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届#法罗岛电影节#无人知晓单元第4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塔洛》,下面请看前线纯朴藏民融入世俗洪流的评价了!
迷幻松饼:
不错,摄影构图我喜,但有的镜头太长。
zzy花岗岩:
尘世里走一遭,生命便轻的不能再轻了。
曲有误:
镜子里,他是塔洛,镜子外,他是小辫子。
热可可加盐:
真诚且新颖,黑白的质感和对于身份的探索相当有意思。
赵小毯:
文学性和影像塑造上都有所建立,身份认同的触感孤独地延伸。
Spy Liu:
藏民在现代化中的“迷失”,个人感触不多,但文本和形式都不错。
非有想非无想:
人的成长、身份的认同,乃至整个社会,族群的成长,身份的认同都要被“骗”的倾家荡产一无所有才能达成,也是悲哀。
Xavier-耐观影:
对于缺爱的人来说,你给他的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余温都会换来他竭尽所有近乎他整个世界的回报,此时一切理性判断和系统认识全部失效。
Her Majesty:
万玛才旦的文字是极简的,仅剩下动词和名词;而当他把文字转化为影像后,则显得有些冗余。可能《塔洛》想要的东西太多,把导演的美学和经验挖掘得过多,所以在其后两部作品中他再也找不到话想说。
Pincent:
藏民牧羊人的生活,原生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冲突,“无身份证”是藏民自我身份认同的迷失,现代化与外来冲击过程中善良淳朴与拜金主义的矛盾,两次背诵毛主席语录的讽刺效果,黑白摄影很漂亮,人物总是在镜头边缘。
欧.尹:
极具作者风格的固定机位长镜头与黑白影像,开头长达十二分钟的为人民服务的背诵看似简单,实则蕴含了充分的延展与解读空间,与结尾呼应,保证了本片较高的完成度。然而就我个人观感而言,承担着刻画人物精神状态任务的核心段落,即中段塔洛从城中归来后的部分反而有些出戏。可能这样的电影只有在电影院看才真正有其价值。
psychopath.MN:
听不惯说唱,只会唱伊拉。吸不惯新烟,只愿吸卷烟。从一口气背下语录,到无法背下去。从正写的“为人民服务”到变成镜像的反写。来“人间”一趟,为了身份证而回忆了自己是“塔洛”,却又迷失了自我。留了一生的辫子,今后不再留。以为是爱,那个说“自己知道自己是谁不就行了么”的他或许此后再也认不出自我。失了自我的“真”,被新世界唤醒,或许是必然。
布谷卟咕:
一个很简单的关于文化流失,身份迷茫的故事。节奏很慢,虽然银幕上两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很有趣,但看了故事开头能猜到结尾。对身份思考的呈现有些流于表面,强调对立,感到片子里充满了焦虑而没有根基。导演是想通过拍摄来进一步解答自己的疑惑吗,还是他心中已经有一些观点?如果能在拍片过程中一层层剥离,一步步深化问题,不像现在这么工整的话会更讨喜吧。警察局的问答很有意思,温和的有一搭没一搭地通过在观众看来略显尴尬的氛围中呈现出双向交流的失败。
鲍勃粥:
最原始的藏族力量全然失语,起点已经是革命力量与经文的混杂,然而抵挡不住如“二代身份证”的更新,终点是崭新的魔幻现实主义,对外界的肤浅理解和似有似无的链接(照相馆背景的北京和纽约,说唱表演等)。塔洛内在身份是封闭的,外在身份逐渐被重建,头发剃去,在新环境的无力(爱情与城镇是相通的),镜子中的人物模糊,烟雾缭绕。黑暗的苍凉地貌上的浊酒独饮与二踢脚是为逝去的草原灵魂送葬。塔洛与局长被烟囱隔开,与女人被镜子隔开,构图已将他孤立无援。羊死了,死了的却不只是羊。
#FIFF16#无人知晓单元第4日场刊将于稍后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最近看太多对《塔洛》的赞美之词,你们好歹看了是吧~哼,我早看过了,而且真心觉得导演烦死了,简简单单一个故事,拍得这么花哨;我浓墨重彩的大西藏,拍成个黑白的;看似简单几个人儿物,花花肠子都多着呢!可千万别说这片儿单纯,从拍摄手法到塔洛本身,都炫技得要了命了!这事儿可得好好818——“作家导演”万玛才旦绝对是个藏得很深的老司机。
开篇大量重复
背诵“张思德”、为什么留“小辫子”、说自己的名字、羊的数量、“你还带着小羊羔”,这些看似繁琐、无聊的戏份,其实是作者跟观众在不断建立联系,让观众一步步“认识”塔洛的过程。正是这一次次的重复,让塔洛的形象建立起来,同时建立起来的是观众对这个人物的认同。
