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一开始有一段主观镜头,役所广司跟着一个人走到河边把他打翻,接着模糊了一下,下一个镜头他泼汽油烧尸。在导演没有特指人物时,这种主观镜头就是导演要说的事实。所以这电影一开始已经把真相告诉观众了。
通过这部电影可以帮助观众深入理解几个概念:程序正义,真相,死刑的废除与保留。尤其是废除死刑这项,非常有争议。
程序正义就是即便一个人承认自己杀人,主动愿意认罪,仍然要委派辩护律师为他辩护--因为他认罪不代表就是真凶,可能背后另有其人,而正义就是找出真凶。
找出真凶并惩戒真凶一定是正义吗?不一定。所以,叫程序正义。
有部港片《A1头条》,讲了一个调查记者,在调查一个和富豪有关的命案时,有天忽然驾车出事死了,他女友怀疑他是被人“买凶杀人”了,但主编告诉她并不是,因为他赌博输钱,可能是自杀了。他女友于是怀疑主编也有问题--因为富豪刚刚收购了他们报社变成了他主编的上司。她以一个科技记者的身份,在老报人同事的支持下深入调查,在两个收高利贷的黑帮帮助下(一个黄秋生一个葛民辉)终于查明了真相。真相是什么呢?富豪没有杀人,这是因为他家人反对他和一个普通背景的女孩儿交往,该女孩儿自杀了,他不想事情闹大,找到警方希望低调处理。而她男友的确欠下贵利。还多次收过封口费还债。他的死和他的专业没有关系,至少和他调查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最后主编(梁家辉)对女孩儿说:我做报纸二十年,你不相信我的操守?女孩儿的报道上了A1头条,揭发了富豪和这个死去的普通女孩儿的恋爱关系。经此一役,她成长为一个真正的要闻版记者。
这只是当年非常普通的一部电影(李心洁,陈冠希,黄秋生,梁家辉主演),但我对这片印象深刻,因为它反映了一个常识:真相未必如我们想象一样。富豪不一定都是心怀鬼胎的,调查记者不一定都是伟大光荣无私的。这部电影当时宣传语是:没有真相,只有头条
这部电影也一样,真相是小女孩儿长期被继父性侵,她和役所广司一起诱杀了继父,役所广司一人承担了罪行,保护了她。
片中几处关于律师这个职业的嘲讽:律师在乎真相吗?在乎,当且仅当真相能帮忙打赢官司的时候。片中老律师关于盲人摸象的比喻与其来比喻律师不如来比喻普通新闻受众。律师是可以拼凑出真相的,但他们只会公布对他辩护有利的真相--其实媒体也是如此。
所以役所广司才问福山雅治: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福山雅治在面对检方律师时也是嘲讽对方的,对方说你这种律师,根本不是为了追求真相,他嘲笑道:真相?意思是你第一天当律师吗?的确,第一天当律师的小跟班问了一个傻白甜的问题:为啥你们眼神一对就知道接下来大家要怎么配合了呢?
这个眼神是法官和双方律师的交接:六目相对,马上就默契了,他们都不是第一天做律师,不是第一天做法官。法官有KPI要完成(好多案件),律师也有KPI(不要再浪费公帑了),既然犯人一心求死咱就成全他吧,赶紧了结。什么真相真凶,那么重要吗?事就这么成了。
福山雅治的父亲做法官时是支持死刑的,支持死刑的人通常都觉得真相已明,真理在握。甚至晚年还说:如果那时判了他死刑后面这个人就不用死了。
谁制裁谁,由谁来决定
法庭真的是探寻真相的地方吗?不是吗?
十几年前,周防正行忧心忡忡地拍摄了[即使这样也不是我做的];而今,是枝裕和将自己对此凝练深邃的思考放进了[第三度嫌疑人]里。
所以,最好从一开始,就不要把它放在悬疑/推理片的体系里去对比。
一个曾经两度杀人的男人,在法庭上面临审判:
律师只想着怎样减轻刑罚,检察官巴不得赶紧对其定罪,法官只想着怎样在规定时间内审完案件。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已然成为常识一般。
但是枝裕和要问了:如果审判过程中,并没有人真的在乎事实真相,那案件的真相和正义在哪里呢?
