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这部电影是一个中年版的"before sunrise"——心灵默契的两人,在时间长河的某一个不经意间遇见了,于是一时火光迸溅、欢欣惬意,不停地交谈、行走,就好像从来没有过那么顺畅的交流,把之前与滞后的几十年都一起走过谈过;但一切也就只能止于“遇见”了——遇见,然后错过。
因为不再是20多岁的年纪,copie conforme比before sunrise更来得现实,从交谈的话题有不少是围绕着婚姻(包括中间两人假扮夫妇),到最后结局没有像before sunrise那样说好分手却依旧忍不住要相约下一次见面,copie conforme似乎从头到尾都更强调“只是享受这一刻的交心”,以至于结尾的分别都是那么淡然、自然,没有纠结或者不舍。这是两个已经落定了的尘埃,短暂的火花过后,坦然接受分开的结局,回归各自原来的位置。为什么能够如此坦然?是不是因为把两种结果想得很明白——如果此刻跟随激情而执意改变人生轨道,在一起的两人10年后或许能够依然亲密相拥而睡,更有可能的是重演自己现在平淡的婚姻,所以不再愿意押上全部赌一把?又或者,对爱情的美好只剩下了偶尔怀念与偶尔憧憬的姿态,这样的念头远远品味就很好,不再也不必有力气用下半辈子身体力行。
深深留在脑海里的是最后小镇上的家庭旅馆,顶楼的某一间,激情过后一切回归平静,窗外的夕阳照进来一片暮色,Binoche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街道上传来阵阵钟声。这一场景多么像茨维塔耶娃 的那首“我想和你一起生活”,甜蜜而美好,当然,“想和你一起生活”也只是一个在脑中的念头罢了。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
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在房间中央,一个磁砖砌成的炉子,
每一块磁砖上画著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而自我们唯一的窗户张望,
雪,雪,雪。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慵懒,
淡然,冷漠。
一两回点燃火柴的
刺耳声。
你香烟的火苗由旺转弱,
烟的末梢颤抖著,颤抖著
短小灰白的烟蒂——连灰烬
你都懒得弹落——
香烟遂飞舞进火中。
此片让我联想到一个非常接地气的段子:天津相声泰斗马三立擅长表演文哏及贯口,尤以其独特的声线和风趣的语气广为大众所喜爱。某日一档综艺节目中,几位挑战者轮流上台,在幕布后模仿马老的嗓音表演一段笑话,由观众投票评选哪位最像他本人。马老也饶有兴致地参与其中为自己拉票。
结果您猜怎么着?幕布升起,得票数最低的正是马三立自己。
假作真时真亦假,倘若某天一位全能模仿者横空出世,对老艺术家所有的表演风格轻车熟路,其受追捧的热烈程度会不会超越马老本身呢?正如罗马街头那个被男孩所欣赏的赝品雕塑,一时间成功替代了正本的价值。
观者接受副本,认定其为“合法”,甚至片刻忽略母本的存在,这是副本短暂的荣幸还是永久的悲哀?片中的男作家一时间充当赝品丈夫,成功抚慰了女主的伤痛,但“任务”完成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对现实和自我的怀疑,他面对镜子,向银幕投来纠结的目光,把这种不真实感扔给观众,让你不得不重构认知。
坐进影院,每一个投入的影迷都被迫成为片中情愫的副本。每当电影结束,灯光亮起,你是不是也会萌生出一种返回现实的恍然失落呢?导演可能正在银幕后偷乐,成功“骗取”了你的真情。
“感谢你陪哭、陪笑,但你终究不属于这个世界,散场之后,该干嘛干嘛去”