正是有了这样看似重复其实内在充满丰富变化的铺陈,才一次次夯实观众脑海中的印象:塔洛脾气好,对已经回答过无数次的话也耐心照接;塔洛善良、顺从、诚实但不妨碍他有一点点特立独行;塔洛有自己的风格的冷幽默,同时对这个世界保持着一种天真的好奇心——虽然有一点点被强迫,但他还是坦然去尝试没经历过的东西:干洗、卡拉OK(尤其是拿话筒唱)、照相甚至办身份证这件事本身也是“第一次”——虽然远离现代生活,他的情商可不低!!他很清楚别人跟他对话时的“弦外之音”,听得懂并且“接得住”。他正是用一种真诚的方式来表达一种天生的喜感。这是那些油腔滑调的人万万做不到的独特“幽默”。
所有的这都让这个人物变得很“可爱”。于是,这样一个我们“认识了”的塔洛,回到属于他自己的偏远牧羊生活之后感到的不适应才会更加凄凉,才会让我们这样原本住在大城市的人能够对那种“孤独”感同身受;也正是这样,才能让我们在他最后的悲剧中感到一种强烈却莫名的心疼——这都不是凭空的,而是前面一点点铺垫下的。
导演塑造人物的技术是非常高明的。刻意避开了俗套地描摹人物更没有用什么旁白,而是直接写事儿,通过对话、细节和情节的推动,放手给你,容你自己去逐步拼凑形象。随着故事的进展,我们逐步知道了他的身世、他的生活,甚至还有一个“点睛”的毛病——咳嗽,这咳嗽一下子激化了塔洛和女店主的感情,后来又为他玩忽职守提供了“合理托词”(哥不是害相思,哥就是止咳而已)。这一切都让观众不能“懒”,要不停地去思考才能跟得上导演。(尼玛,谁说节奏慢的,跟得亦步亦趋连爬代跑很锻炼好嘛?!)
好吧,你还是不觉得这片儿有啥好,那么请试着回想一下最近在电影院里看过的其他国产电影的角色,有多少能让你此时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印象:他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的特点、他有什么小动作、他说话用什么口气、有什么独特的性格、这性格又对剧情发展有什么样的推动作用。而这些,分明就是很多剧作老师写作课上都要教的基本手法,只是被现在洪水一般的烂片冲刷殆尽、没人在乎了而已。
长镜头
第一次看觉得有点不适应这样密集的长镜头使用,但由于对话和表演都很有意思所以也看进去了。全片不过80几个镜头,现在对镜头剪辑“高效率”的大环境下这样的数量已经非常少见了。觉得导演真够懒的,把画面构好、摄影机架好了就不用管了,全交给演员去做就成,最多在画外吼几嗓子提示一下。┑( ̄Д  ̄)┍所以……《路边野餐》的毕赣是偷懒,《塔洛》的导演是真懒。
但这样一来这对演员要求就高了,演员要一直演,要记全大段台词,要表现得自然,还不能做得好像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要有临场反应,而且还要有互动,有化学反应。想想就觉得太不容易了。专业演员演出的“非专业”感,流畅、自然,不受镜头打扰,非常难得。
然而细细想来,就能看出这长镜头可不是把摄影机往那儿一摆就能拍成的,除了构图,画面内容也是充盈甚至富裕而绝非空洞的。在县城的镜头大多从镜中取景——要么是镜子的反光,要么是透过模糊的玻璃取景——同时摄影机略仰角取景,让人有点窥视的感觉。这造成了一种隔离感,好像塔洛跟“现代文明”的关系一样,看得见,看得懂,却总是有隔阂。女店主跟塔洛表白的那场,画面直视镜子中的他们,镜面脏兮兮、花嚓嚓的,好像也在说这种“关系”的暧昧。同时这样取景也让大量的对话戏有了那么点设计感。
而回到塔洛熟悉的放羊生活中,机位就基本变成了平视,表明这是更让他舒服的状态。更没有玻璃、镜子的隔离。但镜头依然远远的,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虚化的前景遮挡。让人非常感动的是塔洛带羊群饮水之后,一人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抽着烟,默默看羊群远走,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羊撅着屁股走得不紧不慢,叫声此起彼伏,而且仔细一听还叫得还都不一样,好像唱歌一样,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这样聚精会神地听这么多羊叫。直到羊群走远,远得几乎看不见这个镜头才戛然而止。你说这表现了什么——多孤独啊!你不懂这孤独,那么我完全给你看——这可是赤裸裸地把孤独扒出来塞到你怀里啊!