和加缪写《局外人》来质询司法制度一样的尖锐和一针见血。
是的,你知道,这其实不仅是某些知识分子的困惑,更是司法制度甚至法哲学的困境。
《Legal High》里,古美门律师曾对菜鸟新手说:
“为自己委托人的利益全身而战,我们律师能做的只有这个。”
“我们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会知道正义那种东西,你就认为正义只存在于特摄英雄剧和《少年jump》中吧。”
某个律政剧的主角,一个口头禅就是:“真相是上帝的事,我们只负责辩护”。
法律人不自比上帝,并不负责探寻真相,为委托人利益而战,这是职业道德。
就像[第三度嫌疑人]里,律师重盛从一开始就告诉后辈:“辩护不是交朋友,不需要理解和共鸣。”
所以他接触犯人三隅,展开问询和调查,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还原事件真相。
搜集有利于委托人的证据,比如看到沾了油漆的钱包,就以“仇杀和事后拿钱”的版本辩护;
委托人改了口供,就再往共谋犯/从犯方向辩护。
律师重盛从一开始的辩护策略和行动就无可指摘,看得出是秉承着职业道德的律师精英。
美剧《Justice》(金牌律师)中,就更是将这种“胜者即是正义”的观念放大到一定程度。
四位律师组成一个精英团体,四个人各有专攻,有人专门上法庭,有人负责证据链,有人负责搞定媒体。
口号是“100%无罪”,他们为富人辩护,从已知的证据里编织故事,再戳破检方的故事版本。
法庭审判,不再是寻找案件的事实真相,而是探寻各种「可能性」:
比的是,辩方和检方的故事版本里,哪一个漏洞更少,哪一个能够更让人信服。
所以说,法庭当然是探寻真相的地方,只不过,探寻的可能不是我们朴素观念里的客观事实。
而是可以通过证据支撑和证明的法律事实。
就像举世瞩目的世纪审判辛普森案,即使全世界都知道辛普森的罪行,但缺少了证据,那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有人说,人类发明最好的东西,就是法律和法庭。
那在法庭上,最好的发明大概就是检方和辩方的对抗式,通过两方的对抗实现对法律事实的探寻。
如果让我想象18世纪前,英美法系下的法庭场景的话,大概是这样的吧:
被害人又身兼起诉人,他在法庭上大声疾呼:“你在某地抢劫我,还打了我,抢走了我的钱。”
被告的窃贼会回应:“你胡说,我才没有抢你呢,我那时候在家里睡觉。”
然后对方“不!你骗人!你抢了我!”“你才骗人!没人抢你!”...
然后...双方吵成了一团,法官一摸脑袋,唉,谁晓得到底什么鬼啊,随便判呗。
是的,那时候的法庭,没有辩护人,没有检察官,也不讲究证据。
几乎全是依赖两方的陈述,所以吵成了一锅粥就成了常态,还因此得名“争吵式审判”。
“被告说话”式的审判模式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它的弊端实在让人无法承受。
17世纪80年代,斯图亚特王朝复辟时期,英王开始残酷镇压政治犯,所谓的叛逆罪审判在这时大量进行。
由于对证据和程序的不重视,大量的伪证被做出,依赖口头证据又催生了严重的刑讯逼供。
而没有专业的、辩护律师的帮助,几乎只要被指控,就难逃其罪。
所以这个时期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错案以及恶意审判,比如著名的“血腥巡回审判案”、“天主教阴谋案”就都发生在这个时期。
这种情形下,光荣革命后,重掌议会的辉格党人就开始了对审判制度的改革,以回应之前受到的镇压。
于是,17世纪末的审判法中已经开始在刑事诉讼引入辩护律师;但实际上,律师介入还是要到18世纪30年代了。
30年代,伴随着辩护律师介入到刑事重罪中,和检方的对抗制也开始逐渐成型。
但实际上,这个过程又相当漫长,直至18世纪中晚期,仍只有很少部分案件是在法庭上通过对抗制审判的。
英剧《加罗律师》故事背景就是18世纪末,那时候,律师还没有获得完全辩护权。
他们只能在种种干扰和随意下,主要负责交叉询问被告人及证人,所能发挥的影响还是非常有限。
