徹底崩潰，會這般執著的追隨Creature到北極【aka天涯海角】。Elizabeth試圖和缺怪談心並被殺的那一幕，缺怪很苦逼，Elizabeth很可憐，前面感情鋪墊的不夠導致米博士反而有點醬油了。Victor與家庭聯繫的不夠緊密，造成了一些同家庭相關的決定/轉折的生硬感。雙線情節在整體平衡性上，博士方的衝突沒有想像中的激烈；因此共生的兩只糾結的命運（父子，互相爭奪控制權的主從，雙向的希望-傷害-復仇，誤解，注定的共生等）多少不夠糾結【...後媽】。當然，要濃縮Shelley 的小說於135分鐘是很困難的。而且這部劇算是本意偏重Creature（較以前的版本。像TMOF裡說的），這樣的安排也很有趣【...你夠了】。但是，這樣一來Frankenstein的悲劇性似乎就只是建立在人物命運的可憐而非更深刻的主旨上，整部劇顯得膚淺了一些。也可能是演員功底的問題，缺怪給我的印象遠遠大於米博士【也可能是自己的問題，畢竟一開始是衝著缺去的】。四月底再去看一場缺博士米怪的再比較好了。

上學期結束後老師推薦了一些拓展閱讀，Paradise Lost和Frankenstein就在其列，於是嘴裡各種槽卡著要吐。但這（已經）成了神馬Repo啊，本來是八缺的結果扯到北極去了= =

無論如何【轉折...】，這部劇是非常優秀的【那前面嘰嘰歪歪個P啊(﹁"﹁)"】，缺對角色的解讀和演繹無可挑剔【坑爹向...但是表達了我對缺滔滔不絕的敬仰之情】。雖然在屯子裡看的轉播，但curtain call的時候還是起立鼓掌。晚上從劇院出來，正好錯過一班火車，所以還要等一個小時。天氣很好，星星很亮。給四星，空著的一星留給Benedict Cumberbatch未來還會更傑出的作品。

看了Danny Boyle的Frankenstein到现在已经几天。当初打算看完就为天朝的同学们写个review，但还是故意拖了一下。因为实在太震撼，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消化表演，整理思绪，反复咀嚼片断和台词，才可以写出客观的东西。

首先说一下，我一直喜欢各种剧院表演。当初做学生的时候，暑期跑去美国打工，天天走路省车费泡面热狗当三餐住便宜青年旅馆，省下来的钱都去百老汇看了各种歌剧。在英国，优秀的作品更是层出不穷，所幸我人不在伦敦，否则囊中一定经常羞涩。也是因为这样，我也算看过很多相当有水准的作品，大成本或者小制作，什么都有，所以也不算毫无经验了。

之所以提到我的这点小小爱好，是因为刚才去汤上看了看，发现大家的review大部分都是“好棒啊演得真好我都哭了啊”之类毫无营养的东西，至少我还有点比较。去看之前我特地没有看任何评论，因为不想先入为主。尤其是这部一直盼着看的戏。

周一看了Jonny Lee Miller演的怪物，紧接着周四看了Benedict Cumberbatch版本的怪物。这两位都是知名的优秀演员，但是我从来没有看过他们演出的舞台剧。所以并不知道到底能精彩到什么程度上去。舞台演员跟屏幕演员不同。剧院演出需要投入相当的激情。没有了导演的介入，剧组的配合，天才的剪接，演员们全靠自己把整个故事传递给观众。这样的诠释，无疑更加纯粹，更加考验演员的功力。

导演Danny Boyle和剧作Nick Dear这次的合作可以堪称完美。尤其是利用两个十分优秀的演员来交替表演Creature和Victor Frankenstein这个创意真是叫人叫绝。虽然这并不是首创，但是放在这部戏里是相当大胆的尝试。因为怪物和科学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

我当时想，演得好一个角色，另外一个可能就差了那么一点。而且观众们一定有比较和个人偏好，把一个演员的长处来比另一个的短处感觉不是很公平啊。结果证明，我先前的看法实在太狭隘。这两位明显是较好的组合：两个人互相学习，共同进步，相互挑战，一起闪耀出万丈光芒。

迄今为止Mary Shelley的这部小说已经被改编成42部影视作品了。我对多年前看过的1931年黑白电影版印象十分深刻。Boris Karloff的怪人没有被赋予语言的能力，因此对怪人灵魂的剖析全部表现在他一双呆滞的眼睛里。之后看的很多部科学怪人的片断，不自觉地就拿来跟这部电影比较。现在想想其实表现手法上大同小异。

之所以对怪物的角色更加期盼，其实是有一种好奇在里面。众所周知，科学怪人是人类首次对造物主权威的挑战。怪物觉醒的最初，有着像婴儿一样干净的灵魂，生存在极其丑恶的外表之下。原本如果他可以被自己的创造者接受，很多可悲的情节就不会发生。因为他本性上是非常忠诚的。他残暴的性格实在是被驱逐之后种种残酷的虐待所形成的。