导演大量用到长镜头是一种“真实时间”的体现,虽然进行了少量压缩,但已经很接近“真实”了,也就是说影片呈现的时间大致足够事件真正发生。这让影片增加了一种令人信任的力量,导演用镜头邀请我们介入人物的生活,我们和塔洛一起“经历”。所以,同情塔洛的同时,我们也在同情自己。
导演非常懂得取舍,不重要的内容就一晃而过,但剧情整体交代得非常清楚。比如表现他孤独生活的还有几场连贯的戏:深夜的塔洛皱着眉头,打火、抽烟、咳嗽、喝酒、喝醉;镜头一切换,我们惊异地看到一向隐忍内敛连说话都放不开的塔洛在夜空下嚎叫着放二踢脚,而镜头又很快切回屋里,塔洛睡着了,广播里放着拉伊,而这时又有一个很天才的设计:三盏油灯,一点点依次微弱、熄灭,最终画面全部陷入黑暗,淡出。画面有趣得像特地给那首拉伊的MV一样。
摄影机一直保持距离,只取中景,而照相那场戏成了对塔洛唯一的一次“特写”。#导演太偏心了,甚至羊还有好几次特写呢……
黑白
相反,为很多人津津乐道的“黑白”效果,则是我最不喜欢的,即便赋予再多含义甚至过度解读,都依然让我觉得“这又怎样”。最近看了不少这样后期调色而成的黑白,灰度太大,画面大面积灰糊糊的,缺少黑白对比时线条的凌厉和鲜明。当然这样做整体会显得干净一些,最起码对死羊剖膛破肚的部分没有这么血腥了,但后期作出来的画面层次感仍然相对欠缺。比如影片结尾的那场戏,塔洛坐在摩托车上背对观众,他面前的山峰层峦叠嶂,而流云在山上投下不断变化的影子,本来是很壮观的,却没能表现充分,整个背景灰灰的,看不出这种强烈的对比。很是遗憾。
电影最后,塔洛向派出所所长直承自己的“坏人”身份,坦言将“死得轻于鸿毛”之时,电影最开始那位要“为人民服务”、将“死得重于泰山”的牧羊人已经自食其言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因为剪掉了辫子,前往派出所领取证件的举动便被宣告作废;不管是“好人”塔洛还是“坏人”塔洛,最终都没能获得现代社会的身份认同。
<图片1>
我们应该来细致分析一下在电影开头与结尾,特意营造的对比。一开始塔洛留着具有象征意味的辫子,张口即来毛主席语录,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将“死得重于泰山”,而至结尾,同样是这位塔洛不仅失去了具有身份象征的辫子,在背诵语录时出错,同时卖掉别人委托他放牧的羊、危害了公共财产,他将“死得轻于鸿毛”。这一变化是非常显明的,通过一个更具象征意味的行为——办理身份证——所贯通。
无论是电影里中的社会,还是现实社会,身份证都被认为是用来确认个体身份的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证明。有了它,塔洛便不会被照相馆门口的警察巡查,他也能像别人一样去到像拉萨或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塔洛需要办理身份证,也必须去办,我们需要看着他一步步地落入现实社会的罪恶深渊,看到他如何遍寻不着自己的身份。
而这,正是导演为电影设定下的坚实逻辑。如果塔洛不去办理身份证,他就没必要上县城去照相馆拍照,也就不会为了面容整洁去洗头,碰上那个将骗走他的钱财的洗头妹,自然不会落下 “坏人”这一盖棺定论。电影通过这种简单又缜密的因果联系,将一个普通的牧羊人抛进现代社会的漩涡之中,看他举动,看他挣扎。当塔洛最终从漩涡中走出,他发现的是自己的人财两空:他不仅失去了仅有的财产,同样失去了“好人”的身份。