此后,经过近二百年的发展,对抗制才确立、发展和完善起来,成为现在英美法系最基本的审判制度。
对抗式审判以进步和革新的面貌出现,毫无疑问将法庭秩序带入到真正的现代文明时代。
各大律政剧里,控、辩双方唇枪舌战,给观众奉上了无数激情迸射又严谨缜密的逻辑盛宴。
[十二怒汉]里,陪审团在控、辩双方的对战结束后,厘清法律与事实的过程,又让人深受程序正义的感染。
但另一面,对抗式从它出现和发展到现在,也是它的问题产生和发展的过程。
当控、辩双方都以击败对方的绝对胜诉为目标,功利主义的目的驱动下,真相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有选择地收集和提交证据,只出示对己方有利的证据,隐藏、歪曲不利于自己的证据。
就成了行业常态。
而在对抗式制度下,法官又需保持绝对中立,不负有主动查明事实真相的义务。
法官和陪审团,只能在控、辩双方所给定的案件「可能性」中,选择最让自己信服的一个。
所以,就像[罗生门]里,每个人口中都是完全不同的故事版本;
审判好像也变成了这样一个「你相信谁」的游戏。
[控方证人]里,可以利用这种制度缺陷,伪造证人证言,就能实现案件逆转;
加缪的《局外人》里,因为犯人“在母亲去世后就去约会”这种习惯性思维,陪审团就可以彻底否定一个人,然后判定有罪。
[第三度嫌疑人]里,犯人三隅一次次将证言推倒重来,最后利用法官的“不信任”实现了自我毁灭。
电影最后空留下一句“谁制裁谁,由谁来决定?”
《局外人》里的犯人,从始至终被隔绝在审判之外,观者关注他的生活,关注他的母亲和女友,但就是不关注这起案件的真相。
真相只是副产品,真相只是每场审判的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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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卷卷毛
文章首发于微信公众号「破词儿」
第一凶手应该就是役所广司,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角色完美地立了起来,也让这部电影更有质感和艺术价值,对得起导演是枝裕和的良苦用心。
这部电影其实有很多高明的表现技法。传统的推理片,大家会推测凶手是谁。或者有些指明了凶手,让观众去推测他的杀人动机。这部片开头,便将役所广司杀人的画面公布于众,但随着情节的层层推进,观众会发现已经认罪的他,不断在细节上说谎。随着性侵、造假等一系列事件的公开,凶手究竟是谁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役所广司也开始了惊为天人的表演。推测他的说谎动机,成为了一个最大看点。
而福山雅治作为役所广司的辩护律师,两人的飙戏也异常精彩。福山雅治代理这桩官司,显然在道德上要遭受一定程度的“审判”,但正如玲所说的“法庭上没人会讲真话”,法律终究不看事实只讲证据,福山雅治利用一切手段希望能够为役所广司减刑……在发现了性侵等更多证据的情况下,他们原本就胜券在握了,这时在那次开庭后不久,出现了一个“惊天大反转”……
役所广司突然不认罪了!他反问福山雅治,到底相不相信他,并在崩溃中说出了“真相”……那一段表演看得我都快窒息了,这样一种歇斯底里的挣扎,显然不符合所有逻辑。相信观众看到此处,被折腾了大半天的他们,也会近乎崩溃,这简直不啻于在绵长的刀锋上踏刃而行……
但这一段妙就妙在,役所广司用一种惊为天人的演技,几乎把观众都要欺骗了,让我们甚至误以为凶手另有其人,让我们真的以为他是冤枉的了。个人觉得,这段表演放在电影史上,都堪称一次能够留名史册的演出。这一出的设置究竟意欲何为,相信福山雅治和役所广司隔着玻璃的那段对白,给出了一个最接近于“真相”的“真相”,让这部电影有了一种令人沉醉的高级质感。
役所广司不是没有想过求生,正因为想过,所以才会动摇,才会在细节上说谎,才会让辩护律师想尽办法让他改判无期。但他内心更大的绝望,来自于对这个没有真相的世界,以及个别人动辄就能决定一个人一生命运的绝望。在这种绝望下,他人性所发出的最后一丝光亮,便是尽全力保护好命途多舛的玲,不希望她再遭受任何一丝的伤害了。也正是在这种想法的左右下,他最终说服了自己,用一种近乎崩溃的表演,骗过了所有人,决意赴死。
