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叙事手法、部分镜头设计及配乐之外,整体很平庸,四个小时的故事除了各类负面元素的强行堆砌外无任何主题的延伸,唯一的"丧"也经不起推敲。生活本是一个复杂且丰富的整体,导演却被其浅显且污秽的表面障目,而把生活本身当做一个假想敌,在与其毫无意义的抗争中无尽地消耗了自我。基于这样的世界观,不会产生有价值和深度的作品,只有个人情绪的无意义夸大。
之前发的那篇被“当事人”举报了,说我诽谤他,口口声声说是“实名投诉”,但并没有说这位“当事人”是谁。
这篇文章重新再发一遍,把很多“不能说”的内容删除了,下文仅仅是那些“可以说”的内容,目前完整版文章在知乎上还在,但也有可能什么时候就不在了。网址://www.zhihu.com/question/265876648/answer/462522341
2017年10月12日,年仅29岁的胡波导演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们无法得知胡波自缢的原因,但种种线索都指向了……(此处省略700字)
毫不意外的,仍然有不少网友认为悲剧源于胡波太脆弱。网友说:
“胡波所面对的,不过是工作的正常压力。”
“如果胡波坚持多活几年,多攒点工作经验就会明白,这些都很正常。”
“其实他所承受工作上的压力也是很多人的日常。”
“脾气挺大,能力大不大?这人有才华不假,情商不高。”
胡波都已经去世了,还有人不放过他,还要化身为人生导师,假装自己在丛林法则中如鱼得水,站在制高点上以上帝视角指点江山,“教育”胡波该怎么做,“指点”胡波的人生,实在是可笑。
但我一想到斯皮尔伯格的电影都有人说“你不应该那样拍,应该这样拍”,库布里克的电影都有人说“节奏太慢了,节奏拍快一点会更好”,侯孝贤的电影都有人说“太多废戏了,我可以剪得更好”,甚至对于比尔·盖茨、乔布斯、李嘉诚这样的成功人士、业界精英都有网友说他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对于有网友认为胡波太脆弱、自己比胡波强的现象,我就不感到很奇怪了。
的确每个人都有评价任何事物的权利,但一个业余人士去“指点”专业人士,自己都过得不好,还去别人面前当人生导师,说他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胡波明明是被【此处省略】一步步逼得走上绝路,人们不去指责施害者,却去指责受害者。
胡波已经去世,我们不知道他对生前、生后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但他把自己想要表达的内容都拍进了《大象席地而坐》。
他想说的,都在电影里了。
人们听说满洲里动物园有一头大象,它整天就坐在那儿,可能有人老是拿叉子扎它,也可能它就喜欢坐那儿。有人要扔什么吃的过去,它也不理。
于是,少年韦布(彭昱畅 饰)、少女黄玲(王玉雯 饰),以及一位大爷相约去满洲里看大象。
韦布是一位中学生,眼看校霸于帅怀疑李凯偷了他手机,于是韦布帮李凯出头,却不小心把于帅推下了楼。
韦布是出于好心,但到头来却成了众矢之的,谁也不愿意帮他。
李凯转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韦布的父母,还义正言辞的对韦布说自己是在帮他。
事实证明李凯的确偷了于帅的手机,他却撒谎说他没偷。假如他不撒谎,韦布就不会和于帅发生争执。但李凯非但不感谢韦布,反而说:你搞砸了。我什么都不怕,没有你我也不会怕谁。
这和路人好心扶老太太,老太太却反咬一口说是他把自己推倒的有什么区别?
我想起了《硬汉》中,老三(刘烨 饰)眼看黄牛卖别人假票还想打人,于是出手相助把黄牛打了一顿,但自己也被小刀划伤。
老三帮了受害者,然而警察问起受害者的时候,他却说:我刚刚才过来,我啥都没看见。
孙俪曾经资助贫困学生上大学,这位学生进入大学后变本加厉,对孙俪索要生活费的次数越来越多,导致孙俪停止了对他的资助。
然而,他却反过来骂孙俪,还在网上各种诽谤孙俪。
《我不是药神》票房突破6亿的时候,片方宣布捐赠白血病机构380万元,并且票房每增加一亿就追加30万元。
然而不少网友嫌他们捐得少:赚一亿连百分之一都拿不出?
正如网友说的:他们哪怕是一分钱不捐都没错,捐了300万反而还错了?