<图片3>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牧羊人会被堕落进现代社会的罪恶之中?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我们只能借助影像本身去寻找。一开始,在照相馆中出现的那三个拍摄背景:分别是拉萨布达拉宫、北京天安门、纽约自由女神像,已经为之后的一系列发展埋下了伏笔。对于这位终身牧羊的男人来说,这三张图象征着对另一个世界的全部想象。首先是布达拉宫,塔洛作为一个藏民身份对其形成的崇高想象(宗教),其次是天安门,因为从小背诵的语录中反复出现而成为“朝圣”之地(政治),最后是自由女神像象征着美国梦所代表的全球化浪潮对一个西藏偏远县城的冲击(经济)。这三种想象为塔洛画下了一个圆圈,框住了他,同时等着他往下跳。
故而,当塔洛坐在理发馆里,面对既青春又漂亮的洗头妹的“勾引”,一种从不曾唤起的“情欲”起了作用。也许是爱情,也许不是;也许只是两性相吸的自然冲动;再加上从女孩口中所泄露的外面世界产生的“诱惑”,并通过在KTV唱的“拉伊”催化成熟。我们不能一口咬定塔洛对女孩产生了爱情,同时这份爱情导致了他的出格举动。这过于绝对,人的行为往往是通过一系列不明缘由的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我们得说,塔洛也不例外。
从塔洛身上,我们看到两种力量间激烈的冲突:一种是被从小规训的“为人民服务”的人生宗旨,一种是现代社会向他发起的“罪恶”勾引。当塔洛第一次从城里回到派出所,将拍好的照片交给所长之时,他有点茫然地提到:自己遇到了“坏人”。很明显,他所说的“坏人”指的便是那位企图诱惑他卖掉羊,拿着钱一起远走高飞的洗头妹。但这种声明却是以一种模糊的方式发出,从中我们便看出塔洛在两股力量间的摇摆。这一行为也可以看成是塔洛的潜意识中社会主义价值观对于资本主义价值观压抑而未完全胜利导致的自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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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塔洛真正走向“罪恶”的还在后头。在一次为了抑制咳嗽,喝下一瓶白酒后,塔洛便沉睡不起,导致放养的羊群受到了狼的袭击,死伤惨重;对于塔洛来说,唯一的职责便是:时刻警醒着狼群的临近,一旦发现便要点起鞭炮驱赶。他失职了。再加上第二天老板儿子来收羊粪,事情只能被败露。
对于这位终身力行“为人民服务”的“好人”,如今却要被面临“破坏人民财产”的指控,另一种来自现代社会的诱惑无疑开始逐渐往他的内心深处发展,并取得绝对优势。塔洛发现,自己还可以逃离,也许他想到的是他还没有身份的事实,别人便找不到他。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位老实的牧羊人有这种精打算盘的本能。
塔洛最后走向“罪恶”,放弃“好人”身份,也就可以理解了。在这个无奈之举下,爱情到底占多少成分?很难说。当塔洛向女牧民学唱“拉伊”起,我们得说这种爱情已经很强烈了,尤其是这份爱情被外面的广阔世界所升华,成为逃离现实惨境的理想跳板。
<图片5>