周一的米勒版本，因为是第一次看，所以震撼要更加明确一点。作为缺粉，我原是不由自主偏向Benedict的表演，但是实际上，米勒的怪物相当的精彩。虽然只是影院放映，还是可以透过屏幕真切感受到他无比强烈的感情，和内心的矛盾和挣扎。因为丑陋的外表和不协调的动作，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迫害。世界何其大，他却只有一个人。盲老人是第一个对他和善的人，教他识字，劝他向善。因为没有受到外表的蒙骗，反而可以更清晰地触摸到他纯粹的灵魂。

老人叫他形容月色，他说，“It’s solitary, just like me.” (月亮很孤独，跟我一样)。怪人的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可以爱人与被爱，跟他读过的书《Paradise Lost》（失乐园）里所描绘的一样，一种爱的权利，哪怕无从选择。可惜他因为被抛弃，被残害而深入骨髓的自卑，早就让他内心善恶的天平失去了准心。“God was proud of Adam, yet Satan is the one I sympathise with” （上帝为亚当而自豪，但是撒旦却是我同情的那个。）

米勒版的怪物有种深切的悲情色彩。仿佛透过他，可以看到一个年代正在为偏离正轨的行为准则和对责任的玩忽职守而付出代价。是这种完全超乎我想像的认知让我一时间无话可说。

缺演的科学家Victor Frankenstain，实在是非常令人无法同情。当然这充分说明他对角色完整的演绎。Victor是一个自负的天才科学家，能够窥探造物主的神秘却无力体会神赐予的感情。这样伟大的发明却无从分享。如此的禁忌反而让他更加自以为是，以至认为自己作为人，就一定懂得‘爱’。Victor的爱是自私的，渺小的，自欺欺人的。他的爱里没有责任感，没有付出，有的只是自我为中心的理所当然。他最后一幕终于承认：“Every chance I had of love, I threw away. Every shred of human warmth, I cut to pieces.”(每一次我有过的爱的机会，我置之不理。那一点点些许的温暖，我将之粉碎。) 可惜失去的已经太多，觉悟已经太迟太迟。

Benedict版的Victor真是入木三分。加之戏剧化的表情动作上又带了一点Sherlock的冰冷和不近人情，真让我从内心里反感。为了摆脱他一手制造的悲剧，他答应怪物的乞求，为他造了一个跟他一样的生物跟他作伴。然而牵着自己更加完美的作品，他反悔了。当着怪物，他说：“Look at her lips, her cheeks, her breasts, who wouldn’t desire such breasts.”（你看她的唇，她的脸颊，她的胸脯，谁不渴求这样的胸脯。）他质问怪物，你怎么懂得什么是爱。只因为他是他的造物主。自负的性格使然。

再谈缺版的怪物。其实两个版本惊人的相似，然而仔细看来又有很多表演细节的不同。Benedict不愧是Benedict，从他的采访不难看出他本人博览群书，谈吐不俗，相当有内涵。他对怪物的理解更加深刻，表现在他一举一动上。比如怪物‘脱茧而出’的第一幕，他只用手按在胶布上，就立刻给人一种新生命的期待，一种奇妙的雀跃感，好像非凡的事情将要发生。
缺的怪物，更加孩子气一点。他的怪物，丑陋的同时却十分纯粹，尤其前半场受到各种折磨的时候，让人总有种奇特的保护欲。他将对于错，丑于美，善与恶演绎地更加直观。他从开始的渴望爱与被爱，到后来的渴望复仇，是因为这是他仅存的唯一生存借口。他的表演让我联想到《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歌剧魅影)里面一句台词：“…this loathsome gargoyle, who burns in hell, but secretly yearns for heaven…” （虽然被地狱之火焚烧，但我依然向往天堂）。

Benedict的表演一向十分具有爆发力。在后来残暴地杀害那些无辜的人的时候，怪物内心的绝望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悲愤的同时不由得同情起他来。Frankenstein实在是一部十分压抑的剧作，因此缺的表演可以说让整部戏升华到了一个人性的新的高度。

米勒的科学家比起缺的更加稳重。他连焦躁都有种沉重的负疚感，这是缺版所没有的，因此也就让人气不起来。很难说哪种方式更加完美。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汉姆雷特，更何况这种区别其实无比细微。

这部戏的最后，追杀怪物的科学家被怪物引领到了北极。冰天雪地里，Victor真正弹尽粮绝处于生死边缘，终于占了上风的怪物回过来抱住他的造物主逐渐冷却的身躯大哭：“What will it feel like? Can I die? Frankenstein forgive me, my cruelty, please forgive me. All I wanted was your love, I would have loved you with all my heart.”（死亡到底是什么感觉？我也可以死吗？Frankenstein原谅我，我的残忍，请原谅我。自始至终我只想要你的爱，我本可以全心全意地去爱你。）

苏醒后的Victor终于认清自己：“I don’t know what love is.”（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在怪物怀里，他低声道：“Hatred is what I understand. Only you give me purpose. You, I desire. Go on. Walk on. You must be destroyed.”(憎恨才是我所明白的。只有你赋予我生存的目的。你，是我渴望的。去吧，继续走下去。你必须被摧毁。)

在震耳得如同《Silent Hill》（寂静岭）音乐节奏中，科学家和怪物，一前一后消失在白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