我们何尝没有这样的经历,帮朋友出头,完事之后他就认怂了,说他根本没有要你帮他,是你自己要帮他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好心好意帮他反过来却错了。
事前口口声声说:“你大胆的去做,遇到困难我们会帮你的。”事后立马改口:“你怎么这么鲁莽呢,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能不能顾全大局,能不能不要成为大家的累赘?”
面对同学的冷漠和无情,韦布绝望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无法改变同学的想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满洲里看大象。
黄玲也有着和韦布类似的经历。
她喜欢上了学校副主任,却没想到喜欢上了一个魔鬼。
副主任有老婆也有孩子,他告诉黄玲自己已经离婚了,事实上只是骗她而已。他婚内出轨,出轨的对象还是自己的学生。然而他和黄玲的师生恋曝光后,他却把责任推给黄玲:你把我毁了,我去不了新学校了。
副主任的老婆也对黄玲说:这个小孬货啊,才十七就这么大的本事。
即便是黄玲亲生母亲也说:我每天工作那么忙,你在干什么?你就写点没用的破作业。这都不是因为我,你只能这样。
黄玲身为一名受害者,却受到了所有人的指责。
感觉就像是女性被性侵了,网友说她自己要穿那么少;空姐被杀害了,网友说她不关心社会新闻;演员被潜规则了,网友说她不想被潜规则干嘛要做演员;学生被猥亵了,网友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有人被歹徒杀了,网友说你怎么不练练武术……永远都是受害者的错。
看来,每个人都要内心强大,要多穿点,要练武术,要关心社会新闻……你必须十全十美,不能有任何缺点,否则你遇害了就会有人来指责你,说你有这样一个缺点,活该被害。
狼吃羊,和羊有没有毛无关。
坏蛋害人,也和受害者内心强不强大、穿得多不多、关不关注社会新闻、是不是演员、练没练过武术无关。
人们总是轻易原谅施害者,却去指责受害者。
人们总是对施害者太宽容,却对受害者太苛刻。
正如胡波遭到【此处省略】的伤害,人们不去指责施害者,却说受害者太脆弱、情商太低。
胡波在《牛蛙》中写道:
【此处省略】
他辛辛苦苦花了一整年才完成的电影,却【此处省略】,这换做是谁都会崩溃吧,和他脆不脆弱、内心强不强大有关系吗?
韦布是如此,黄玲是如此,大爷也是如此。
大爷的儿子、媳妇嫌弃他了,就以各种理由要把大爷赶出原本就属于大爷的房子。
大爷的狗被咬死了,他去向狗的主人讨要说法,主人却认定大爷是想讹诈他。
媳妇不帮助大爷,反而说:狗死了也是好事,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去养老院了。
大爷遭到小混混的欺负,儿子不出手相助,竟然站在一边旁观,甚至报警都不敢。
太冷漠,太自私,太无情。
于城(章宇 饰)也是终其一生都在逃避。
他睡了朋友的老婆,导致朋友跳楼自杀,却把责任推卸给朋友和朋友老婆:他跳楼不是因为我,他过得很惨,因为你非要买这套房子,他每个月只有两三千,两三千能干嘛?只能跳楼。
甚至,他还怪拒绝了她的女生。他的逻辑是,女生拒绝了他,所以他去睡了朋友老婆,所以朋友跳楼了。如果女生不拒绝他,他就不会去睡朋友老婆,朋友也就不会跳楼。实在是荒唐。
他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认为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于城和韦布、黄玲、大爷是一类人,他们心灰意冷,麻木不仁。不同之处在于,韦布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黄玲是师生恋的受害者,大爷是诽谤诬陷的受害者,他们都是受害者,而于城是施害者。韦布、黄玲、大爷都是受到了本不应该受到的伤害,而于城是在推卸责任。
相比之下,于城更像李凯、副主任、狗主人、儿媳。
李凯不感谢韦布反而觉得他是累赘,副主任在师生恋曝光后只在乎自己的前途,狗主人认为大爷在讹诈他,大爷的儿媳只在乎自己的居住环境可以清静些,于城把错误归咎于他人……《大象席地而坐》中,大部分人都冷漠、无情、自私、利己,丝毫没有人情味。
这与现实生活如出一辙,【此处省略】只在乎自己,却否定了导演的思想和理念。甚至很多网友站在【此处省略】这边,认为他们毕竟是领导,员工就应该服从领导的命令,不应该有自己的想法。
脆弱,并不是胡波自缢的主要原因,而是人人自私自利、唯利是图、只在乎自己的现状让他绝望。
如果【此处省略】不过度的追求利益,而是考虑一下导演的感受;网友不过度的站在资本这一边,而是怀有一丝怜悯心和同情心,这个世界是不是会不一样?