这不是一部推理片,这时一部人性和法律碰撞下,开出的一株绝望之花。你用推理片去看它,可能不会很喜欢。但如果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它,会觉得是枝裕和还是那个是枝裕和。 那么玲有没有参与到这桩谋杀之中呢?答案几乎可以说是肯定的。各种细节上的暗示,都能让观众得出一个她在场的结论。而后,结合役所广司的说谎表演和动机,也从另一个层面“出卖”了玲在场的事实……至于她在这桩谋杀案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那就永远无人知晓了。
要理解是枝裕和的新片《第三次的杀人》,得先来看看两位主演役所广司和福山雅治的关系。现实中他们都来自长崎,而在影片里他们都来自北海道,这份实在的同乡之情是他俩走向互相理解的桥梁之一。
役所61岁,福山48岁,是一个大哥哥跟小弟弟的年纪,有一个可供扭转的交流空间;30年前,律师重盛(福山雅治 饰)的父亲帮了三隅(役所广司 饰)减刑,这份情谊也成了重盛与三隅之间的联结。如此的背景关系设置,成为他们长达7次的密室对谈的基本铺垫。
说起来,是枝从来都无意于把一个故事讲得多么惊人,他只是找到相对有代表性的时间场合,去探查人的状态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相信认真看过他前作的观众,会发现看完后记住的是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其行动与细节只是帮助我们去重建这个人物的有形表现。因而,本片根本也算不上推理片,拿它和其他推理大作进行对比是徒劳无益的。对是枝来说,各个题材下包裹着的还是他一直最关心的主题:家庭亲人间的羁绊。这个羁绊是决定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被如何塑造的关键。
就像片中重盛的父亲,虽然只出现了一场戏,但他的言行很好地说明了重盛这个吊儿郎当的性格正是跟他学来的。福山雅治平时上节目也是很爱开玩笑、很俏皮的人,所以他举手投足之间,那种一本正经里略带着不以为意的味道是到位的。尤其是在事务所里,他跟同事们常常都是吃着小零食聊着各自的小喜好,只把律师的事当工作,而没有认真对待案子的真相及后果。他对律师职业的看法,跟《胜者即是正义》里的古美门研介(堺雅人 饰)一样,只是性格没有那么夸张。
有其父必有其女,在这里说的倒不是吊儿郎当的性格,而是寂寞无助。三隅的父亲因律师工作疏于和他相处,三隅也因律师工作疏于和女儿相处(也只出现了一场戏),并且还离了婚。如此,做律师似乎并没有帮他实现什么价值,反倒还令他妻女相散。这个状况与他和同事们精致的装扮一对比,让他看起来就是个“成功”的人生loser——与是枝以往作品里的男主本质上是相似的。
他在为高难度的犯罪案件做辩护的过程中,得到的是将法律作为游戏来取胜的奇怪乐趣。这又间接指出,法律就像一位父亲一样,逐渐训导着它体系下的律师,让他们只见庭内的言语争斗,不见庭外的社会人性。其他各式各样的规矩中,抹去人性都是最大的特点。
由此,才引出了本片两条真正的主线:规矩与实施者间的关系、代际间的关系。本片名为《第三次的杀人》,其实是对于同一杀人案的三次不同供述。其中第三次几乎逼近真相,即是被害人之女咲江(广濑铃 饰)常遭父亲性侵,三隅和她一起杀了这个父亲。此后,实际上还有第四次的“没杀人”,三隅再度翻供,看似是为了保护咲江,不让她出庭讲出那难堪之事。但我非常怀疑这四次供词都是掺杂着谎言的部分真相,片中也提到了“盲人摸象”这个寓言故事,它直刺重盛这样的人。
在逼近真相的过程中,那两条主线关系是解密的两把钥匙。每一次重盛调查得来的线索,在三隅口中都有了另一番解释。而他根据自己信奉的规矩,每次都尊重这位委托人的说辞动机,从而又在法律的规矩中去寻求辩护的对策。仿佛他是一个呆板的规矩实施者,没有“重盛”这个人本身的存在。