我们或许还应看到,导演在解决塔洛的这趟身份追寻采取的最终方案。在电影的最后一幕,塔洛停下摩托车,掏出烟和酒,背对着观众开始品酌。这里的指意是,塔洛确认自我身份不是通过遵照主席语录所划定的人生宗旨,也不是通过维系现代社会稳定所需要的一张身份证件,更不是借由被唤起的爱情;而是通过对个人喜好的认同。
那烟不是商店可以买到的纸烟,而是手工制作、因为味道太浓而被现代人抛弃的卷烟(演唱会一幕);那酒也不是普通的啤酒,而是味道够烈、也可抑制咳嗽的白酒(KTV一幕)。通过这两种个人喜好,塔洛完成了这趟对自我身份的追寻之旅。
塔洛虽然失去了辫子,做了坏事,被骗了感情,失去了各种社会身份,但通过对个人喜好的自我确认“寻找”到了自己,作为个体第一次有意识地挺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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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频的嗡嗡嗡发音里,念经般的节奏中,有过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组合词,而“为人民服务”的几个大字就在身后,像脚注一样警醒着镜头。
这个口中念念有词的牧羊人叫“小辫子”,也叫塔洛。他记得现在自己有357只羊,209只白羊,71只黑羊,95只花羊,134只有角的,241只没角的,以及,毛主席语录。记忆力在此,变得极度奢侈与滥用,只将之用在生计与信仰里,却没有包含他的名字与生辰。
故事发生在藏区,西藏于旅行者的眼中是如何,所有标签式的矢量图都能回答,纯粹的天际与多彩的图腾,而在影片的黑白里,却只能体会沙砾、沟壑、大地的纹路与沧桑肃穆的人物表情。黑白影片的拍摄方式在最近几年间捕获了众多关注,《艺术家》(2011)斩获了第84届奥斯卡最佳影片的殊荣,《修女艾达》(2013)获得了第87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而亚历山大.佩恩的《内布拉斯加》(2013)当年也备受各大影展关注。佩恩在戛纳展映时提及影片的黑白应用,“这是一个谦虚、朴素的故事,黑白风格的拍摄模式,是一种视觉风格,就像故事中的人物生活一样朴素、简单。”那么万玛才旦呢?他在访问中的回答则是,黑白指向人物孤独的处境。一帧帧如布列松取景框下诞生的故事性镜头,余味十足,影片中随处截取,都是极其精美且精准的场面调度。无论是大山内羊群逡巡游移,还是洗发店内镜面投射,黑白画面里的视觉美感,以一种强烈对比的真实与虚匿而存在。电影从默片的黄金时代启航,到法国新浪潮下的美学实验,黑白的视觉冲突不是后退,而是一种征战。
“你要去办一个身份证。”
所有的故事都因办身份证而起,身份的表达与隐喻,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与你在世间存活的重量是否相等,由小辫子,或是塔洛这个人物负责叙述。故事来自于万玛才旦的短篇小说,情节清减,在大山与城市间来回,在塔洛与杨措的交往中推进,牧羊人遇到了洗头女,通俗又庸常。
洗头女杨措带塔洛去卡拉OK,抽薄荷烟,听演唱会,他的世界被生硬安插、置换、推搡,羊群不再是夜里能够闪烁的光斑,欲望成了饿狼,疯狂撕咬,生活有了一道口子,一道念想,你就知道,这是在徒死挣扎。