大部分电影都是讲述主角面对困难、克服困难,从而实现自我救赎的故事,《大象席地而坐》则是反其道而行之,整部电影都很“丧”。
主角们无法改变现状,也无法战胜挫折,所以只能去满洲里看大象。
大爷对韦布说:你能去任何地方,到了就发现,没什么不一样。你留在这里才能解决问题。
这是我最喜欢的片段之一。大爷饱经风霜,经验丰富,他教育韦布面对问题,但最后他自己也选择了逃避,和韦布、黄玲一同前往满洲里看大象。
听过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你明知道应该认真学习、努力工作,但还是会贪玩;
你明知道吃炸鸡喝可乐会长胖,但你还是会嘴馋;
你明知道面对困难应该努力克服,但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还是想要逃避;
你可以指点他人的生活,但当你遇到类似的情况你也同样会处理不好。
乐观是一种活法,丧也是一种活法。没有高下对错之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的权利。
乐观固然有益,但丧也不应该被指责。一个人只要不犯法,就不应该被网友指指点点。
胡波当然知道应该坚强,应该内心强大;知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道苦尽甘来,雨过天晴……但他早已看透了这一切,他不想玩了。
他想活着就活着,不想活了就与世界挥手告别,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潇洒。
去满洲里看大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抱怨解决不了问题,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知道抱怨解决不了问题,但我不想解决问题,我只想抱怨。
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我不想解决问题,我只想逃避。
即便是张艺谋、冯小刚这样的导演,一旦创作受到资本的干涉就会严重影响影片质量。胡波的电影经历那么多风浪还能完成度很高,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们无法想象,假如【此处省略】多给胡波一些自由和空间,电影是不是会更好。可惜,我们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如果把人的一生比作一场旅程,那么,此人抵达终点的方式很可能会改变他一生中诸多事件的意义。大多时候,被清除、被遗忘,以及偶尔——被审视、被记忆。如今,距胡波离开并不太久,我们无法乐观地断定他属于后一种情况。但他暴裂的离场方式至少促成了一件事的转变,那就是他留下的一部(生前被剥夺所有权的)电影《大象席地而坐》终于被诸多观众所知晓。虽然,对于这部电影以及他对于电影曾持有的信念,他已经无法提供任何阐释。任何想从他的人生际遇里寻找答案的人,最终只能——也最好是回到他的电影和小说——获取一些个人化的解读,或者说:误读。
1.大象与自我
“满洲里有一只大象,它整天就坐在那儿。”
电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开始。镜头运动缓慢而凝滞,带领观众从一片虚无之地移往另一片虚无之地。与此同时,四个人依次从睡梦中起身,坐着,就这样电影中的一天开始了。
这部电影讲了四个在日常生活中陷入绝望的人——胡波曾这样介绍《大象席地而坐》。事实上,只有当观众跟随四个人结束这一天的生活,回望电影的开场镜头时,被隐藏的意义才昭示出来:大象席地而坐,从来不是远方的奇观,而是身陷囹圄的人自身的隐喻。
电影中的四位主角,无疑是最具现代性的人物样本,也是胡波小说人物的电影版的延伸:和母亲关系紧张的单亲少女,和学校发生对抗的青春期少年,游离在社会边缘的问题青年,被家庭驱逐的孤寡老人……电影截取的一天,始于人物深陷泥沼的生活常态,突然坠入某种生活绝境,据此引发的对痛苦深刻的私人体验(而非弥散的虚无主义)使他们开启了对自我、以及对他们所置身的世界的反思和质疑。