直到倒数第二次,三隅问他信不信自己而不是尊不尊重说辞,重盛颤抖了。这一路探来,他身上僵化的东西如北海道的雪一般融化。不管这一次三隅有没有杀人,我想说他都是一个好人。因为三十年前,他杀人是出于贫穷,没有人性地屈服在社会运转的规矩下。他感恩于重盛的父亲帮他减刑,使得他出狱后能碰到咲江,从她身上弥补自己身为父亲的未尽责。明白过来的他,才有足够的力量逐步去扭转重盛的想法。
这一把钥匙,又引向了第二把钥匙。诚然重盛找到的一些线索是重要的,但最关键的能打开这个案子背后之门的还是代际间的关系。在他幡然醒悟不忍落泪的一刻,我们也应该重新审视这整个故事。
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是该死的”?重盛、三隅和咲江都觉得是,只是他们各自的理由有所不同。同时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想的,那就是三隅并未真正露面的女儿,最后给他的一句话“希望父亲快点去死”。他们三人的女儿都恨父亲,程度不一。或许咲江的父亲也是对家人极度不好,以致咲江终于忍不住杀了他,留下十字印迹。这个谋杀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那性侵的事可能是捏造,也可能为真。
被监禁三十年出狱的三隅,在咲江身上找到了父女般的快乐,这个快乐跟她与被害生父之间的不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同时,重盛在北海道查案时,梦中想象重盛与女儿打雪仗的快乐,自己也加入了进去,这又跟他与女儿之间的不快,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重盛、三隅、被害者身上的三对父女关系,在案情展开的抽丝剥茧中,让重盛从吊儿郎当的状态里开始认真重视起法与罪、爱与恨的本质。更要紧的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只遵循法律的、伦理的规矩,不该只在女儿出事时才作为家长的身份出现。虽然称为父女,但两者之间的关系更应像一对亲近的朋友,有如最后重盛和三隅之间那样。
最后细想回来,在两位主演的滔滔不绝、貌似说了很多之下,被害人的妻女作为这三个家庭里唯一完整出现妻女组合,那不多的言语之中才蕴藏了最重要的看不见的东西。(请在观看时一定要注意她们的戏份)当然,要看见这看不见的东西,前提是有那滔滔不绝的内容做比照。片尾,重盛面朝艳阳,像三隅和咲江抹去自己脸上血迹一样,也抹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是全片中他唯一一次触摸到自己。
其实,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犯人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那就是成功被别人决定自己的生死。
正如结局里犯人所说的,一切的故事都是你编造的,要是如你所说的那么美好就好了。
编造所谓的真相,无法直视自己罪行的美好故事,为犯人开脱的措辞,这些都是律师的工作。
这并不是为了追求真相,仅仅工作,仅仅是为了胜利。
那么犯人不停为达到自己的目的,编造的谎言,和律师为了工作的胜利幻想出的美好故事,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但是,即便他是犯人,至少我还能从那句 「他根本不配活在世上」的愤怒,信件中的温柔,以及和广濑铃合照里的微笑之中感受到他是并非完全是个恶人。
而嫌疑人却又是一个塑造得极其丰富的角色,他残忍(杀掉另外几只金丝雀)却又温柔(放走一只金丝雀,造坟墓),而这些塑造为后续一切行为提供了一定的理由。
于是,将这些与后续结合起来,或许我们可以理解为,只有不停的说慌,才能让法官彻底失去对他的信任,这种让观众极其摸不着头脑的行为便是他温柔一面的体现。