从照相开始,到洗发店中面对着剪掉辫子的自己。镜像体验成为了混淆现实与想像的罪恶工具。发生在婴儿的前语言期的神秘瞬间被拉康称之为“镜像阶段”。婴儿只有意识到“他人是谁”,才能意识到“自己是谁”,“他人”的目光也是婴儿认识“自我”的镜子。在《塔洛》里,洗头女杨措的目光,无疑是将塔洛对原始身份逐渐瓦解,建立了新的“自我”的约束,也由此引发了塔洛后续的一系列改变。
“你不知道你就是个放羊的吗?记住你就是一个放羊的。”
他需要一个身份证去证明自己,但实际上却只能是个牧羊人。这种二元对立让叙事频繁换挡,这个大山里灰扑扑的人形变得立体、饱满,他丰盛记忆力将被重新调用,押注在杨措所描绘的五彩未来里。他卖了羊,吃了羊,带着一笔长期尘封的抒情存款,置换成印有毛主席头像的红色纸片,期待着新学的拉伊能唱进心爱姑娘的心房。
身份焦虑是众多民族电影始终推崇的命题,但在万玛才旦的片子里,他们的冲突、隐忧、矛盾都是应允着这个时代的普遍性,藏族的身份与特征是其叙事的视角与背景,不是一个用于奇观的标签,而是因其对这片土地天然的熟悉。他不止一次重申,众多外界的描述都是带有想像性的,他想通过电影告诉大家一个“真实的西藏”。
在安德森的《想像的共同体》之中,“民族”是一种现代的“文化的人造物”,“想象的共同体”却实实在在是一种与历史文化变迁相关,根植于人类深层意识的心理的建构。西藏作为中国大陆的边陲地区,“共同体的追寻”—寻找认同与故乡—是“人类的境况”本然的一部分。即便导演始终重申无论是从创作班底,还是形式意义上,都没有携带任何的民族情绪,但从《静静的嘛呢石》,到《寻找智美更登》,以及今天的《塔洛》而言,这种追寻,是来自母体的原始欲动,十分明显地印刻在他的作品之内。
导演希望对西藏进行去符号化的叙事,但同时又用各类“符号”去反讽世界。自由女神背景板,短发姑娘,流行明星海报,嘻哈唱风,甚至细看,你可以在藏文招牌旁,找到了超能英雄的胸章。这是一种第三世界的延时憧憬,是在当今中国陆地上急速蔓延的时代幻觉。但这终将是一曲城市的进化悲歌,现实缱绻落幕之下,塔洛像丢掉了记忆的蛮荒动物,早已失却了前进的方向。
本文已发表在《新民周刊》
塔洛稍稍想了想,就滔滔不绝地在多杰所长面前背了起来:“为人民服务,一九四四年九月八日,毛泽东,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中国古时候有个文学家叫做司马迁的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在这部电影的开头,在藏区大山里放了半辈子羊的男主角,一字不落地在派出所所长面前背诵出了毛主席的名篇。在他的嘴里,《为人民服务》这篇文章就像经文一样,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也不求甚解,甚至搞不清毛主席和司马迁之间的关系,但是,在他简单的世界观里,他的道德标准和这篇文章对于好人和坏人的区分很一致。
这部入围今年威尼斯电影节地平线单元的电影名叫《塔洛》,实际上应该叫《塔洛与杨措》,这个叫做塔洛的老男人,因为要拍一张身份证照片交给所长,在城里遇到了洗头妹杨措,这个美人怂恿他带她去外面的世界,塔洛觉得她应该是坏人,但他动了心。
万马才旦在自己的第五部藏语电影中,保持了他一贯的克制风格,但相比他以往的作品,《塔洛》多了几分复杂和悲剧成分,主角作为当代藏人经历了精神境遇的崩塌。风格上,可以说是从阿巴斯走向了洪尚秀,他的世界中,角色的内心第一次潜伏了欲望和不安,影片也更像一个意味深长的道德故事。