随着电影的情节推进,我们发现四个人精神深处的内在联结:当他人为了维护自我利益而向他们发出非难时,他们却因为某种爱(韦布对同学的信任,王金对于孙女的爱,于城对某女孩的迷恋,黄玲对母亲的保护)而丧失了反击能力,从而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无言地经受着生活的磨难——他们尚未被这个自私、功利的社会所异化,他们因沉默的爱而倍显高贵。这也是胡波定义的爱:爱是沉默的行径与牺牲。然而,尤其悲哀的是,正是此种爱使他们沦为被世界驱逐的一群人。因此,他们在大象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们决意去满洲里看一看“大象为什么坐在那儿”,实际上,这旅程并非为了寻找虚幻的出路,而是对自身处境的反思。
这是一趟注定虚无的启程,甚至在旅程开始之前,他们已经得到了答案:
王金:“……你站在这里,就是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然后(王金指向远处),可以看到那边一个地方。你相信那里很好,比这里好。但你不能去,你不去,才能解决好这里的问题。”
(《大象席地而坐》台词)
的确,故事可以这么发展。但那样的话他们也就加入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了:做一个实用主义者,放弃思考和诘问的权利,去解决每一个当下的问题。他们分明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却仍旧选择了那条注定无功而返的旅程。人的崇高正是来自这里。当夜晚降临,风景隐退,人会在徒劳的旅程中相遇并产生真正的精神联结——这是失落已久的人类之爱。虽然,这爱必将会经受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艰难地开始……正如人们在微弱的光线里笨拙地传递着毽子,却无奈毽子一次次从空中跌落。笼罩它们的大巴虚弱的光线。光线细瘦,却像利斧,劈开了这个世界的黑暗——我们得以看到某种光的可能,爱的可能。而大象传来的嘶鸣仿佛神迹,衔接了空间与时间、词与物的断裂。
2.火车与文明
人,生活在断裂感中。这是胡波贯穿在所有创作(电影、小说、戏剧)中的思考——最真实的痛苦来自人与人关系的断裂、人与世界的信任的断裂。而追根溯源,断裂感最终指向现实与文明的断裂、以及不同文明之间的断裂。断裂带来隔绝,因此,所有人都被一种死亡气息笼罩着,人们活着,却好像已经死去,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制进不同的“化石层”之中。小说《大裂》中有对这种断层最清晰直接的思考:
“不同文明程度有不同文明程度的规律和计划,高级可以连同低级计划吞噬掉。这些的区别就是二百年。二百年是文明的区别,一百年是国家的区别,几十年是家族与个体的区别。层,就是这么形成的。”
胡波的几本书集中呈现了在文明断裂的社会中生活的人的虚无与绝望。并且在不同时间阶段对这一问题作出的不同回应:《牛蛙》(2015年)借助荒诞的谜题(“表姐为什么嫁给牛蛙”)来探寻世界的真实,而《大裂》(2016年)借助挖掘黄金的旅程为当代年轻人陷于精神痛苦的出路赋予一个明晰的外部路径,而在他最后一本书《远处的拉莫》(2017年,《大象席地而坐》完成后)中,他索性虚构了一幅末世图景,试图在文明毁灭后寻找重生的可能。然而这一阶段的胡波无疑变得更绝望了,甚至,他一度信任的文明所能提供的出路也被彻底否定:
“人们最先抛弃道德,接着是情感,最后是信仰,剩下废墟般的躯壳。……这个民族早在大迁徙之前就已经抛弃了道德,信仰更无从谈起。……那些聪明人,从古到今追求着智慧的人,他们令文明得到进化,逐利使文明扩张,扩张代表着侵蚀、封锁、杀戮,然而仍有奔赴向智慧的人,一切糟糕的结果由他们而起,他们进化着文明的同时,让更野蛮的力量得以无限扩张。这从来都不是双刃剑,一直都是通向此刻的必然。”
(《远处的拉莫》)
这种“毁灭的必然性”正是胡波最终陷入绝望的来源。然而,文学和电影从来无法为世界的疾病提供治疗之道,然而,毕竟能提供一份病情诊断。在他创作于稍早时期的《大裂》中写道:
“世界会越来越坏,这一点无法控制,比如一列火车冲入悬崖,也是从头到尾按顺序掉落,这趟火车就是二百年时光。”