当某一天广濑铃迫不得已说出真相时,由于嫌疑人说了太多的谎话,所以无法得到法官的信任,因此驳回并审判他,才能让广濑铃像她放走的金丝雀一样,虽然无助,随时可能自生自灭,但却得到了一丝自由的可能,以及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而嫌疑人对广濑铃的感情,说不定来源于自己坐牢三十年从而对女儿的愧疚。
广濑铃的角色,或许是受害者,或许是凶手。
究竟是否真的被侵犯,我们无从得知。
但是唯一能肯定的是,她对母亲和父亲,是带着恨的。
对母亲的恨体现在,她想要远离家,考去北海道,将母亲一人丢弃在家。
原因究竟是因为母亲做黑心食品,还是对父亲的侵犯无所作为,我们不得而知。
退一万步,我们假设,父亲侵犯她的事是一个谎言,也从另一角度体现出对父亲的恨--就算死了也要抹黑他,因此必然有他的可恨之处。
但是我宁愿相信是真的,也给观众对于嫌疑人一切行为动机的理解上带来一些说服力,至少,在接近影片结尾处一段杀人的片段里将广濑铃和嫌疑人叠在一起的蒙太奇的表达,也能够理解到导演所传达的意图。
最终她没有给法官说出侵犯之事,坐在黑暗之中的她,其实也是参与审判的刽子手。
毕竟,观众和福山雅治都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其实犯人的杀人动机与广濑铃无关。
因为观众的视点几乎全片与福山雅治的视点所统一,我们观众和他一起思考,前进,却又被骗的团团转,就像瞎子摸象,以为自己获得了真相,可眼前却只是一片漆黑。
而福山雅治的动摇,是因为他也身为人父。
当所有人都如福山雅治一样,开始以为嫌疑人是为了广濑铃而牺牲自己时,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顺带提一下,大家很疑惑的,最后从法院里出来时,福山雅治摸了摸自己的脸的原因
仿佛是想说,他的脸上也好似粘上了鲜血 (与前面广濑铃和嫌疑人杀人片段相呼应)其实他也是参与审判(杀死)嫌疑人的凶手啊。
嫌疑人和所有人一起,杀死了自己。
「第三度杀人」正意为此。
总结起来说,或许导演仅仅是想借这一系列摸不着头脑的剧情与情感表达,来告诉大家
其实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也不要用最大的善意去看待一个人。
就像被害人的妻子一样,刚出场时候的楚楚可怜,到后来渐渐露出另一面目。但是她真正的面目究竟是如何呢?我们无从得知。
大家回过头想想同为福山雅治出演主角的 「嫌疑人x的献身」的结局--知道了真相,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悲伤和痛苦,那么又究竟有何意义呢?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呢?
最终不过是被别人审判生死。
就像握在手中的金丝雀一样。
渴望生命,反抗,却又无力。
是枝裕和结尾的留白,或许也正是想说,真相是什么,生死究竟应该被谁决定,其实,他也不知道。
还不如将一切蒙在鼓里。
就像役所广司所说的一样,只不过是一具空壳。
一切终究是站在十字路中间的迷茫。
最后,引入是枝裕和自传书「我拍电影时思考的事」中讲述「无人知晓创作初衷」的一段原话:
「不是一翻两瞪眼的黑白对比,而是渐层的灰色记述世界,没有英雄也没有坏人,只是翔实描绘出我们生活的这个相对性价值观的世界,我想我应该有贯彻到最后吧。」
十几年后,他依旧贯彻如初。
再综合起是枝裕和对于纪录片和电影的理解,个人总结起大概意思为「真正有意义的影片,不是在播出的过程中不断灌输给观众已经得出结论的信息,而是让观众根据视觉的带动而思考出属于自己的一套理解,与这样的作品相遇之后,最终才能丰富自身,也能丰富个人。」
在这神奇的日子庆祝一下是枝裕和导演拿下金棕榈,作为死忠粉,真是十分开心。
希望下一部作品能够更好,也希望「小偷家族」早日登录大陆院线。
道德是金丝雀,要么豢养要么放逐;正义是十字架,要么佩戴要么焚毁。律师犹如盲人摸象,每次摸到鼻子或耳朵,就以为真相确凿无疑;凶手是一件容器,容不下贫穷和愤怒,杀了两次人。道德的律师联手正义的法律,判决死刑,此乃第三次杀人。害怕麻烦的欲言又止,陷入迷雾的仰天长视,死亡是审判还是救赎?
是枝裕和完全抓不住悬疑片的节奏,以为含糊其辞就能把人性探讨高级了?