虽然黑白的影调有点类似洪尚秀,但《塔洛》所呈现的,绝非洪尚秀那种标志性的“无意义的日常”,而是每一幕都包含深邃的主题,固定镜头的画面往往不动声色,却包含能量甚至暗流涌动,像一辆发动之后就停不下来的快车,推着观众观看主角塔洛一步步走向意外之境。
万马才旦擅长用干净朴素的叙事对藏区生活进行深入而细致的描述,而不会流于藏区的风光和民俗这些表面的东西。为此,他每每需要做了很多“削除”的功夫,通过与演员的合作以及取景的选择,削去那些观众在庸常的藏区糖水片中见过的“装饰”和“包装”。
扮演塔洛的男主角西德尼玛是藏区有名的喜剧演员,他的脸本身已经具备了表现力,但他压抑了自己的表情,而是体现出角色那种在多年困苦生活压迫下的麻木和孤独,与万马才旦以前使用的非职业演员相比,他在演出中多了几分镇定,对肢体控制自如,同时又不失本色。
在影片前后半段中,塔洛给人的感觉是判如两人,一开头他给人感觉是一个内心特别单纯干净的人,后来内心却捉摸不定。一开头,他的日常就是念经、祈祷、孤独地放焰火,用收音机听听情歌。陪伴他的只有一只藏獒以及375只羊,实在太难熬时就在旷野里唱:
“我没有飞翔的伴儿,
你做我飞翔的伴侣吧。”
引发塔洛的世界巨变坍塌的,是城里的洗头妹杨措。扮演杨措的演员杨秀措是个90后,但增肥之后有了30多岁的感觉,更重要的是那种风尘感出来了,看人时用的也是那种直勾勾的眼神。
这个侵入的女性,代表的是外来世界/城市文明对藏区的影响和洗劫,塔洛则承受了根深蒂固的古老文化和现代文明冲突中的身份焦虑和无所适从。影片还用了很多比喻:辫子=个人身份,身份证=现代社会身份标识;羊群远去,仿佛塔洛的精神离体,走向迷失;打不着火的摩托车、消失的好记性,也都象征着塔洛的迷失和崩溃的精神境遇。
新的东西来了,很多东西都变了:头发的长短、超人电影、嘻哈风的藏语歌曲、卡拉ok……塔洛留了几十年的辫子都剪掉了。
在影片结尾,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这种银幕世界里不动声色的变化,与影片安静的风格十分吻合。
照相馆的幕布,从布达拉宫到天安门再到自由神像,可以在一秒钟内变幻。
留小辫子时你还像个坏人,现在剃光头了反倒像个好人了。影片结尾,在一群警察的“包围”中,塔洛引以为豪的记忆力消失了。
万马才旦镜头下黑白分明的世界,主要目的并不是想追求粗粝的质感,倒是好像想划分一条严格的错与对的边界。然而,对与错,不都是人性吗?
《小武》、《路边野餐》、《塔洛》,洗头妹可以成为研究对象了
牧区生活遭现代化“绑架”,由好人变“好人”,产生身份质疑。各种隐喻的埋藏和之后的展现都如镜像般相互对照——三城市、身份证、女性、「为人民服务」及语录如经文、理发如梯度(辫子的自我阉割)都是对于自我身份的模棱两可,且通过“见自己”达到了“见众生”的目的。
片子较早就看过了,今日读完了导演以前写的同名小说集,不知为啥豆瓣图书里没有这本书的记录,只好在影片栏目下写感受。已经是读万马才旦的第二本短篇小说集了,第一本是“嘛呢石,静静地敲”。万马先是成为作家,用藏语和汉语写了不少他熟悉的藏人藏事短篇小说,然后到电影学院进修成为导演,他的电影多是根据他过去的小说改编而成。有生活,又有作家观察、感悟生活的能力,有艺术想象和构思的才华,万马拍自己民族生活的文艺片没有不成功的;他又非常勤奋,一年一部,甚至两部,经验越来越丰富,风格、个性越来越鲜明,坚持拍下去,成为名副其实的电影大师无可怀疑。祝福他!