在人类历史上,正是火车(或蒸汽机)的发明造成了东西方文明的割裂的开始,而在电影史上,《火车进站》则第一次提供了电影对现实世界的摹仿。在胡波的作品中,火车无疑是现代文明与秩序的最恰当隐喻。韦布想要搭乘火车去满洲里,却买到一张假票。这是以“火车”为标志的文明社会对处于不同层级的人发出的第一次拒绝。之后,韦布尝试要回车票,于是和于城为首的社会青年发生了冲突——这一场戏的背景选在了铁轨旁的一处荒地上,这个近二十分钟的长镜头忠实记录了黄昏从明亮转为黑暗的这段时间——与此同时,于城和韦布由相互伤害走向相互理解,但更深的断裂却无法弥合:他们都是被“文明世界”所遗弃的人,他们站在铁轨旁,能看到远处开过的火车,却永远无法成为火车上的乘客。笼罩他们的是孤独、死亡以及渐浓的夜色。电影结尾处于城受了伤,他坐在能够眺望到火车的这片荒地上——像满洲里那只绝望的大象,这是第一种命运。而第二种命运里,剩余的人将改乘大巴前往,开始一段更漫长、更颠沛流离的旅程。这旅程并不开启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而是一份必将失败的激情,因其绝望的昂扬而令人动容。
3.一天与一生
时间,作为一种容器,规定了人作为生命体的基本限度;时间,作为一种构建历史的单位,实现了世界的循环、嵌套、演绎与言说;而时间,当它作为电影的载体,便成了重构世界秩序的钥匙。
电影首先是关于处理时间的艺术。通过进入电影时间,观众的现实时间被改变了——低密度的糟糕电影消磨了我们的时间,而高密度的艺术电影扩展了我们的时间,一部伟大的电影有时甚至会改变我们对于时间的认知。比如,带有史诗气质的电影让我们目睹几代人经历的斗争与生死,而《2001太空漫游》则让我们在一部电影里经历了整个人类的历史。它们无疑都扩展了一个人有限的经验。而《大象席地而坐》则采取了反向策略,它是关于历史的小叙事,它回避了大历史叙事中的传奇、灾难、冒险,甚至回避事件、标志、符号,而是将目光纯粹投向普通人面对日常生活中的困顿、痛苦与失败。这些不被讲述的人,是被历史遗忘的幽灵。在电影中,人们只过了一天,看似是从一片虚无到另一片虚无,从一阵黑暗抵达另一阵黑暗,却跨越了埋藏于生活表象下的道道深渊。
胡波仿佛从时间中获得了启示,最终发现人世的答案不在别处,不在于所谓的终点的幻觉,而在于个人面对世界的立场。明日的光亮就蕴含在昨日的黑暗里——虽然这光注定无法照亮未来,然而:光毕竟存在。而当我们从《大象席地而坐》中抽离,返回到现实时间,会重新看待我们的现实。比如我们会重新理解作为沉默和牺牲的爱,比如我们看似自由的行为背后另有主宰力量,比如我们经历的精神痛苦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也是现实中的启程。而人的一生不过如此,电影作为现实世界的镜像,能为现实残破的人生提供的补偿性力量,不过如此。
这便是《大象席地而坐》所能抵达观众内心深处的那种震动,它首先来自一个人对于他人痛苦的深刻理解,更来自胡波对于电影的虔敬之心。也许,尤其重要的还有:它是独属于这个时代与这片地方的声音。因此,我们每一次重看它时总能获得对当下新的启示。
阿甘本曾在《何谓同时代人》中这样定义“同时代人”:
“同时代人不仅仅是指那些感知当下黑暗、领会那注定无法抵达之光的人,同时也是划分和植入时间、有能力改变时间并把它与其他时间联系起来的人。他能够以出乎意料的方式阅读历史,并且根据某种必要性来“引证它”,这种必要性无论如何都不是来自他的意志,而是来自他不得不做出回应的某种紧迫性。就好像这种无形之光——即当下的黑暗——把自己的阴影投射到过去,在这种阴影的触碰下,过去也就获得一种能力来回应现在的黑暗。”
在《大象席地而坐》里,我们看到的,正是胡波感知黑暗的过人天赋,对于那注定无法抵达的光的向往,并且依靠电影(一种时间媒介)重塑现实时间的能力。他以一种紧迫性回应着历史当下的幽暗,并以此为命运。而在他留下的最后一本书《远处的拉莫》里,“抵达”作为关键词曾多次出现在不同文本里——他无疑是一个主动寻求流放的旅人,然而,对于“抵达”的紧迫性成了他开启旅程的力量,也成了终结这旅程的绝望。最终,他以反对他的时代的方式成了同时代人中最具代表性(同时也最具悲剧性)的一位。而他人生中最后一个月写完的戏剧剧本便叫做《抵达》,里面有这样一段对话:
徐蓉:我听到死者在低语。
孟雯:他说了什么?