还没机会看到导演刚刚获得金棕榈奖的新作《小偷家族》,先补他的前一部转型类型片。不很成功,但仍在水准之上。查,是枝裕和33岁开始独立导演,到今年56岁,23年中完成了15部自编自导的作品,在文艺片导演里可谓高产。电影是实践的艺术,不怕失败,多拍多实践是关键。
后面思辨的部分基于前面很长的铺垫,叙事方式、场次和镜头语言有点无聊,虽然该有的都有了。是枝裕和的作品对于社会是愤怒的,但他的东西总会在愤怒变成暴戾肤浅的情绪宣泄之前,转变成更深入地观察了解和共情,说不清楚,但是枝裕和愤怒与平和共存的哲学很吸引人,educated
一个没有商标的小麦面粉是否要做假和使用,都能侧面导致一场凶杀案,日本的食品安全的良心问责比我们重视得不能再多……
谁说贴上了悬疑犯罪标签的故事,就必须有开头有结尾?很多牛逼的文艺片导演,从来不关心故事本身,也就是大家常说的不好好讲故事,他们只是借一个故事当容器,去讲他作为创作者想要表达并关心的东西。是枝裕和导演这次要讲的东西,跟HBO的美剧《罪夜之奔》第一季主题如出一辙,真实评分应参见美剧。
“容器人”这个大招放出来,反转剧就到头了吧。关键是福山雅治这个角色立不住啊,遇到这种律师真是十脸懵逼,女儿也能骗他,罪犯也能骗他,这水平就别去和检方顶嘴了,丢人。
最後一幕「貌合神離」。
是枝裕和已经从小津安二郎2.0进化成了小津➕黑泽明混合体的2.0
糟糕的观影体验,无论怎么掩饰逻辑缜密和气氛营造也无法弥补压抑到最后一秒钟的对真相的渴求。导演涉足了算是日本导演必修课的推理悬疑作为转型方向,悬念设置和节奏把控勉强及格,不少冗长无目的的镜头难以分辨是故意混杂观者还是无心。演技怎么也是建立在合理剧情之上的。给喜欢的导演送张票,仅此。
小津的三分之一都没摸到 还敢提黑泽明 那条热评不是瞎了就是蠢逼/ 是枝裕和比较合适去给福山雅治拍情热大陆
算是《嫌疑人X的献身》的互文,和眼皮斗争了两个钟头,这音乐这节奏也太好睡了
值得庆幸的是,是枝裕和终于有了「电影」意识,多处模糊真实与谎言的双重曝光,信任与制裁的反向审判最终被虚妄的正义感冲刷,循环的拉锯战耗尽上帝自尊,盲人摸象接收到的「容器」反馈不过自欺欺人;还是家庭剧的拍法,充斥着太宰治附身的创作者自述,甚至引出「生而为人」的怨艾,只可惜观赏度不高。
让人不适的是枝裕和来了,如果没有役所广司完美到让人五味杂陈的演技,这部戏简直就是拖沓的灾难,至于悬疑推理片最重要的合理逻辑性,导演干脆通过模糊化处理将之回避,搞得像一切任由观众读解般假高级。
抱着零期待来看,没想到这次竟然回勇,处理高级,沉郁冷冽,把故事会渲染成水墨画,控制和反控制,徐徐渐进,影影叠叠,终于摆脱《海街日记》大俗和糖稀。
是枝裕和靠着这部片子走下神坛,但不管如何,这是他自己的一种突破。
为什评分这么低,看得我都快高潮了,一株人性和法律碰撞下的绝望之花啊。
HKAFF. 與文盲搭配時的是枝就不再是大家認識的是枝了。說委婉點是刻意,說實在點就是做作。喜當爹如此,這部更甚。不斷反轉不是問題,但每次反轉要表達的東西都不一樣,什麼都想說但什麼都沒說好。文盲依舊帶著「福山雅治」氣,除了哭得快別無所長,與役所桑二人監獄對話戲被碾壓到慘不忍睹。
放映前是枝裕和先道歉:“电影比较含糊,也没说清楚真相是什么,抱歉了”,果然一上来就告诉你凶手是谁,但一再反转,到了最后也不清楚真相。这就不是一个悬疑犯罪片,还是在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罪犯是一个空的“容器”,任不同立场的人放入不同的东西。没有家庭题材拍得好,但也不失望。
作为是枝脑残粉,必然要满星推荐,超过预期。是枝绵密的风格对于这样的题材,不占优势,但电影就是容器啊,背后的态度才是最有价值的。以及,罪恶本身也是容器,我们审判它的结果不及审判它的方式,有时候是我们期待的结果决定了它呈现的样子。