看了豆瓣,才知道这是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的电影。在观影中,我就暗暗称奇,那手法绝对是大师级的,也曾纳闷,欧洲怎么有那么多了不起的导演呢?结果竟是老熟人阿巴斯。看来大师是不多的。大师与平庸者的区别,是大师作品永远是合情合理,又是出乎意料的,充满着生命本身自有的偶然与激情,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一部有点复杂的电影。一位中年作家来到意大利海滨小城,为他的作品作推销演讲。他发明了一个理论,就是仿制品(仿真品)如果能达到原作(真品)的效果,就与原作没有任何区别。有位经营古董店的女老板(茱丽叶·比诺什演)来听他的演讲,但因为儿子的打扰,没有听完他的演讲,于是约他第二天一起聊聊。
第二天作家来到女古董商的商店,女古董商带他去一个旧教堂。在路上,她告诉作家,她的姐姐非常喜欢他的书,所以买了书送给她。她姐姐完全认同作家的理论,认为一件假的首饰,完全可以象真的首饰那样给人带来愉快。女古董商本人似乎并不太赞同作家的观点,认为这种理论似乎太凭自己的主观感觉生活,而无视现实和外界评论。女古董商说到她姐姐生活的不切实际,孩子缺乏责任感等。而作家却赞同她姐姐简单随性的生活态度,认为当我们不再关心外在世界时,我们的生活也许可以简单点。
女古董商带作家来到一个古迹,告诉他一张教堂里的圣母像历来被认为是真的,最近却被发现是假的。但这么多年来,当人们面对这张假圣像时,却表现了与真圣像同样的感情。搞清真假,对这圣母像似乎没有太大意义,这可以作为作家仿制品观念的一个例证。
他们俩人在教堂中遇到一对拍摄婚纱照的新人,被当作一对婚姻幸福的夫妇,被请求为新人的婚姻祝福并合影。女古董商很有兴趣去扮演,但作家却表现得非常勉强。
接着他们又遇到了一对观光的老年夫妇,当老年丈夫看到女古董商与作家之间似乎是像在闹别扭的夫妇时,他传授给作家的一个诀巧,说只要轻轻地将手搭在妻子肩上,两人便能平息争执。作家做了尝试把手放到女古董商的后背,他果然获得了她温情的回应。一个爱的姿态,却成引起对方的爱的感觉。这个理论似乎又是作家仿制品理论的一个例证
这时他们来到了小酒馆,女老板也把他们看成恩爱夫妇,并向她传授婚姻美好的秘诀。当女主角告诉男主角,女老板以为他们是夫妇时,作家楞了一下。他好象对戏仿夫妇的热情不高。女主角延续刚才的柔情,扮演起渴求丈夫更多关注的妻子的角色。
他们俩人都有离婚的经历,一进入夫妇生活的情境,他们自然就表现出厌倦、不耐烦、争执、刻薄等情绪。女主角去洗手间,戴上了项链,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但出来时作家一点没有注意到,却抱怨她去得太久,他饿坏了,抱怨葡萄酒有木塞的味道。作家表现出一个结婚多年的丈夫的不耐烦。于是女主角也开始抱怨,说昨天晚上她洗澡时他竟睡着了,而作家回答说她洗澡时候太长了,他非常累,就睡着了。女主角就在此时此刻把男主角当成了一个结婚十五年的丈夫,当丈夫表现一点柔情时,她马上情绪大好,又上口红又带耳环,即使丈夫的行为只是一种姿态,而没有内在的情感。而当热情受到忽视时,她则开始像一个为丈夫忽略的妻子一样抱怨,而男主角则扮演着一个厌倦的丈夫的角色。这一切似乎说明模仿是可以勾引出真正的感情的。
最后,女主角带作家来到一个旅馆,告诉他他们十五年前就在那里度蜜月,现在是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他们重回结婚时住的旅馆房间。
这个十五年前的度蜜月的旅馆,引入了一个时间维度。这个时间维度对作家的仿真品理论是致命的:生命是单向流逝的,不可重复,不可倒转。
从豆瓣的影评看,很多认为电影是对作家理论的一次实践验证。男女主角在一起戏仿一对中年夫妇,引发出了在真实场境中的情绪反应,证实了作家的理论,即仿制品与原件一样,也能引出同样的效果。
但最后在十五年前度蜜月的旅馆里,却引发了作家的困惑。我认为他意识到一旦引入时间维度,他的理论就不再成立。生命是不可重复性。真品就如生命本身,独一无二、不可再造。比如人会因为不听话的儿子而生气,因为酒有木塞味而发怒,因为婚姻中的争执而产生沮丧。这些都是生命的本质,离开了这些,生命也无所谓生命了。而关于仿制品的理论,似乎在说,一切都是可以替代的,似乎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为此伤神。这样生活都变得轻飘飘,生命也因此失去分量。