徐蓉:我无法听清,他们在说着关于明天的事情。
通往未来的旅程在这里被话语阻断,并退回时间深处——死者的国度。胡波活着的时候,他以一种沉默、隐忍的方式开掘着历史深处的私人叙事,试图将感受痛苦的能力转化成弥合电影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深渊的力量,那些声音却被无边的寂静吞没。直到有一天,他昂首走进了过去的阴影,那束在他活着时无法抵达世间的光却意外地投向了今天:人们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看见了那束由不远的过去投向此刻的、强烈到足以灼伤我们的光。最终,电影成了生活的预言,而生活,成了对电影的摹仿。
2018年10月,遥寄
我还是愿意把《大象》称为狗屎现实主义。这不是把现实拍成狗屎的现实主义,而是实实在在地把狗屎呈现为狗屎的现实主义。为什么我们不敢像胡波一样承认这个世界实际上已经糟透了呢?!这里有当代年轻人稀缺的愤怒品质,种种的扭曲、压迫和不公向我们揭示着这是怎样一个大部分人都得不到自由发展的社会,而反抗本身也在围观者的冷漠和嘲笑中被无情地消解。
如果我们不再次欺骗自己,就应该听到胡波的声音:在这个社会里,人们靠出卖自己和他人的尊严度日,一切过去给人寄托和幻想的神圣光环:爱、道德、法律、教育、艺术,都在资本和权力的碾压下化为乌有。在这里,人作为这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是显得如此猥琐不堪。如果你感觉良好,只证明你已出卖的够多。
但不是一切已经完蛋。大象席地而坐的满洲里,正是一个给予希望的乌托邦,尽管大象同样身处绝望的囹圄之中。也许并非凑巧,被囚禁的大象作为一个隐喻,指向在东北这片土地上曾经真实地发生过的对理想社会的实践,同样也指向这种历史想象被主流意识形态扫进垃圾堆的困窘。
我建议不要再纪念胡波,如果你们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本该熬到真正出人头地的电影天才。因为这种纪念无非是一种精打细算的遗忘。胡波实在提醒我们应该纪念的东西还有多少。比如,去年今天这个日子发生了什么?那些被迫离开的人去哪里寻找他们的大象?去年以来又发生多少惨烈和令人羞耻的事件,我们忘了吗?所以很快,胡波也会被我们忘记,包括他的电影。
去找一找那些还在战斗的勇士吧,年轻人们。他们在等待着你们。少一些纪念,多一些行动。不要丧,不要自杀,要向狗屎开战。
最后说说获奖名单,如果连名单都完整不了,其他的必定也是残缺。这个地球上只有一个世界,属于大陆,属于台湾,属于每一个人。我们曾经以引以为豪的制度去占据道义的制高点,但当资本主义跨过太平洋的收编早已完成,我们还以什么来形成外部(满洲里)使人产生向往呢?总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那头失落的大象,才是足以沟通海峡的桥梁。
虽然获奖不少,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耐心坚持看完,感觉最多给二星。 伪纪录片风格,自然主义手法。镜头对准社会下层人的生活日常,试图挖掘生活的意义。导演对生活的理解狭隘、片面而肤浅,缺少应有的深度。整体风格压抑、沉重,笼罩着灰黑的色彩和严冬的萧瑟。 叙事手法做作,镜头语言平庸。人物基本都是冷漠自私,情节琐碎枯燥。最要命的是冗长乏味,如果在院线上映,估计半小时有三分之一的观众退场,一小时退场一半。等四小时结束时,场内可能还是会睡着几个,不会全部走光的。
席地而坐的大象,是一个图腾,片中反复提到,但一直没有出现,只是结束时有深夜远处传来的大象的鸣叫声。对远方大象的向往,其实代表了对眼前生活的失望与厌恶。这种象征隐喻手法,其实很浅薄很肤浅很幼稚。
影片从始至终弥漫着一股悲观绝望的情绪,所有人物都是冷漠自私暴力野蛮外加愤怒,父子之间、母女之间、情人之间、陌生人之间,除了相互猜忌与相互攻击相互伤害,几乎没有任何温暖与善意,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不难发现,这就是导演眼中的生活,这就是导演心中的世界。
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导演具有强烈的偏执症,心理扭曲,所以眼光扭曲,最后作品自然扭曲。
前贤有云:不怨天不尤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电影中每个角色,都缺少起码的自我反思精神,将一切个人遭遇的困境归因于他人和外部,不是通过自己的能力与努力去解决问题 ,而是通过攻击与暴力来宣泄愤怒与不满,通过出走远方(去满洲里看大象)来逃避与自我麻醉。作者自认为这是一种批判,其实就是失败者为自己的无能与无为所做的苍白辩护。
所以,导演自杀在情理之中。伏尔泰说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既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一切都还过得去。世界本来是正常的,但自己心理扭曲,反而觉得这世界不正常。于是妄自生出无尽的痛苦与愤怒,这是导演的个人悲剧所在,而这也正迎合了部分屌丝+愤青的loser的心理,所以,这种无病呻吟也能引起某些人的共鸣。 伪文青的作品,适合文青与伪文青观赏。普通观众呢,恐怕就只有呵呵了!