一再使用镜子作为构图要素,凸现了藏汉文化的疏离感,亦表现本该在广袤的草原上恣意的藏文化被现代文明的镜框框住。「塔洛」在藏语里意为逃离的人,可到最后他和他代表的藏文化好像无处遁形,不见出路,悲观如是。
黑白画质过滤多余情绪,固定长镜头冷静而五味杂陈,没有身份的孤独牧羊人,进城办身份证,遇见多情发廊女,情窦初开像吃禁果,心似沸水,不能再自由地守护羊群“为人民服务”,剪发、杀羊、拍照、背诵、骑行,道阻且长无法回头。原来藏族姑娘不喜欢古老情歌,只爱听嘻哈风格新藏歌,她不爱人只爱钱。
前段引人入胜,中间有点乏味,后段意味深长。感觉导演内心好静好静。
黑白粗粝的全固定镜头。关于一个牧羊人善良的孤守、对现代社会的体验,在拥抱物质文明的同时见证西藏的失落。导演拍得很平静,没有任何猎奇感,很多地方有着早期贾科长的风格~(第1个“为人民服务”的画面真是长长长长长啊)
黑白影像,早早确立了二元对立和形式冲突,如生死,轻重,好坏,单纯与复杂,原始和现代,小辫子/塔洛,牧羊人/理发妹,荒野/县城……抛开这些意识上的先行,从影像美感来说,的确是个人最喜欢的一部万玛作品。对镜子的反射,还有KTV的LED射灯印象最为深刻。人的内心感情,有时候真的不需要言说。
背语录如诵经,无身份即“坏人”。十六万剃个头,心一动梦已空。
差点4星。心静的人可以一看。松太加和万玛才旦一比就看出来前者才叫真正的原生态,万玛才旦本质上是披着原生态皮囊的学院派独立导演,以学院派的身份和角度客观地(而不是松太加那样的藏族主观视角)看待藏族现状。
《塔洛》首映和见面会。冷峻的藏区故事。汉人白酒卡拉OK摩托车的世界,宗教民族共同体覆灭后的废墟。为人民服务和布达拉宫只是招贴画和招魂幡。以一个无名者的名字命名,看过国内最好的作者电影。
应该叫《牧人只喝四次酒》,第一次被姑娘睡了,第二次羊被狼吃了,第三次被姑娘偷了,第四次把自个儿炸了。故事晓畅但讲得太笨,意思都明白但处处透着一股“来解读我啊来解读我啊”的鸡贼,专供知识分子、文艺青年和外国友人。
乍看之下是那种原生态的电影,看下去你会发现并不是,万玛才旦相当的学院范儿,完全就是在按照主流类型片的写法在做这个独立范儿的剧本,而且文本非常的细腻,各种隐喻的隐射的符号化的东西都是聪明的半遮半掩,就连藏族人的精神现状也是带有留白式的开放,以一个人见两个民族,完成度很高。★★★★
1.第一个长镜头小吃一惊→《一次别离》;2.刻意营造真实,反而有些损害真实质感,镜子使用多了,生活也虚幻了;3.大家联想到《修女艾达》,我却与【小津安二郎】对比,只是同样在黑白画面长镜头里叙事,【万玛才旦】的反而有些沉闷地记录生活,而不如【小津】能很好地把握故事情节张力;4.诚意3.5;…
每个镜头至少可以剪掉1/4
城市社会于塔洛的双重洗劫。踏入社会建立身份标识就像是“还俗”仪式;而女性的侵入则又带来着巨大的诱惑与不安,从而被卷入孤独境地。毛语录的诵经化,KTV与藏摇Live现场,酥油灯式的照相馆等,以黑白影像、固定长镜头折射当代藏人的精神境遇,前半段隐现的温情更是加深着后续最终的迷茫无措。
始于身份证,终于剃发,拥有官方(主流)身份,却失去个人(民族)记忆,结构封圆,构图对称,相当细腻沉静;事件展开多中景,前景笼罩于烟雾、水汽、沙尘,正如多处镜(水)面反射、玻璃透视、电光幻影,制造出水月镜花之效;最后一幕,字反人「反」,踏入「镜中世界」。
他像圣僧,被削去了头发。心里住进了女色与失意,再也背诵不出虔诚的“为人民服务”语录。
摄影真的就是“修女艾达”,大量长镜头,黑白影像,只留一个人头在画面底部,自传体,孤独和暧昧…可看性更强,西藏背景也更有代入感。为自己受苦,为人民服务。
爱情对塔洛就是一场咳嗽,来了想忍也忍不住;姑娘于生活则是一瓶白酒,倒头喝干酣畅止咳。所长,我遇到了坏人,一个偷光我生活的坏人;所长,我不再是好人,一个丧却了理想的好人。照相馆布达拉宫天安门自由女神像的背景瞬移无比魔幻,现实却是剃刀割断辫子人财两空的嗟叹。而我,重如鸿毛,轻若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