观念后面隐藏着的是一系列生活价值与生活态度,关于仿真品的理论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确实有点出乎意料。
2020.1.14
都说伊朗的儿童电影牛,阿巴斯于此绝对功不可没。他担任编剧的《让风带着我起飞》《白气球》都有一个简单却让人动容的故事,以作家及诗人的身份来做导演,似乎也是其能胜任一个好编剧的佐证。但事实上,纯靠故事取胜的影片,在阿巴斯作品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严格意义上讲,只有《何处是我朋友的家》可以对号入座,真正给他带来至高荣誉的反是诸如《樱桃的滋味》《橄榄树下的情人》之类的形式之作。相比于内容的挖掘,其着力点显然更倾向于文本上的探索。
以著名的土地三部曲为例,《生生流长》虽是直面大地震的记录片,但影片的产生,却是由寻找《何处是我朋友的家》里的小主角而起,而第三部《橄榄树下的情人》,则完全是取《生生流长》里面的一个片段重新诠释整理,所谓装置艺术。分开来看,三部各有侧重,独立成篇也无不可,但如对照观看,则是典型的“一生二,二生三”式的衍生物,而导演的意趣及追求,更是有“三生万物”的精到和微妙。如《生生流长》里那对在震后结婚的小夫妻,因为记录片的属性,观众显然愿意认可影片的真实并想当然地将之与生活真实认同,但在《橄榄树下的情人》里,导演却一开始就强调,他们是在拍电影,前作里面的那对小夫妻,在现实中的关系并不是夫妻。这个事实等于就把之前的真实给推翻了,如果前面的真实是假的,那《生生流长》直面大地震,“废墟上的鲜花”式的主题励志岂非也变成了导演的一厢情愿甚至自我意淫?问题还不止于此,如果没有《橄榄树下的情人》,又有谁会去质疑《生生流长》的真实呢?换言之,其实观众并没有否定影片,而是阿巴斯自己率先否定了自己。强调“真实”,却又用不同形式的“真实”模糊乃至否定原有的“真实”,这样的例子在阿巴斯的电影里不胜枚举,比如《樱桃的滋味》的结尾作为主角的演员滑镜而过,它既像是影片里主角的死后重生,又像是影片外演员的幕后花絮。又比如《特写》让当事人历史再现,摆明了是复制却故意制造声音失真效果力求完全还原现场等等,均是在真相明朗的基础上煞有介事的造假,故事真实和生活真实因之混淆融合。基于这个层面,戈达尔称“电影始于格里菲斯,而止于阿巴斯”,自然是不无道理的。
问题是,这样的伪记录片是否就是真理在握并且一劳永逸呢?阿巴斯一招鲜式的真假命题得依靠怎样的变化创新才能保证吃遍天呢?当这份努力走到《希林公主》时,个人感觉已是倍显艰难,让不同的面孔对着一部想像中的电影表现着不同的生动表情,虽然仍是关乎真与假,事实与想像的架构和探索,但电影如果变成这般单调无趣,怕是也就走到了死胡同,而真的要“止于阿巴斯”了吧?
好在《原样复制》又重新让人惊喜。在我看来,它当然不只是一部话唠(或者哲学甚至论文)电影。具体好在什么地方,我愿意拿吴晨骏的短篇小说《明朝书生》来做个类比。
这个小说开篇简单交待了明朝书生杨仪的前半生,然后写他有天投宿客栈,闲极无聊看了一本书。作者至此笔锋一转,开始详细地写起了那本书的内容,一个南北朝时期的战争故事。小说写到这里,杨仪被莫名其妙地撇下了,而小说里的书中人物即南北朝的故事人物成了主角,再然后,南北朝的主角竟然遭遇到了明朝书生。后者为何又如何出现于此?寓言?穿越?怪力乱神?作者完全避而不谈,仿佛这样的遭遇天经地义,没有前因后果,只有当下。更妙的是小说结尾,明朝书生来到南北朝,是混淆了时间,而南北朝宰相因为不明白“明朝”为何物,问杨仪“明朝在什么地方”,则还混淆了空间。
《原样复制》在形式和主题上的妙处,与吴晨骏的这个小说可谓异曲同工。它有着《日落之前》式的开始,却又有着《假面》式的收尾。如果说之前阿巴斯一直致力于“公然造假”,那这次我不得不承认,其效果已然以假乱真。电影这门艺术能探索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止于阿巴斯”,而是重新始于阿巴斯了。
D+/ 第一部阿巴斯,巨型失望。宁可去看论文。
中年危机版《爱在日出日落前》,赝品夫妇竟能如此入戏,泪点在咖啡馆的那个母子小故事
学会正反打的阿巴斯