看到其他影评提到导演说四个小时一刀不剪,如此自信,只好给电影重新打分:1星。
PS、整部电影就是祥林嫂的唠叨啰嗦+孔乙己的偏执迂腐+阿Q的自欺欺人;最后加上假洋鬼子的装B,如此而已。
另:有人一直纠结于想探究“席地而坐的大象”的寓意,力图给予合理化的解释。其实,这是毫无意义的穿凿附会。再次强调,席地而坐的大象只是一个符号、一种象征,导演没给予任何解释,也无法给出任何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否则就不会自杀了。导演所期待的,就是让观众自己去猜测、理解,分歧越大,导演就越高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种手法是荒诞剧鼻祖贝克特《等待戈多》首创,人人都在等待戈多,但没人知道戈多是什么。很老套的手法!
即便是张艺谋、冯小刚这样的导演,一旦创作受到资本的干涉就会严重影响影片质量。胡波的电影经历那么多风浪还能完成度很高,已经非常不错了。我们无法想象,假如制片人、监制多给胡波一些自由和空间,电影是不是会更好。可惜,我们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了。PS:11月17日,《大象席地而坐》获得金马奖最佳影片和最佳改编剧本,这应该是对当初不看好导演和这部电影的人们最有力的回击。
别拍电影,别当作家,学个绘画,或者音乐,哪怕跳跳舞也行。——胡波。
4.5 如果粗暴地想象,可以把这个脱胎换骨的彭昱畅,看作是胡波的“代言人”,去见“看不见的大象”。《大象席地而坐》在彻底寒凉的绝望中,显露出导演本人的愤怒和对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温存。他那惊艳绝伦的镜头调度与叙事上的才华,被一股子“社会即暴力”般麻木的笃定,使劲拖着向前走,没有尽头、也不见后路。其实,哪怕“生”没有意义,寻找意义的路径也不该被封堵、丢弃。活着不是一个关于撑不撑得下去的幻觉,它也不会在哪个时刻或不同的地方就会变得有多不一样——即便是痛苦,也只能被“生”所感受到。哪怕是陷入绝境的人,出路也永远会有的。自由赋予处境意义,而非处境决定人的选择。这是这部电影想说的,但很可惜,胡波最终还是选择了死亡。不要让自我被这个社会的暴力所埋葬。能活住这样一个念头,便足够了。
这电影不行。导演过于自恋:所有的角色其实是同一个人,就是导演自己。不管角色年龄职业经历性格心性,说话办事一个调调。都因他缺乏阅历所致。他戾气太重:所有的角色在面对任何问题时,全部在发泄情绪,没有一个人是去解决问题的。如果全世界都欠你的,可能因为你是中二吧。在表现方法上,他表达的东西就那么点儿,浅薄得很,观众一眼就明白了。完全用不着这么冗长,浪费大家时间。人品不知,作品真不行。违心叫好,才是对艺术和对他的不尊重。
社会问题的根源都是家庭问题,父母如此,子女便如此。家庭如此,社会便如此。鲁迅早就说过:中国的孩子,只要生,不管他好不好,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大了以后也做不了人;关于胡波的死,我觉得是看透了,他用他的电影和自杀回答了加缪所说的哲学的根本问题:生活不值得经历!
以为爱犬不会伤人,却在四处狂吠;相信朋友不会撒谎,却是真的窃贼。无法用水灭火,不能肉身挡枪,钻不出笼子觅食,跳不下高楼殉道。韦布捡起一枚毽子,于城抖落一身烟灰,黄玲背上一包风雪,老王扛起一根球杆,从肮脏的世界出发。于是满洲里多了一只坐着的大象,再没人拿叉子去扎它,它也再无法站起。
你总是不高兴,跟个诗人似的。
你听过人类这种丑恶的东西吗,所以他们才要编造一个大象的故事;你见过人间这个丑陋的地方吗,所以胡波才要消失变成一只大象;你经历过人生这件丑诞的事情吗,所以孤独的人才都要去满州里看那头动物园的大象。可是火车都开走了,我们发现自己还被留在原地。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远算不上完美的作品,无论是粗糙的混音还是略显稚嫩的台词,但调度与运镜实在是太出彩了。这几年不少国内独立制作都喜欢去塑造这种一片死灰、丧到极点的环境,这部片无疑是最成功的
四个人终究在坐着的大象身上求得了解脱,可惜在比电影更残酷的现实世界里,胡波却没有。影片摒弃了一切主流,工业,取悦的表达,在作者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长片作品里,进行了一次极端,彻底,自我的释放。尽管外表粗糙,戏剧结构、场面调度、演员掌控都颇为出色。//FIRST二刷补充:后期补完后观感提升很多,不再因为技术瑕疵偶尔出戏,没有一分钟多余。一刷看故事,二刷看视听语言,胡波力求每场戏一镜到底,剥离出主体,配角都是失焦的,但画外音画表现空间又很丰富。章宇和彭昱畅太好。其实几个主人公都在问为什么,人怎样看待自己的痛苦处境,到底什么因造就了什么果。坐着的大象真的很有看头吗?出路到底在哪里?可惜胡波也无法作答。结尾黑夜里那束天堂一样的光、基督赞美诗,大概就是无解之解吧。这是一场梦,谢谢你,胡波
有很多喜欢的地方,但更多的是遗憾。遗憾导演没有再抵御这个世界的严寒更久一些。若他活下去,可能就不会这么狭隘,不会把经验和常识不足当作外界加诸的苦难,把故作深沉当作青春姿态,也不会把父母和成年人都当作敌人。他再也没机会理解挣扎熬过去是什么感觉,是更苦涩,还是更宽广。
华语电影的确很多年没有出现这样单纯展示愤怒与绝望情绪的电影了,这在很多过来人眼中的确还是一个稍显幼稚的表达。但对生活不满,纯粹骂街式的态度是青年人绝对必要的一个阶段。集体性理中客式的青年状态对于一个民族来讲甚至是恐怖的。
香港艺术中心的空调冷的我骨头缝疼,尽管如此,我还是睡过去了3次。对不起了导演,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我觉得自己这四个小时应该去爬太平山。
这个故事太真实了,就是我身边发生过或在我成长过程里看到过的,电影中的那些事件对峙、心理对峙,没有生活经验和内心思考过的人是做不出这样的电影的。大量的长镜头、跟拍,镜头虚实结合,在物理上它们不是景深镜头,可它们在叙事层面上却是极有深度的。导演原本有机会成为华语电影最有影响力的导演。
一股原始生猛的影像力量。
因为导演去世了,所有人就把焦点放在导演身上,忽视了作品本身,部分观众熬了四个小时可算看完了电影,开始大笔一挥批判导演心理阴暗目光狭隘,甚至说他卑鄙无知,“这个国家的人怎么都这样邪恶?”这句话还真说对了。部分观众太把自己当个人了,站在上帝视角指责导演抗压能力差,作品呈现的三观太狭隘,所有人必须热爱这个世界吗?所有人都必须乐观吗?凭什么呢?他拍电影就是一次彻底的释放自我,不可以随心所欲一点吗,因为这就是他眼里的世界,他拍下来给我们看,然后你双手叉腰开始喊:世界才不是这样的!生活处处充满希望!有什么用呢?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也不一定要每个人都理解。你的世界是彩色的那是你的荣幸,以此来指责嘲笑黑白世界里的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在UCCA看完大象席地而坐,回到家里,吃了个饭,昏昏沉沉睡到现在,感觉昨天的一切就像一整个梦一样。胡波这四个小时,太纯了,几乎没有什么污染,除了最大限度的影像,其他都是最低限度,事实上我连丧也没感觉到,关于生活,关于生命,人与人的关系,明明就是这样的,全都是大实话,生无可恋是一种恰当的态度。也正因如此,结尾那些踢毽子的人,难道不让人感动吗?他们是多努力地在无可避免的黑暗中,寻求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啊。
说句气话:死的怎么不是王小帅啊!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结尾剧作和台词都露了馅,陷入一种偏执的无路可走,但这个死胡同其实是假的,是作者自己给自己按上去的,他当然知道出路或许是可能的,但他不相信,不相信事情和人是会变的,他更愿意相信那个死胡同,那个速朽的永恒。无论是电影还是真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