到九点还是要离开。我……我的视线……就没有从比诺什的胸口离开过……
看了茱麗葉畢諾許的『愛情對白』,精采的愛情辯證,再次突顯男女思考模式之別。當愛情被生活逐漸磨平,男人認為只是改變愛的方式,女人卻認為是愛與不愛的問題。雖然任何事都應換個角度看待,但男人不明白一旦女人改變了愛情的態度,也就改變了愛的決心。因為愛情是對談,不是獨白,是感受,不是對錯。
争辩之中的婚姻观,是男人与女人走进婚姻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岁月偷走了男人对妻子的激情,却塞给妻子一瓶敏感的眼药水;原作也不过是对生活充满“用心”的复制;每个人都可以创造出自己的作品,某些东西因此而富有了意义;她老公结巴的喊着她的名字——“玛..玛..玛丽”,在她听来却是一首情歌。
确实很不“阿巴斯”
婚姻问题只是拿来做一个例子,在这对假夫妻的喋喋不休中,真实的情感被唤发出来。所以复制品或是副本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而电影即是真实生活的一种合法副本,导演完成了一次用电影论证电影的过程。
三星半。我原以为他们会争执、啰嗦出个所以然,和好如初或者断然分离,忘记了James九点半的火车。
就好像阿巴斯本人说的,讨论真实与虚构的边界问题只是个借口,所关心的而是这对男女从陌生人到“夫妻”的情感关系变化。其实是一部很挑战观众的实验电影。
真假之辨值得深思,虚实之间令人称妙。
除了学会正反打了一切还都是原来那个阿巴斯,松散平淡的故事,不刻意雕琢的剧情,只享受安静的展示生活,不矫饰什么,不妄加评论什么,他把所有要说的都呈现在那里了,就好比一个长镜头,让观众自己去寻找共鸣,去选择一个属于自己的特写镜头。一个好的赝品胜过真品?答案在你!★★★★★
像《纽约我爱你》里面那个短片!这种本子真不是一般演员能撑起来的。极易被毁掉。好在却没有!朱丽叶比诺什就是好看,影后并不为过,只是横向比较此届似乎有更出色的女演员。
剧作和电影语言完美结合的代表,全程都在话痨,却没有一丝的无趣,本来有点困意,却完全消散了。构图的多变和画面中的丰富情节自成一体,也和故事完美融合,比诺什的这个角色可能是一段时间以来我见过的最饱满的了,一来惊叹于她在语言间自如穿梭的张力,二来可以说她是这场旅行的灵魂,表演真挚有趣。
很大程度上仍然带有阿巴斯的实验风,比诺什的表演为影片加分不少,可以说是整部电影的灵魂~~~~
要是在放《唐山大地震》的影院里也放几个摄像头,记录各种人大哭的镜头,然后做成一部影片也会很震撼的。观影地址: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QzMjIxNTk2.html
#SIFF#重看;所有艺术品都是现实的复制品,当你已拥有足够完美的赝品后,是否还需要探究原样存在的意义?将虚拟的文本理念切身实践,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原样复制」,你会发现复制得再完美,也解决不了现实的皮毛;阿巴斯一贯主旨的延展,但更具欧洲知识分子气息。
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一部理想中的电影,如何有一个思想上的idea,并且用电影这种媒介去完美的呈现,却又不丧失理论本身的深邃性,而表现为电影文本自身丰富性。
终于明白这幅海报的含义。阿巴斯是静默的,如同洒落在托斯卡纳巷道上的日光。悲伤却很汹涌,在比诺什深邃暗沉的眼眶中。口红的艳丽很悲伤,一个不自然的搂肩也很悲伤。一个再高贵优雅的女人,她最美丽和最悲伤的时刻,是面对心中男人的羞怯、期许和等待。简单的幸福可以复制,冷静的悲伤,不可以复制。
一开始你以为他在评议艺术作品,后来发现他是在表述思维;当你以为他在表达艺术观,其实他是在开展一场行为艺术表演;当你以为他在用幽默戏作释解生活,其实他是在虚拟悲伤的婚姻现实;当你以为他在对话爱情,其实他正在进行电影的哲思;当你以为他在讨论电影的本质,其实,他是在展示正在看电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